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囑並沒有籤字,也許是厲國良臨時反悔,不願意籤這份遺囑,也許是他突然撒手人寰,來不及籤它。厲振宇情願相信,是前者的原因。
這時,楚奕辰的短信發到了厲振宇的手機,打破了他最後那點可憐的幻想餘地。
“舅舅突然心髒停止跳動,來不及籤這份遺囑,這是他臨終前的遺願!我把遺囑交還給你,你自己看著處理吧!我需要聲明一點,我對厲家的股權並不感興趣!”
楚奕辰發來的短信殘忍地敲碎了厲振宇最後聊以自慰的幻想,說明厲國良猝然辭世,這份空白的遺囑是他臨終前的憾事。但要不要完成厲國良的遺願,那是厲振宇的事情,與他楚奕辰無關。同時,楚奕辰也表明了他的立場和態度,表示自己並沒有覬覦厲家遺產的意思。
厲振宇知道表弟並不是貪婪之人,何況楚家同樣是名門世家,身家雄厚,幾乎不啻於厲家。但是,他仍然無法原諒父親的涼薄和無情。
臨終前,父親想著的不是他這個兒子的種種不易和擔憂,竟然是千方百計算計著他,想把厲家的江山分給那個溫心!
自己在厲國良的心裡究竟佔了多少地位?厲振宇不敢去深究。從這份遺囑來看,厲國良對他的感情少得可憐,也許根本就沒有多少父子之情。就算最終留給兒子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權,也不是因為愛他,而是因為強烈的家族使命感,讓欲令智昏的厲國良還記得要把大權留給厲家的子孫,並沒有完全交付給那個溫心!
真是可笑之極!厲振宇拿起那份空白的遺囑,慢慢將它一撕為兩半,然後再撕成四片,再次對撕……直到將它撕成碎片。他俊顏陰鸷,黑眸像淬著千年不化的冰魄,冷笑道:“既然沒來得及籤字,就別籤了!權當你臨死前神經錯亂,胡言亂語吧!”
他揚手一撒,碎紙片如同雪花般迎風飄散,瞬間就消散得無影無蹤。
“走,帶我爸回家!”厲振宇轉過身,並沒有親手抱骨灰。
後面的保鏢連忙替他捧起骨灰盒,無人敢說什麼。
厲國良已經仙逝,從此厲家屬於厲振宇!他們當然懂得現在該對誰唯命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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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國良的靈位前,方若蘭幾次哭暈過去。佣人們將她扶回房內,待到蘇醒過來,又回到靈堂前。她的堅持和執著令在場所有人動容,厲老太太憐惜她,就讓素來跟方若蘭親厚的夏雪親自勸勸她。
夏雪因為有身孕,在腰間系了條紅絲帶,到厲國良的靈位前燒香祭拜之後,就扶起哀哀欲絕的方若蘭,勸道:“方姨,你已經在靈堂守了好久,身體撐不住,去休息一會兒吧!”
方若蘭無聲落淚,輕輕搖首,堅決不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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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夏雪再三勸止,旁邊又有厲元芬說道:“夏雪還懷著身孕呢,不能在靈堂裡待太久!既然她如此勸你,你還是跟她出去吧!”
就這樣,方若蘭隻好含淚起身,隨夏雪一起離開靈堂到了外面。
正值金秋,花園裡一片秋光無限!各種菊花鬥奇鬥妍,楓葉如火,絢麗如畫。夏雪為了能讓方若蘭散散心,就陪著她到花園裡散步,兩人邊走邊聊著。
“待會兒賀律師要來,凡是遺囑上提到名字的都要去籤字呢!”夏雪看過了遺囑樣本,方若蘭繼承了厲國良名下所有的房產、豪車以及存款!
方若蘭搖搖頭,悲悽的神色並沒有因為這些而有所改變。她輕嘆一聲,幽幽地說:“我無兒無女的,又到了這把年紀,要那些身外之物有何用呢!假如從此之後隻有我一個孤魂野鬼,四處飄泊,真不如一無所有,卻能一家人聚在一起,其樂融融的好!”
夏雪聽出方若蘭話語裡的憂慮,忙安慰道:“爸爸雖然去世了,但我和振宇也是方姨的親人啊!怎麼可能讓方姨一個人出去四處飄泊呢!”
方若蘭停下腳步,忙攥住夏雪的手,感動地道:“謝謝你!如果你和振宇能容我在這家裡一席之地,讓我代替國良在老太太面前盡孝,我一定會不勝感激!”
“方姨,你太客氣了!你是爸爸的女人,這裡就是你的家,怎麼可能沒有你的一席容身之地!”
略略躊躇之後,方若蘭感嘆道:“我雖然跟了國良多年,到底沒有名正言順的身份!再說……你婆婆極度排斥我,振宇畢竟是她的兒子……”
這是方若蘭最擔心的,她怕厲國良死後,杜樺容不下她。而厲振宇畢竟是杜樺的親生兒子,當然還是向著親媽。如果厲振宇發話讓她離開厲家,她也沒有辦法!
“振宇並非不念舊情的人!他對你一向敬重,不可能因為爸爸去世就突然翻臉趕你離開!方姨,你大可把心放回肚子裡去,不會有事的!”夏雪安慰著方若蘭。
“如果振宇肯留下我,那就是你在他面前美言的緣故!方姨記著你的恩情,夏雪,咱們娘倆真是投緣,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方若蘭感激地緊攥著夏雪的手,接道:“國良去世了,以後你和振宇就是我的依靠!”
夏雪對方若蘭寬慰地笑了笑,道:“我們是一家人啊!”
“對的!”方若蘭重新振作精神,提議道:“我們還是去老太太那裡看看吧!她現在一定很傷心,你多陪陪她吧!雖然兒子走了,但你的肚子裡懷著老太太的重孫兒!看著你,她也多些安慰!”
夏雪覺得方若蘭說得極有道理,她隻所以敬重方若蘭,就因為對方慮事比較周到,替別人著想考慮得多,這跟杜樺的自私跋扈完全不同。“方姨提醒得是!反正我又不能在靈堂前多待,就多去陪陪奶奶,一樣是盡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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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厲國良的去世,厲國人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真得到了這一天,厲老太太仍然無法承受這個打擊和噩耗。
此時,厲老太太坐在後院的花園,撫著大黑狗的腦袋,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夏雪和方若蘭一起過來了,走到厲老太太的身邊,伴其左右,說了許多寬慰的話。
方若蘭強顏歡笑道:“老太太不要太傷心了!自古以來都是如此,一輩盼一輩!爺爺走了,孫子來了!看看夏雪的肚子,想想那個正在她腹裡成長的小生命,老太太也該好好保重身體,等著重孫兒出世啊!”
厲老太太含淚點頭,贊許道:“國良去世,最難過最悲傷的就是你!幾次在他的靈堂前哭暈過去,現在卻來勸我……難為你的一片孝心,想得周到!”
一番話說出來,讓方若蘭當場差點又掉下眼淚。
看著夏雪微微隆起的小腹,厲老太太略略欣慰,嘆道:“夏雪,你方姨說得對,現在奶奶就盼著你和振宇的孩子出生了!你肚子裡懷著的是我們厲家的未來和希望,得好好保養著,上過香之後就不要再去靈堂了!”
傳統觀念認為靈堂的陰氣太重,對孕婦損害很大。因此孕婦不得已去祭拜的時候,也要腰間系紅色絲帶,匆匆拜完就離開。
“就是啊!”方若蘭連忙附合道:“夫妻同心,有振宇替她守著盡孝,也一樣的!現在,夏雪隻要照顧好腹中的孩子,就是最大的孝順了!”
“嗯,說到我老婆子的心坎裡去了!”厲老太太暫且忘了悲切,反而關心起夏雪來:“你好好養著身子,給奶奶生一個白白胖胖的重孫兒,奶奶就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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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樺出面,終於保釋出了陸莎莎。當然她也在意自己的顏面,隻是給夏婉貞打了個電話,讓夏婉貞去警察局接陸莎莎,但她自己並沒有在公眾場合和這臭聲遠揚的母女倆攪到一起。
坐在火紅色的法拉利車子裡,杜樺戴著寬大的太陽鏡,遮住半張臉,直到看見夏婉貞帶了陸莎莎走出警察局,這才放下心。
現在,她隻需要耐心等待陸莎莎懷足月份生下孩子,就可以再讓陸莎莎回去繼續坐牢,然後她便可以順理成章地接過這個孩子。
想到這裡,杜樺嘴裡露出一絲得意的笑,便驅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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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婉貞和陸莎莎走出警察局,隨手攔了輛出租車,坐進去,報出了吳天佑居住的地址。
坐上車之後,夏婉貞開始對陸莎莎傳授如何重新攻佔吳天佑的心。“先回到他的身邊,佔住了位置,再想方設法重新攏住他的心!”
陸莎莎有些煩惱,因為她知道吳天佑堅決不肯來保釋自己,最後還是杜樺出面保釋,她才能離開那個該詛咒的地方重獲自由。當下,她又傷心又擔心地道:“可是,如果天佑還是不肯接受我怎麼辦呀?”
夏婉貞卻是十分篤定,道:“你想想,吳天佑他最大的優點是什麼?”
陸莎莎想了想,說:“重感情,專一,心軟……”
“對了!就是心軟!”夏婉貞嘴角浮起一絲狡猾的笑,盯著陸莎莎平坦的腹部,說:“你肚子裡還懷著他的骨肉呢!他強硬不了多久的!隻要想辦法回到他的身邊,時間一久,他就會乖乖地繳械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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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倆掐算好了吳天佑下班的時候,躲在拐角處,專等吳天佑回來。
因為吳天佑的生活極為規律,應酬極少,下班後都是按時回家。果然,沒等多久,就聽到電梯門響,吳天佑走出電梯,徑直向著他居住的公寓門前走去。
等到吳天佑掏出鑰匙打開門鎖的時候,夏婉貞先跳出來,一把拽住吳天佑,誇張地喊著:“天佑,你終於回來了!我和莎莎已經走投無路了!如果你不收留我們,我們該怎麼辦呀!”
吳天佑大吃一驚,本能地伸手去推夏婉貞。“你放開我!幹什麼,拉拉扯扯的!”
“天佑啊!阿姨知道你不是個狠心絕情的男人,你一定不會放著懷孕的莎莎不管不問的是吧!莎莎懷的可是你的親骨肉啊!”夏婉貞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求著,兩隻手牢牢抓著吳天佑的胳膊,還衝著吳天佑的身後不停打眼色。
就在吳天佑感覺出不對勁的時候,就聽到房門被大力的推開,他轉過頭正好看見陸莎莎從他的身後鑽進了他的家裡。
“喂,你出來!”吳天佑大驚,連忙追進去驅趕。
陸莎莎鑽進了吳天佑的公寓裡,跟他圍著客廳繞起圈子,嘴裡聲嘶力竭地哭叫著:“天佑!不要趕我走啊!我懷著你的孩子!難道你這麼狠心嗎?我走投無路了,隻能帶著孩子去流落街頭,你忍心嗎?你忍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