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摸到了飲水機前,她用杯子接了一杯溫水。渴急眼的她,仰頭一口氣灌了下去。
接下來就是劇烈的喘息,她虛弱到幾乎無法站立,隻能靠在牆壁上。手臂無力地垂下,杯子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好在木地板比如有彈性,杯子並未跌破。
就是這樣的響動引來了一個人,一個她此時最厭惡最不想見到的人!
“誰啊!誰在那裡!”一個男人粗聲粗氣地問著。
溫心將自己的身體緊緊貼在牆壁上,以減少存在感。但她畢竟是人不是畫,怎麼可能不被安華發現。
“是你啊!不在床上躺著挺屍,跑出來幹什麼!”安華厭惡地瞪了她一眼,嘴裡罵罵咧咧地:“滾回你的屋裡去!”
沒有任何的爭辯,溫心安靜得像一條魚。
從小到大,她就知道自己在這個家裡的地位,因此她從不抗爭什麼,那隻會讓她死得更快。
默默地轉身,默默地蹣跚著腳步,一點點地往她的臥室裡挪著。
“等等!”安華再次喊住她,眼裡閃起淫邪之意。“餓了吧!要不要我給你弄點兒好吃的?鴿子湯?還是醬牛肉,或者米粥煎包!”
天下哪有免費的晚餐!溫心寧願餓肚子,也不想求他。她沒說話,繼續一點點地挪步。
“靠,不知好歹的玩意!”安華習慣了隨時對她破口大罵,“餓死你!看你的骨頭有多硬!”
對於這樣的出言不遜,溫心早就習慣了。甚至比這更難聽的話她都不知道聽過多少。
“站住!”安華卻不肯就這麼放她走,一把抓住她的皓腕,將她拽回到他的身邊。
“你放開我!”溫心有些緊張,私下沒人的時候,安華總是對她動手動腳的,而她怎麼做都是錯!順從是淫蕩,反抗是欠揍。而她挨過的揍早就不計其數,因為她從來都不會順從他,卻仍然被趙玉鳳按上淫蕩的罪名!
“乖順一點兒!”安華的大眼睛裡閃著淫邪的光芒,貪婪地盯著身邊的女子。她赤著玉足,身穿單薄的睡衣,曲線畢露,令他獸性大發。他壓低聲音脅迫道:“易凌風已經不要你了!現在除了我,你還能依靠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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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馨苦笑無聲,依靠誰?誰能讓她依靠?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靠得住的男人!曾經對易凌風有過幻想,結果她輸得一敗塗地,更別提安華這個禽獸。
“放開我,我不舒服!”溫馨並沒有撒謊,她真得病了!在徹骨的寒冷之後,身體竟然火燙起來,腦子昏沉,喉嚨嘶啞,連站都站不穩。
安華打開手機照了照她,看到女子蒼白憔悴的病容,再伸手摸摸她的額頭,嘴裡低低地咒一聲,說:“我去給你拿藥!”
*
急救室的燈一直亮著,厲振宇和夏雪守候在門外,方若蘭在低低地啜泣著,氣氛緊張而壓抑。
夏雪拉著方若蘭的手,低聲勸慰著,方若蘭卻是垂淚不語。
厲振宇臉色極難看,坐在那裡有些失魂落魄。
距厲國良送進急救室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竟然還是沒有絲毫的消息。看得出來,這次發病情況十分嚴重。
這時,杜樺來了!
“國良,國良怎麼樣了!”杜樺一改平日跟厲國良誓不兩立的敵對立場,神色看起來很是焦灼。
方若蘭兀自低首垂淚,厲振宇好像沒聽到般,夏雪隻好站起身,把厲國良突然發病的事情大略說了一遍。“厲伯父不知道叫振宇進書房裡談什麼話,結果突然發病了!”
“唔,”杜樺美眸轉了轉,以帕掩面,哭道:“這可怎麼辦呀!但願能搶救得過來!國良,你千萬千萬不要有事啊!”
像徵性地哭喊了兩聲,杜樺蹭到了厲振宇的旁邊,小聲地問道:“你爸跟你說什麼沒有?”見兒子不吭聲,又壓低聲音,問道:“他是不是說他死後要我離厲家?”
厲振宇總算抬起頭,神色冷冷地:“沒有!”
“噢!”杜樺松了口氣,她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就好!至於其他,她也不是那麼在意。狠狠地剜了旁邊的方若蘭一眼,想到厲國良可能分割給方若蘭的巨額財產,不禁心疼如割。“他是不是要分公司的股權給那個賤人!”
“沒有。”厲振宇忍住想將她拎開的衝動,冷冷地說:“媽,你能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兒!”
杜樺發現兒子臉色很糟糕,心情更糟糕,這才發現問題的嚴重性,連忙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你爸爸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厲振宇口風很緊,始終沒有吐露半個字。“你讓我靜靜!”
“好好,媽知道你現在擔心你爸爸,體諒你的心情!算了,我不問了!”杜樺識趣地不再追問。
她站起身,走到夏雪的身邊,一把將夏雪的手拉過來,示威地瞪了方若蘭一眼。哼道:“這可是我的兒媳婦!某人想獻殷勤也得找對主兒才行啊!有本事自己生個兒子,也給你領一個媳婦來,那才是你的兒媳婦!懂吧!”
方若蘭早就習慣了杜樺的各種強勢跋扈霸道,因此當作耳旁風,並不予理睬。
夏雪不由有些尷尬,她發現自己夾在兩個女人中間,真得左右為難。一個是厲振宇的親媽,一個是深受她尊敬的方姨。她不好冷落了哪一個,也不好故意親近哪一個,隻好保持沉默。或者,盡量離開危險區域,避免隨時觸雷。
“我過去看看振宇!他一直不說話,我有些擔心!”夏雪這句話是對那兩個女人說的,說完,不等她們的回答,她就站起身,趕緊避開了。
走到厲振宇的身邊,夏雪什麼話都沒有說,她隻是緊挨著他坐下,伸手握住他的大手,給予他安慰和力量。厲振宇抬起頭,望向夏雪,幽邃的黑眸有些復雜的落寞。
“每次生死關劫,厲伯父都闖過來了!這次我相信也一樣有驚無險,振作些!”夏雪輕聲地安慰道。
話音剛落,還不等厲振宇作出回應,好像專門為了印證夏雪的話,急救室的門立刻打開了,陸遠航摘下口罩疾步走出來,報告了個好消息:“醒過來了!”
這話讓在場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氣,他們一起站起身準備迎接再次死裡逃生的厲國良!
陸遠航走近過來,悄聲地對厲振宇說:“我真佩服幹爹!明明不行了,居然還能搶救過來!這簡直是生命的奇跡!”
厲國良的各種髒器都已嚴重衰竭,隨時都可能心髒驟停。可是,每次搶救他都能很配合地活過來,這讓見多識廣的陸遠航也嘆為觀止。
“……”厲振宇臉色極難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當然明白,厲國良隻所以苦撐不死,是因為心願未了!可是,父親的那個心願簡直荒唐之極,他怎麼能遵從他的遺願,拋棄他的未婚妻去娶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
厲國良被推出了急救室,嘴上戴著呼吸罩,眼睛大睜著,從被推出急救室的那刻起,就急切地搜索著兒子的身影。他微微抬高手臂,似乎是想呼喚誰。
“國良!”方若蘭哭著撲過去,一把攥住了那隻槁木般枯瘦的手,哽咽著泣不成聲:“謝天謝地你又醒過來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
“走開!”杜樺一把推開了方若蘭,罵道:“沒看到國良是喊振宇過去啊!你杵在這裡幹嚎什麼,沒眼色的東西!”
方若蘭頓時咽下了哭聲,委屈地看著厲國良。可是厲國良的目光始終沒有看她,隻是眼巴巴地看著他的兒子厲振宇。
“都讓開,病人要進特護病房!”一位醫生走過來,催促道。
厲國良再次努力抬起手臂,眼睛也死死地瞅著兒子。
夏雪推了厲振宇一把,他隻好硬著頭皮跟過去。
“振宇,快點!你爸爸叫你呢!”杜樺很神氣地瞪了方若蘭一眼,然後將兒子拽過來。“你爸爸有話對你說!你是他唯一的兒子,這種時候,他當然要對你交待些事情了!”
看著杜樺喜滋滋的神色,厲振宇隻覺心口綻開無盡的苦澀,整個人的動作都變得僵硬不自然。他被動地跟隨著厲國良的推床一直進到了特護病房。
眾人七手八腳地將厲國良抬到了病床上,給他安上了各種醫療測量機器,隨時測量他的血壓、脈搏、心律等等數據,源源不斷地傳到醫護室,便於醫生隨時監測他的情況。
厲國良嘴上還戴著氧氣罩,因此說不出話來。他很著急,幾次試圖想將嘴上的罩子取下來,都被醫生和護士阻止了。
“病人剛剛脫離危險,情況並不穩定!這種時候堅決不能摘下氧氣罩!”一位護士嚴肅地說道。
陸遠航走過去,仔細觀察了一番厲國良的神色,俯身下去,在厲國良的耳邊問道:“幹爹,你有什麼心事未了嗎?可以寫出來!”
厲振宇簡直想掐死陸遠航,這個自作聰明的家伙!
果然,經過陸遠航的提醒,厲國良立刻點頭同意。於是,紙筆拿到了厲國良的面前,可惜他身軟手顫,半天也寫不出一個字來。
夏雪推了厲振宇一把,她覺得他的反應有些奇怪。這種時候,他沒有圍著厲國良噓長問短,隻是僵立在那裡發呆。“振宇,你過去啊!”
厲振宇終於還是走了過去,站在厲國良的面前,他面色沉寂如水,看不出悲喜,隻有深深的無奈和悵惘。“爸爸,如果你真得深愛過一個女人,就該明白愛而不得是怎樣的一種痛苦!這輩子,你飽嘗相思之苦,縱然妻妾在側仍然心意難足。難道,你要把同樣的痛苦強加到我的身上?溫心是誰?我根本不認識她!你居然讓娶她做妻子,簡直荒唐之極!夏雪是我的未婚妻,我對她許下了一生一世的承諾,而且她還懷了我的骨肉,難道你想讓我做一個始亂終棄無情無義之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