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慰了她一番,姚姐哭夠之後,根本不用我勸,主動簽了離婚協議。
她明顯很怕付雷。
付嘉爾學習成績很好,按照計劃,高中畢業之後會到國外留學。
姚姐打算到時候一起過去。
她精神狀態很差,簽完字後,又神經兮兮地問我:「小嫣,能不能幫我問問,小邢到底是死是活,你救救他,你雷哥平時最聽你話了,你幫幫大姐。」
女人的戀愛腦,真的是不分年齡。
算計姚潔的時候,我心裡是有一絲不忍的。
健身教練小邢,早於幾天前就離開了。
離開之前,我給了他一張銀行卡。
裡面有五十萬。
當時他說:「嫣姐,你放心,就算我被抓了,也不會把你說出來。」
我笑了下:「你沒機會說的,付雷壓根不會給你開口說話的機會。」
他愣了下,臉色有些難看。
我緩緩道:「所以你聰明一點,跑遠一些,永遠不要回淮城。」
我沒有嚇唬他,付雷一身幹凈,但他底下的人不是吃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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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車回家的時候,在小區地下車庫待了一會兒。
車裡循環放了一首歌,是大悲咒。
阿靜曾說,我年紀輕輕,大悲咒再聽下去就要遁入空門了。
她讓我換一首歌聽,還特意拷貝了一個U盤給我。
但她不知道,這麼多年,我是靠這首歌撐下來的。
大悲心陀羅尼,對眾生起慈悲心。
那誦持之音,木魚聲響,如我曾經聽過的喇嘛念經。
世上有沒有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總有那麼一些如菩薩化身的人,若向刀山,刀山自摧折,若向火山,火山自枯竭。
大霧四起,有人身向地獄,地獄因此消散。
眾生皆苦,總得救贖。
車頭掛著的葫蘆掛件,被我取下。
連同多年以前闖哥送的全鬼眼海黃佛珠,一起收了起來。
幾天之後的晚上,我去找了付雷。
在他城西香山麓的四合院。
小院裡潺潺流水,精心修剪過的黑松朝氣蓬勃,在燈光的照射下,層層伸展,碩大而飄逸。
付雷很喜歡這棵黑松。
我們在院裡散步,走了很久,直到站在這棵黑松面前,他仰頭看,稜角分明的臉上眼眸深邃,側目鼻梁高挺,極薄的唇,下頜線條流暢,如雕刻家精心細琢一般。
他在看松,我在看他。
直到他回過神來,噙著笑看我:「小嫣,怎麼了?」
我笑道:「突然覺得,雷哥好像就是這棵黑松,無時無刻不高聳,無所不能,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笑聲愉悅:「你這丫頭在說什麼呢,一棵松樹而已,怎麼能無所不能。」
我不好意思地抓了下頭發。
付雷突然又道:「上次你說的那個金魚叫什麼來著?」
我愣了下,「蘭壽?」
「對,蘭壽,我託人從日本買了不少,在前面的池子裡養著,走,我帶你去看看。」
付雷院裡養的,其實是精品錦鯉。
隻是上次我過來的時候,隨口說了一句,錦鯉一點也不可愛,我上次在網上看到了一種蘭壽小金魚,胖嘟嘟的,又蠢又萌,可有意思了。
隻沒想到,付雷將滿池錦鯉,全部換成了蘭壽金魚。
晚上的園林小院,亦處處是美景。
隻是有些地方燈光照射不到,顯得很暗。
我跟在付雷身後,正走著,他回頭對我道:「這裡很黑,小心一點。」
說罷,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愣了下,抬頭看他,對上他平靜且漆黑的眼睛。
他笑了笑:「走吧。」
這莫名其妙的牽手,很多事都變得不言而喻。
溜達完了園林小院,進了中式住宅,付雷倒了杯紅酒給我。
我沒有喝,隻輕聲道:「雷哥,我先回去了。」
他自顧自地飲了一杯,回頭看我,深沉眼眸如暗湧的黑河。
「小嫣,過來。」
屋內有酒香,即便不喝,也能讓人頭腦昏昏。
我聽話地走了過去,不解地看他:「怎麼了?」
他抓住了我的手,十指緊扣,突然將我抵在了身後的酒櫃上。
近在咫尺,我慌道:「雷哥……」
付雷溫熱的呼吸滿是酒香,低聲道:「小嫣,我娶你好不好。」
明明該是詢問,他卻語氣篤定,如陳述一般。
也沒有給我回答機會,手掌摩挲我的腦袋,吻了下來。
深夜起了風,有樹葉作響的聲音。
屋內襯衫扯開,如夢境一般,他在我耳邊呢喃:「小嫣,我會對你好的,姜晴說得沒錯,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會拿梯子去幫你摘。」
15
我躲了付雷幾日。
直到他親自找上門來。
晚上十一點的今朝,氣氛正濃,我在包廂跟一熟悉的客戶閑聊幾句,喝了幾杯。
付雷推門而入。
身後跟著的,是暉哥等人。
我的笑凝結在唇邊。
付雷面色不善,暉哥幫忙招呼客人換個房間,還說要送XO套餐。
如此大手筆,果真是今朝的老板才做得出的事。
屋內的人魚貫而出。
隻剩我和付雷的時候,我坐在點歌臺點了歌——
「雷哥,你聽大悲咒嗎,我唱給你聽。」
他不像葉誠,也沒有那麼大的耐心。
他走到我面前,拿下了話筒。
然後坐在了沙發上,拉我站在他面前。
付雷認真地說:「姜晴這邊我會處理幹凈,不會虧待她,今後你不要來今朝上班了,搬去香山麓,你要是覺得悶,就去園藝公司上班。」
不是商量,而是陳述。
我愣怔地搖了搖頭:「雷哥,我們不能這樣,這樣對不起阿燼。」
他看著我,神情柔軟:「傻瓜,阿燼已經死了,活著的人要向前看。」
其實那一刻,我該問他的,阿燼到底是怎麼死的。
但我忍住了。
付雷等不到娶我的那天,幾天之後,他死了。
在我和我媽從小生活的那處老宅子。
蘋果灣小區附近廢棄的修車廠。
開車撞死他的人是姜晴。
姜晴主動投案自首。
她有足夠多撞死付雷的理由。
有醫院的驗傷報告,有兩次的報警記錄。
她很冷靜,說付雷經常打她,這一次更是想殺了她。
她報警了,但是沒用,付雷在淮城隻手遮天,她不能眼睜睜地等著付雷弄死她,所以才先下手為強。
這起案子,轟動了整個淮城。
又因某些特殊原因,上層成立了專案組,涉及到了掃黑除惡的層面。
我去找了葉誠,請他做姜晴的律師,最大程度地保全她。
我要的是無罪辯護。
我還拿得出一些確鑿的證據,關於付雷犯下的一些罪。
葉誠皺眉,他似乎知道這個案子有多復雜。
但他拒絕不了,我拿出手機,隨便給他發了幾張照片。
斯文儒雅的葉大狀,震驚地看著我——
「代嫣,你從看我第一眼就在算計我。」
我笑著看他,不急不慢道:「葉誠,我知道你的能耐,你很擅長刑事辯護,你父親是法官,母親是檢察院的人,所以現在拿出你所有的實力,不畏權勢,伸張正義,或者,你身敗名裂。」
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
從三年前那個夜晚,接到小六鬼魅一般的電話開始,我不停地做噩夢。
怎麼會呢,明明是象牙制品。為什麼會變成毒品。
闖哥竟然會蠢到親自去接毒品?
我和小六都知道,萬不得已,阿燼是不會跳海的。
他一身清白,沒做過的事根本不會怕。
更重要的是,他舍不得讓我擔心。
被抓也好,坐牢也罷,他總該知道,不能讓我一個人擔驚受怕。
可他最後給小六打的那個電話,讓他快跑。
小六說,他們是被滅口的。
孫大闖根本沒在怕,他們那幫人還沒搞清楚狀況,跑什麼。
之所以會跑,隻有一種情況,他們連開口的機會都不曾有。
槍聲響起,不跑就是死路一條。
阿燼提前發現了不對,因為那幫送貨的,不像雲南佬,更像是緬甸人。
什麼是黑,什麼是白。
那年海港灣,我的阿燼在十一月份的寒冬,跳了海。
警方追捕,那幫送貨的「雲南佬」卻全身而退。
從一開始,就是奔著他們去的啊。
闖哥得罪的人太多了,做的孽也太多了,可是天網恢恢沒有來,原本護著他的人,先要他死。
幕後的人是誰我不知道,我也一直不確定付雷有沒有參與。
哪怕小六,也隻是懷疑罷了。
可事實是,付雷沒有受到牽連,反而頂替了闖哥的位置,混到了如今的地位。
他運氣未免太好了些。
確定他也參與其中,是因為姚潔。
她確實是個沒心機的,跟我關系不錯,幾杯酒下肚,就說出了付雷在官場上認識的一些朋友,以及他曾經跟緬甸境外的一些人談生意。
但她也僅知道這些罷了。
這些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