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太太嘆了一口氣:“我這一生悲苦,年輕喪偶,你爺爺走了,好不容易將三個孩子拉扯大,你爸爸又成器,讓我們一家過上了好日子,可是這好日子沒過幾天,你姑姑又出事,連帶著明麗也是不行了……”
老太太絮叨了半天,又催她去看看尹明麗。
於是越纖陌首次來到了尹明麗的病房。
尹明麗都快被轉到精神科了!她穿著寬大的病號服,臉上敷著藥,神神叨叨地仰面躺在病床上,隻留著一雙空洞而呆滯的眼睛定定地望著天花板,嘴裡一個勁的嘀嘀咕咕。
越纖陌的二嬸在這裡守著她,見越纖陌進來一臉尷尬。
越纖陌狐疑地瞄了二嬸一眼,湊到尹明麗的病床邊,想聽聽她在嘀咕些幹什麼。
待一聽清,她立馬肺都快了氣炸!
喵的,都這副慘樣了都還不忘記罵她!滿嘴的“越纖陌你去死!”“越纖陌你怎麼還不去死?”“越纖陌你是大壞蛋!”“越纖陌你個小賤人!”“越纖陌你個冷血動物!”……
間或也會提起空少觀,那話語就溫柔多了,“容少觀你好帥啊!”“少觀我好喜歡你!”“少觀我愛你!”諸如此類的花痴言語……
越纖陌黑線萬年,看來這愛與恨早植入了尹明麗的骨髓之中——她根深蒂固的恨著她,亦根深蒂固地愛著容少觀。
柳莎莎見她臉色不好,忙擔心地勸道:“陌陌你別生氣,這死丫頭現在病著,病的可厲害了!不過醫生說她會好的,好了她就不會罵你了哈。”
“……”越纖陌,尼妹!
不過想想也沒有什麼好生氣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尹明麗是可恨,但她這次被方婷狠虐慘了!遭了老罪,以後能不能恢復過來都是個問題。
……
從尹明麗的病房出來,越纖陌又去看她越虹。
越虹手臂上輸著液,閉上眼沉沉地睡著,她沒什麼改變,頭上纏著繃帶,腿和手臂都被力大無窮的陸沁寧打折了,分別上著厚厚的石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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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紹越在一旁守著母親,短短幾天,這個陽光帥氣且積極向上的男孩變得面容晦澀,不修邊幅,意志消沉,原本一頭清爽的短發亂如雜草。
“陌陌姐……”男孩一開口眼眶就紅:“我到底是誰的孩子?”
越纖陌望著他大受打擊,有點一撅不振的樣子,實在有些說不出口,半晌才說了一句:“不論你是誰的孩子,你永遠都是我弟弟!”
她本來覺得這句話氣勢磅礴,可以帶給尹紹越一點溫暖,殊料尹紹越的眼眶卻更紅了,嗓音嘶啞:“我連你弟弟都不是!我甚至都不是我媽的孩子!”
“……”特麼的!越纖陌踉踉跄跄去扶牆。
……
兩姐弟跑到病患家屬休息區去叫了兩杯熱飲,在無人的角落找了一張桌子坐下來。
越纖陌一邊吸著奶茶定驚,一邊悄聲問尹紹越:“你怎麼知道你不是你媽的孩子?”
尹紹越喝著酸梅汁,面容一片苦澀:“他們都說我不是我爸的孩子,非說我是容少觀的弟弟,我不信!我爸養了我這麼多年,那麼的疼愛我,怎麼可能不是我親爸!於是我收集了我爸的毛發和他的指甲,託了我同學幫忙,又讓人做一份關於我和我爸的親子鑑定…”
男孩子低下頭:“可是結果出來,我確實不是我爸的孩子!本來我已經覺得痛不欲生痛苦萬分,偏那個醫生要多事地給我解釋親子血緣關系,我一聽,鬼使神差地就想起我媽的血型。”
“我以前是不會注意這些的,也是巧了。”他痛苦地解釋:“最近也就是我媽住院,老要抽血驗血,頻繁地接觸到這些,所以我才知道我媽的血型是什麼,以前我都不會去關心這些。”
這越纖陌能理解,一個正常而幸福家庭的孩子誰會去關注這些啊?即便是注意到也沒有誰會去往深裡想,或者去懷疑血型問題。
尹紹越接著很難過地道:“然後我多嘴的問了一句,結果那醫生告訴我,父母雙親血型O+AB,孩子血型不可能有O、AB,而我偏偏是O型血……這根本不符合血型遺傳的規律!醫生說的是對的!隻是以往我們都漏了這一點!”
“我根本不是我媽的孩子!”他壓抑地低吼,同時豆大的眼淚“叭嗒叭嗒”往下掉。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
望著他傷心的樣子,越纖陌也是很無語,怎麼會出這種事?!
這也真奇葩了!她姑父和姑姑的血型為O和AB,按血型遺傳規律,他們子女的血型有可能為A、B,但不可能有O、AB出現,偏偏尹紹越是O型血。
隻是以往大家都忽略了這種淺顯的血型問題,再加上尹紹越又非什麼熊貓稀缺血型,他偏偏擁有人們常說的“萬能血型”,平時縱然是需要輸個血什麼的,他父親也可以輸血給他。
再者,尹紹越從小到大都很健康,生活也很平順——他從未受過什麼需要輸血的大傷,小病、小災都鮮少有,所以沒有人懷疑這個問題。
這次若非那位醫生好心地想給尹紹越普及一下醫學知識,他可能都不會注意到。
額滴個娘天!越纖陌覺得頭好暈,這到底是個什麼鬼?——難道她姑姑當年抱錯了孩子?
“我是個孤兒嗎?”尹紹越依然沉浸在無邊的痛苦裡:“這件事我隻能放在心裡,我甚至都不敢去正視這個問題,為什麼原來疼我、愛我的爸媽都不是我爸和我媽了?這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越纖陌隻好安慰他:“先別著急,血型是有一定的遺傳規律,但根據血型來判斷親子關系也不完全的準確,我們還是到權威的鑑定中心做一個關於你和你媽的DNA測定,說不定結論會不一樣。”
“陌陌姐,別自欺欺人了。”尹紹越道:“若是孩子符合血型遺傳規律,通過血型能判斷是他爸媽的孩子,那還有不準備性,但是換了我這種基本是判死刑。”
“……”是哦,越纖陌也沒轍。
……
從醫院出來,越纖陌很淡疼,尹紹越這個事必須告訴她爸爸呀!
倘若她姑姑當年在醫院抱錯孩子,那她自己的孩子上哪兒去了呢?
“死了。”
當越纖陌到達越氏日化,在老總辦公室找到越啟飛時,面對她的提問,越啟飛十分淡定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越纖陌登時愣住了:“……死了?”
她接著問:“所以紹越是?”
越啟飛神情淡淡:“別人的孩子。”
“那您當時怎麼不告訴我啊?”越纖陌:“您當時可告訴我紹越是陸微瀾的孩子!”
“他是陸微瀾滄的孩子。”越啟飛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但不是陸微瀾和你姑姑的孩子,是陸微瀾和別人生的孩子。”
“你怎麼如此肯定?”
越啟飛道:“當年我也曾想方設法地將陸微瀾的毛發、唾液和煙蒂等物弄來和紹越做過DNA的測試,可以肯定他們是父子。”
“那您為什麼要騙我?說他是姑姑的孩子?”
“不是爸爸要騙你,而是這件事爸爸也沒法子和你說清,陰差陽錯的就全攪在一起了。”
越啟飛道:“當年你姑姑生產的時候我並不在場,我那時在外地出差,所以並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情況,那時我們都以為紹越是你姑父的孩子,對他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
“直到他越長越大,越來越像陸微瀾,我心裡才漸漸有了些疑惑。”
越啟飛給自己點上一支煙,眯起眼睛:“這個時候我才去問你姑姑,你姑姑見實在瞞不下去了,便告訴我紹越是容炎的孩子,並且就是那一年她和容炎發生關系後懷的。”
“可是大家都知道,那一年和她發生關系的是陸微瀾,並非容炎。”越啟飛用夾著煙的手指撐著額頭,眉峰輕皺:“為了弄清紹越是不是陸微瀾的孩子,那些年我煞費苦心,絞盡腦汁,費了一番工夫後,終於證實了他們之間確實是父子關系,同時也終於知道他並非你姑姑親生。”
“但是,那時候紹越都很大了,他又那麼的聽話和孝順,聰明又有上進心……”
越啟飛此時在煙灰缸裡點了點煙灰,揉著額頭道:“就算明知道是有人把你姑姑的孩子調了包,可紹越是無辜的,他什麼都不知道,他被我們撫養到那麼大,一直視我們越家的人為親人,我不想傷害這個孩子。”
“而且他也是陸微瀾的孩子,就當我們越家欠陸家的吧!隻能盡量幫他掩飾身份,防止有人害到他,爸爸雖然是市侩的商人,但爸爸也不能犧牲一個無辜的孩子去換取些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越啟飛說完垂下頭,又開始卻看電腦上的文件,並對女兒道:“你知道就知道了,讓紹越也不要說什麼,有些事情總會水落石出,不要著急。”
越纖陌仍有些不死心:“那姑姑被人調包的那個孩子呢?真的……死了嗎?”
越啟飛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死了,我暗中調查了很多了年。”
……
天色一擦黑,陸九霄回到了家。
院子裡燈火如白晝,他爹陸乘風正在訓練三位將軍。
陸九霄將公事包遞給阿姨,隨手扯松了領帶,然後邁著一雙長腿慢悠悠地向父親走去。
三位將軍看見他都歡快地搖著尾巴,一臉熱切地看著他,他拿了些狗糧來喂,一邊和他爹闲話家常。
陸乘風對他的興趣還沒有對狗高,懶洋洋地:“你今天怎麼有時間理你老子啊?”
陸九霄對他爹興趣也不高,漫不經心地:“我怕我也叫不了你幾天老子了。”
“啥?”
“你說啥?”陸乘風瞪大眼睛。
“就是你聽見的那樣,我女女的老頭叫我去他家做女婿。”
“哦。”陸乘風不以為意,還挺八卦地打聽:“越啟飛答應你啦?不可能吧?他挺跩的,能這麼便宜你就把女兒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