既然如此,觀之謝氏,其乃頂級門閥,桑家無法高攀,但如果能做其側室似乎也不失為一個良策。
且謝家本宗規矩森嚴,沒那麼多腌臜手段。而謝韫本身又潔身自好,聽說至今無妻妾無通房,也免得桑窈去到受欺負。
二來也是因為他根本不對桑窈報什麼希望,隻是今日桑窈碰巧在這,他想著碰碰運氣罷了。
他熟知桑窈心性,這孩子生性單純,酷愛胡思亂想,平日呆頭呆腦的,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
就這,她還總自以為自己頗有心機,實則八百個心眼子寫在臉上。
這樣的人若是能靠美色拿捏住謝韫那才是有鬼了。
但轉念一想,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呢。
反正眼下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萬一謝韫見那些矯揉造作的心機女郎見多了,覺得桑窈這樣漂亮笨拙的女子也怪可愛呢。
桑窈不知桑□□中所想。
她從小就害怕桑印,來自父親的壓迫感讓她又不敢直接拒絕。
她憋著口氣,掙扎著開始小聲撒嬌:“爹爹,我……我不敢去。”
她指了指一旁的侍從:“叫他去吧,你看我又不是刑部的人,這樣不合適。”
桑印簡直恨鐵不成鋼,怒其不爭的嘖了一聲,眼看就要發火。
片刻後,桑窈端著託盤走在寂靜的長廊上。
皺著小臉,極不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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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磨蹭著往前走,一邊暗中思忖父親此舉意圖。
很快,桑窈得出結論。
看來他爹是真的很想攀謝家高枝。隨便拉個侍從去送茶多少顯得誠意不夠,而她身為侍郎之女,她親自端茶送水方能顯示出父親對他的重視。
她對自己的猜測深信不疑。
可問題是她又不入仕途,這樣套近乎的機會給她也沒用啊。況且為什麼不讓敲門呢?
出神間,桑窈已經行至房門口。
裡面隱隱傳來說話聲,聽得並不真切。桑窈下意識下意識抬手敲門,但想起父親囑託,又放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莫名緊張起來,猶豫片刻後才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
木門緩緩敞開,伴隨著尤為明顯的吱呀聲。
房中場景映入眼簾。
面容沉淨的侍從候在謝韫身後,桑窈知曉他,其名喚靜斂,自小就跟著謝韫。
身著囚服蓬頭垢面的老人正跪伏在地,雙目通紅發上沾血。
而謝韫長腿交疊,姿態淡然的坐在那名罪臣面前。
他們的談話被倏然打斷。
很顯然,桑窈來的不是時候。
伴隨著吱呀聲,三人目光不約而同落在桑窈身上。
窈窕少女臉龐嬌媚,帶著淡淡的緋紅,膚白腰細,體態多姿,將引誘與純真拿捏的恰到好處。
一時間三人神色各異,時間似乎被無限拉長。
在談話開始之前,淨斂曾按慣例提醒過桑印,非要事最好不要讓人進來打擾,也說過不必準備什麼東西。可如今桑印自作主張讓人進來也就罷了,還是個借口送茶的嫵媚女子,其意圖簡直呼之欲出。
但桑窈並不知道她的出現在暗示什麼,被他們這樣一起盯著隻覺得自己隻覺得很不自在。
她磕磕巴巴開口:“諸位……”
說話間,她不由自主看向謝韫,男人眉頭輕蹙,對於她的突然闖入,顯然非常不悅。
桑窈聲音一哽。
謝韫並未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眼她,繼而頗為冷淡的問了一句:“你有事?”
門後長廊吹進來的涼薄的風,侵襲著桑窈的脊背,冷意緩解了幾分她臉上的灼熱,讓她清醒了幾分。
她壓下心中的情緒,然後在這略顯怪異的氣氛中硬著頭皮走上前,將託盤放在了謝韫身側的圓桌上,低頭輕聲道:“諸位請用茶。”
少女聲音柔軟,總叫人不自覺軟下心腸,她彎腰時,裙裾落地,行止間粉嫩嬌豔的薄紗掃過謝韫的黑靴,猶如情人愛撫。
她皮膚雪白,裸露出的脖頸細長,身上清香陣陣。
不言勾引,卻處處是勾引。
枯燥,且如出一轍的把戲。
謝韫面上毫無情緒,但熟悉他的輕易就能看出他的厭煩。
放完託盤,就在桑窈默默糾結於要不要再替謝韫順手倒杯茶的時,房內響起一陣輕咳聲。
聲音來自謝韫身後,桑窈看向那名侍從。
她記得他,此人名叫淨斂,自小就跟在謝韫身側,她此前同他說過幾句話。
淨斂似乎看出了她的緊張,溫聲解圍道:“桑姑娘有心了,剩下的我來便好。”
桑窈心中一喜,但還沒等她出口應下,跪在謝韫面前的那位頭發凌亂囚犯就像是等不及了一般,嗓音嘶啞的開口繼續道:“那起案子的確同我無關,彼時我錯信小人,對大人絕無辜負之意。”
桑窈一愣。
那人越說神情就越發激動,他揚起頭顱,呼吸急促,臉上已經全是血跡。
見謝韫並未出聲,竟自證般跪在地上將頭顱往地上狠狠一磕!
血跡濺出,落在桑窈的裙擺。
桑窈頓時呼吸一滯,這聲脆響與周邊的鮮紅叫桑窈不合時宜的想起了破裂的西瓜,這樣的類比令她越發覺得驚悚。
她哪裡見過這般場面,頓時瞳孔緊縮,小臉被嚇的煞白,下意識就往後退去,差點失態的叫出聲來。
謝韫和淨斂都不為所動,於是就顯得她的反應格外誇張了些。
這就罷了,方才她那一退,又恰好撞到了茶桌,原本被她擺放整齊的瓷杯身子一斜,從桌上掉落,咕嚕嚕就滾到了謝韫腳邊。
“對……對不起!我這就給撿起來。”桑窈瞪大雙眸,道歉的話不禁思考就脫口而出。
但才說完她就開始後悔,好歹是重臣嫡女,這般也太給她爹丟臉了。
她憋屈又憤恨的想,她又不是謝韫的小丫鬟,怎麼這時候嘴皮子這麼利索啊。
心裡這麼想,卻不耽誤她飛速在謝韫面前蹲下身子,伸手就要把瓷杯撿起來。
才撿起,桑窈緊接著就痛苦的發現瓷杯背面竟然沾的全是血。
救命。
她手指一僵,瓷杯再次從手中滑落。
咕嚕咕嚕,又貼緊了謝韫的腳,血跡沾上他的靴子。
“……對不起。”
桑窈還想伸手去撿,但男人似乎是耐心已經耗盡,不願在她身上花費時間,清冽的嗓音自頭頂徐徐傳來:
“沈大人,我今日為了來見你,可是推掉了原定的青州之行,又冒著勾結罪臣的風險,如今跟你心平氣和的坐在這裡後,還得忍受個別不長眼小東西的撩弄。”
“這般大費周折,可不是來聽你磕頭認錯的。”
桑窈捏著瓷杯的手頓了頓。
不長眼的小東西?說誰?
桑窈毫無心理壓力的用兩根手指略顯嫌棄的捏著杯子站起身,然後默默退到一旁,將之輕輕放在桌面上。
總不至於是在說她吧,她隻是來送個茶而已。
放完以後,她不想在這裡多待,就琢磨著離開。
但這般直接走總歸是不好,謝韫似乎沒空管她,她遂而抬眼看向淨斂,用眼神詢問他自己能不能先行離開。
沒想到淨斂竟正好也在看她,兩人目光交匯,淨斂彎唇對她笑了笑,目光非常和善。
在桑窈的印象裡,淨斂原本應該同他主子一樣是個不苟言笑的人。
他面容俊朗,帶著幾分斯文,氣質偏凌厲,總是有條不紊的為謝韫安排好一切,對謝家以外的所有都興致缺缺。
他大概跟他主人一樣,是個傲慢的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淨斂待人很親和。
包括上次她宮宴摔倒,事後她偶然碰見他,他還會一臉關心的詢問她是否受傷,然後在桑窈的百般推辭中送了她一堆跌打損傷的藥。
這樣一想,桑窈陡然發覺似乎每次她與謝韫的相遇,淨斂都在旁邊,相比於謝韫的冷傲,淨斂溫和知禮,不僅會笑著跟她打招呼,有時還會耐心的在旁邊提醒她兩句。
她也對淨斂回以笑意。
客客氣氣笑了下後,又仗著謝韫看不見,小幅度的往旁邊又挪了挪,不想跟謝韫靠的太近。
她的反應被淨斂盡收眼底。
女孩笑起來時頰邊帶著兩個淺淺的梨渦,眼睛彎成月牙,雙眸烏黑晶亮,清純可愛。挪步子的動作也略顯笨拙,小心思都寫在臉上。
淨斂心中暗嘆,看吧,表面上害怕他家主子,可這短短的半刻鍾,卻往他家主子那瞄了無數眼。
真是,她一定喜歡他家主子。
他美滋滋的想,這樣的漂亮又可愛的女子怎麼會看上他那黑心腸又不近人情的主子呢。
一番感慨後,淨斂滿意的收回目光,繼續端著張八風不動的冷臉站在謝韫身後。
桑窈仍舊不知她到底能不能先走?
謝韫與那老臣的交談還在繼續,桑窈抿著唇,心中略感焦灼。
她總是會糾結一些看起來毫無意義的事,比如現在,一方面她覺得自己留在這沒什麼用,她應該悄無聲息的來再悄無聲息的退下。
另一方面又擔心萬一謝韫在默默留意她呢,萬一他是小心眼的人,自己突然走了沒跟他說一聲,他生氣怎麼辦?
當然,她才不在意他生不生氣,隻是她爹看起來還想抱謝韫的大腿,她總不能叫謝韫對她爹印象不好吧?
暗中糾結了半天,桑窈捏起了茶壺柄。
要不先幫他把茶倒完吧。
那位罪臣掩面道:“時至今日,我真的不會再瞞著您什麼。自入獄以來,我也是日日悔恨,當初怎麼就相信了他,我的確該死,可我對您真的從無二心。”
青綠的茶水傾泄而下,青煙嫋嫋而上,淡淡的茶葉清香湧入鼻尖。
她並沒有去留心謝韫跟那位罪臣的談話。
“謝家對沈某有知遇之恩,無論如何沈某也做不出那等背信棄義之事。您若是是在懷疑,沈某今日也隻能以死明志!”
謝韫垂眸睨視著他,對面前這人飽含血淚的話語無動於衷,他並未回答,空出的沉默就像是被給予的最後的機會。
片刻後,謝韫靠在椅背上,嗓音慵懶帶著幾分冰冷:“以死明志,你以為你的命很值錢嗎。”
“最後一次機會。”
男人身形顫抖,凌亂的發絲遮擋住他的臉龐,“您……您到底想聽什麼?”
謝韫耐心耗盡,低聲道:“看來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言罷,男人慢條斯理的朝旁邊伸出手來。
桑窈一抬頭看見的就是謝韫朝她伸出的手,她腦袋頓了片刻,這個方向隻站了她一人,他朝她伸手什麼意思?
察言觀色不管在什麼時候都非常重要,尤其是對於這種位高權重的公子哥。
不過還好她腦子轉的快,當機立斷的端著茶杯跨出一步,然後穩穩當當的將自己方才斟的茶遞到謝韫手裡。
“……”
淨斂已經伸出遞東西的手生生頓住。
謝韫顯然也是一愣,他緩緩抬頭,掀起眼皮看向桑窈,漆黑的雙眸看不出什麼情緒。
怎麼回事,難道她會錯意了?
在他的他注視下,桑窈又開始緊張起來,咽了口口水,手裡還端著茶杯,細聲細氣的又補了一句:“您……您的茶。”
好煩,越來越像個丫鬟了。
形容俊美的男人盯著她的臉,嗓音冰冷,幾乎一字一頓:“我說要茶了嗎?”
完了,竟然真的會錯意了。
壓迫感撲面而來,她垂眸看向男人蒼白又修長的手,緊張的幾乎不敢呼吸,“那……那你要什麼?”
她聲音越來越弱,柔軟極了:“我去拿就好了。”
第3章 情意
在少女滿含膽怯的注視中,矜貴俊美的男人盯著她的眼睛,薄唇張開,緩慢道:“你是還沒待夠嗎?”
桑窈:“……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