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女人圍著阿靜打,宋俏在一旁噙著笑看笑話。
她大概以為我會沖上去阻攔,順便一起被圍毆。
但我隻是沖她笑笑,吸了口煙,然後站起來,拿起手機調出視頻,仔細地拍攝。
一邊拍一邊煞有介事地介紹:
「……大奧證券公司張志林張總的女兒,張佳佳女士,穿黃裙子的是金盼煙花廠程老板的女兒程孔女士,罵人的那個叫許依然,她家搞房地產開發的,她爸好像叫許強。」
宋俏臉色一變。
「別打了,不準拍!」
回過神來,我對著她的臉,連她這副惱怒的樣子一起拍了進去。
「宋俏,美籍華人,家裡是搞運輸業的,就是那個快倒閉的通達集團……」
「代嫣!」
宋俏惱羞成怒地沖過來,招呼著張佳佳等人一起搶手機。
我踩在椅子上,高舉著手機,動作很快地把視頻發到了群裡。
然後鎖屏,不在乎地把手機扔給了她們。
視頻發在了今朝夜總會我那組小姐妹建立的群,大約有十幾個人在裡面。
在她們圍觀手機的時候,我坐在一旁,瞇著眼睛抽煙。
什麼年代了,還敢動手打人,真腦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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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了一口,我將半截煙遞給了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阿靜。
我嗤笑:「何星海打人賠了七十萬,待會你去醫院驗個傷,你那些債馬上也能還清了。」
阿靜鎮定地接過煙,臉腫得老高,含糊不清地罵了一句:「艸,我謝謝你。」
打架那一會兒,動靜不小。
飯店的經理帶人過來詢問情況時,房間門大敞,幾位恰巧經過的客人,也側目看過來。
西裝革履的幾個男人,像是來談事情,穿得很精英。
其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微微側身,很快走了過來。
身材頎長,氣質清冷,端正的五官,眸光犀利,架著一副金絲框架眼鏡。
很不巧,是葉誠。
他看了一眼亂糟糟的房間,目光望向了我:「代嫣?你怎麼在這兒?」
「葉誠。」
最先跟他打招呼的,居然是許依然。
剛才還惡狠狠扇人耳光的女人,眸光微動,一副氣憤的模樣,急聲對他道:「你認識她?正好,剛剛就是這個女人,拍視頻威脅我們,你知不知道她在夜場上班,是個婊……」
我不知她跟葉誠是什麼關系。
隻看到葉誠皺了眉,像是沒有看到她一樣,自顧自地上前,半蹲在我面前——
「嫣嫣,拜託,今晚給我留個廂……」
許依然瞬間愣住。
滿屋的人都愣了下。
想來也不奇怪,葉誠上學的時候很出名,如今做了律師也很出名,還是同所大學的學弟,誰不認識這位平時不茍言笑的葉大狀。
眼下這一貫性情清冷的葉大狀,竟然讓我給他留個包廂。
我也覺得好笑,側目對他道:「葉律師,我們好像沒那麼熟。」
「熟不熟,你自己清楚。」他一本正經。
我挑了下眉:「又要聽大悲咒?」
「都行,隻要有廂就好。」
「我們的廂很難訂?」我明知故問。
他竟然點了點頭:「最近打了兩次電話過去,都滿了,你們生意很好。」
「撲哧……」
我忍俊不禁,他皺了眉:「笑什麼?」
「沒事,葉律師,你們最近生意好不好,幫我打個官司。」
「打什麼官司?」
我指了指一旁被打成豬頭的阿靜:「打成這樣,應該可以追究刑事責任吧?」
「可以,我們晚上聊。」
葉誠起身,門外他的同事在叫他。
離開前,許依然又叫了他一聲,滿臉失望和不敢置信:「葉誠,想不到你居然是這種人。」
他轉身,清俊面容泛著冷意:「許小姐,我是什麼人輪不到你來批判,我們事務所隻是接了許總委託的拆遷官司而已,我跟你並無深交,也不熟悉。」
撇清關系後,他又對我道:「嫣嫣,公然侮辱他人或捏造事實誹謗,都是觸犯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條的,你可以起訴。」
「好的葉律師。」
我笑著送他離開,挑眉對滿屋子的老同學道:「私了還是公了?」
傲慢慣了的大小姐們,自然是不將我放在眼裡,張佳佳還在諷刺我:「仗著你在夜總會認識的那些男人,就想威脅我們?代嫣,我不是吃素的。」
「你吃什麼跟我沒關系,不過你真的說對了,我們那幫小姐妹,認識什麼媒體大V,你說這麼有噱頭的視頻,發酵起來應該挺轟動吧。」
我嘖嘖稱奇:「名媛群毆夜場女,你說會不會把你家的證券公司拉下來。」
張佳佳冷笑:「你少嚇唬我,就憑你?」
「試試?再不濟留個案底吧,反正你不可能置身事外的,這麼好的機會,不咬你一口,我怎麼甘心。」
我笑著看她,眸光瞇起,四目相對,直看到她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慌。
斟酌再三,她松了口:「你想怎麼私了。」
「道歉,賠錢。」
我說了個不小的金額,她們又是一陣氣急敗壞。
不過無所謂,我給了她們二十分鐘的考慮時間。
在這個時間段,我盛了一碗湯,慢條斯理地喝,還不忘問阿靜要不要嘗嘗。
阿靜心一橫:「喝,老娘晚上還沒吃飯呢,餓死了。」
我們倆吃飯的空,房間門再次被推開,一氣喘籲籲的年輕小伙兒進來。
穿著灰西裝外套,個頭不高,臉挺白,長得很精神。
小伙兒進門就叫「姐姐」。
宋俏看到他,頓時一愣:「小智,你怎麼來了?」
「看到你發的微信,我立刻就開車過來了,姐姐你沒事吧?」
沒錯,這年輕小伙兒叫宋智,是宋景陽的兒子,宋俏的弟弟,也是我同父異母的好弟弟。
宋俏不會想到,他進門叫的那聲姐姐,喚的是我。
說的那句姐姐你沒事吧,也是在關心地問我。
宋俏呆若木雞。
我的手漫不經心地敲在桌子上,側目看宋智:「有事,我朋友快被你那個姐姐打死了。」
宋智看了一眼宋俏,皺眉:「你搞什麼,剛回國就惹事?快道歉!」
宋俏的臉一陣白,拉過他,厲聲質問:「該是我問你搞什麼,你叫誰姐姐呢!」
我好笑地看著她們姐弟爭執,從盒裡又拿了支煙,含在嘴裡。
宋智推搡宋俏一把,過來幫我點煙。
「姐姐,別生氣了,跟她計較什麼,她剛剛離婚回國,情緒不穩,別搭理。」
「哦?所以是離婚回的國,不是探親?」我疑惑道。
「探個鬼的親,那美國佬喝多了家暴,快把人打死了,她好不容易回的國,連孩子都不要了……」
「宋智!你胡說什麼!」
宋俏又急又氣,沖過來拽他,結果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熱絡地叫我姐姐的男人,對著她目光陰沉,像變了個人:「你TM閉嘴吧,回國了就老實待著,別丟人現眼了!」
宋俏癱在地上,胸口起伏,氣得說不出話。
我起了身,半蹲在她面前,目光玩味,伸手拍了拍她的臉:
「你這些年在國外挺安逸呀,對你家的狀況一無所知?」
怎會一無所知,在我說出「那個快倒閉的通達集團」時,她臉上的惱怒那麼明顯。
曾經輝煌的通達物流,早就因為各方面原因瀕臨破產。
而之所以沒破產,是因為付雷這個大客戶的支撐。
付雷之所以伸出援手,自然是因為我一句輕飄飄的話。
宋智從接手了通達,就上趕著巴結我,套近乎。
他很聰明,付雷一個不高興,他們隨時會破產。
這些年,宋景陽老得很快,還有他老婆趙歡。
任誰被親生兒子逼著去給人賠笑,大概都會悲憤交加。
尤其這人還是被他舍棄的女兒。
13
宋景陽沒辦法。
他若是惹我不高興,我會對他兒子宋智使臉色。
看著斯斯文文的宋智,回家會像個瘋批一樣亂砸一氣——
「你們把公司交給我的時候,就TM快不行了,我撐得多辛苦你知道嗎,我累死累活,在外面跟孫子似的,你們在家享清福,還要拖我後腿!
「笑,都TM給我笑!哭喪著臉幹什麼!家裡死人了?!」
怪隻怪,宋景陽兩口子打小對兒子的嬌生慣養,無限溺愛。
趙歡第一次向我低頭的時候,又怨恨又悲憤。
曾經的貴婦人,哭得難看:「對不起,小嫣,阿姨錯了,阿姨當初不該破壞你們的家庭,導致你從小沒有爸爸……」
話沒說完,她先崩潰了。
我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你確實錯了,那麼個垃圾男人,惡心都來不及,你竟然寶貝了半輩子。」
宋景陽睚眥欲裂,新仇舊恨,恨不能當場殺了我:「代嫣,你到底想怎麼樣,你想幹什麼!」
他想打我,但他的寶貝兒子,整個人都撲在他身上,氣急敗壞地攔著。
殺人誅心,我當著他們的面,緩緩勾起嘴角,對宋智和他母親趙歡道:「記住,你們家走到今天,全拜宋景陽所賜。」
宋景陽的日子不會好過。
宋智每天罵罵咧咧,連趙歡也有了怨言。
隻有一個懵著腦子回國的宋俏,還摸不清情況,送上門來挑釁我。
我滿意地看著她煞白的臉,輕笑一聲:「宋俏,夢醒了,接受現實吧。」
離開飯店的時候,陳玉急急地沖過來解釋:「代嫣,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張佳佳威脅我,說要讓我老公被裁員,你知道這兩年行業不景氣……」
「別說了,到此為止吧陳玉。」
我聲音平靜,沒再看她,扶著阿靜上了車。
我要帶她去醫院驗傷。
隻沒想到陳玉之後,宋俏還會追出來。
她一臉的失魂落魄,攔著我的車,趴在車窗喃喃地問我:「代嫣,我們有什麼仇?父輩的事跟我有什麼關系,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啟動了車子,目不斜視,也不打算搭理她。
她糾纏不放,一把抓住我的衣服:「你知道嗎,周燼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這些年在異國他鄉,我沒有一刻忘記過他,如果不是你,我們會有一個好結果的,我第一次見他時,那場籃球比賽,我紅著臉遞水給他,他對我笑,說你不是九京的啦啦隊長嗎,待會如果敢在場子上替化校加油,我請你吃飯。
「我不顧一切地那麼做了,他也當真信守承諾,請我去吃烤魚。
「我坐過他的摩託車,攬過他的腰,他為了讓我攬得更緊一點,還故意使壞,加速前進……
「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他嗎,我跟他告白,紅著臉吻了他的臉,他說如果要找女朋友,會優先考慮我的,我們差一點就在一起了,你知道嗎!
「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現,橫刀奪愛,周燼根本不會離開我,也不會有那種下場……」
宋俏像個瘋子一樣,又哭又笑。
「沒錯,周燼要是沒那種下場,你們家也不至於混到今天這地步,宋俏,輸了就是輸了,我們倆無冤無仇,要怪,你就怪宋景陽吧。」
我冷笑一聲,緩緩關上車窗。
車子啟動離開,還見她追上來,不停地拍打窗戶:「代嫣,你夢到過他嗎,你夢裡的周燼是什麼樣子,你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