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綾懵懂地眨巴眼睛。
“乖,張嘴。”
薄棲又哄她。
鹿之綾盯著他漂亮的眼睛,想想還是張開嘴,薄棲把糖塞進她的嘴裡。
鹿之綾一品,是顆軟糖,一點都不硬,也不黏牙齒,甜滋滋的,特別開心,“那我以後隻吃薄棲老公給的糖!”
戚雪在旁邊看著,笑容沒降下來過。
“咦?”鹿之綾突然捕捉到某個重點,盯著眼前的少年問,“你怎麼不叫我之之老婆?”
雪阿姨說隻有他們在的時候,可以叫老公啊。
“……”
少年還沒修煉成精,聞言直接嗆住了,尷尬地立在那裡,耳根發紅。
“你都沒叫過!”
鹿之綾睜圓眼睛。
“我……”
少年站在那裡,啞口無言,無從解釋,隻剩下耳朵的緋色慢慢暈染向幹淨清爽的面頰。
戚雪忍俊不禁,揉著鹿之綾的小腦袋道,“因為哥哥長大了,知道不好意思。”
鹿之綾挺正小小胸脯,有理有據地道,“我爸爸一天天老婆老婆……他都長那麼大了,他都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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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棲老公怎麼就不好意思了。
“……”
還帶這麼說自己爸爸的。
戚雪強忍著笑意,用鹿之綾接受過的思維道,“等小七20歲,薄棲就叫你老婆了。”
薄棲站在原地,一句話都插不上。
“哎……又是20歲……”
鹿之綾發出老人般的惆悵。
20歲太遠了,怎麼長都長不到。
“之之,我給你畫畫。”
薄棲岔開話題。
“好吧……”
鹿之綾勉強接受這個提議,內心還是沒那麼愉快的。
薄崢嶸到的時候,戚雪正擁著鹿之綾坐在草地上,薄棲站在不遠處的畫架上正在繪畫,斜下來的幾縷陽光有了形狀,全落在戚雪戴的花環上,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在清風中輕微飄動。
他往樹下走了一點,抬眸看去,就見到戚雪可以稱之為明媚的笑容。
他都忘記,有多久沒見過她這樣的笑。
“小七,很多事等人長大以後就會變,你現在很喜歡阿棲,可能等長大後又會喜歡別的男生,這是很正常的……”
見鹿之綾一直糾結著,戚雪索性趁薄棲畫畫摟著她說話,將她頭頂上的小花環調整好位置。
“我不會變的!”
鹿之綾立刻著急地保證,仰頭看向她,“雪阿姨,你讓薄棲老公也不要變好不好?”
哎呀,要是能把薄棲帶回家住就好了。
“可人要變起來攔都攔不住。”
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戚雪轉過頭,就見薄崢嶸單手拎著西裝朝這邊走來,皮鞋上沾了不少的草青色,他面容冷峻地看向她,眼底帶著幾絲嘲意。
然後,他就看著她的笑容慢慢從臉上消失。
“……”
薄崢嶸的心無端梗了下。
戚雪站起來,朝薄棲看去,“阿棲,你帶妹妹先玩。”
薄棲從畫架後走出,靜默地看著他們,然後點頭。
……
戚雪同薄崢嶸離開。
戚雪把頭上編的花環取下來拿在手裡,薄崢嶸走在一旁,黑眸盯著她的頭發,一片桃粉的花瓣落在上面,發絲勾纏。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戚雪淡淡地問道,並沒有轉頭看他。
“回來看看你是怎麼讓我兒子不務正業的。”
薄崢嶸道。
“隻是翹一天的課而已。”
“你覺得一天很少麼?一天懈怠了,他明天也會想懈怠,久而久之,他就會變成一個廢物!”
薄崢嶸冷冷地開口,“我薄崢嶸的兒子,不能是個廢物!”
聞言,戚雪停下來,緩緩轉身看向他,平靜地審視眼前英俊的男人。
她審視得太久。
之前從未有過。
薄崢嶸有些錯愕。
“你不是真覺得翹一天課就能養廢兒子,你隻是不想讓我好過。”
戚雪說道,語氣很淡,不是指責,隻是一種陳敘。
這幾年,他說對她說話總是冷嘲熱諷的,像隻刺蝟帶著滿身的刺,仿佛要把所有從她這裡得到的所謂傷害全部加倍地回贈給她,要讓她知道,她做的每件事都是錯的……
“……”
薄崢嶸臉色更沉,忽而冷笑,“你為了離婚連兒子都不要,肆意讓他翹課,你說你是什麼樣的人?”
“我生下阿棲的初衷,是因為我愛上了你,我想我們該有個孩子,有個圓滿的家庭。”
戚雪想都不想地道。
輕描淡寫的語氣讓薄崢嶸徹底僵立在原地,他失了帶刺的攻擊性,隻剩下難以置信。
她說,愛。
她愛他?
他當年用盡手段把她娶到手,她一開始並不樂意,但後來,他在她一點點的軟化中感覺到她的變化,他以為,她終於全身心地愛他了。
直到周勁的出現,他才知道自己就是個笑話。
可現在她卻說,她想懷孕生子,是因為愛他……
“雖然我們已經走不下去,但對阿棲,我還是一樣,我希望他能在父母的愛護下慢慢成長,尋找到自己的方向,而不是扔給他一個天梯逼著他筋疲力盡地往上爬,還要跟他說,你看,我已經為你選最好的路了,你還不知道感激和努力。”
戚雪一字一字說道。
薄崢嶸還沒從她剛剛的話裡緩過來,聲音有些啞,“你在指責我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是你對我的恨已經轉嫁到阿棲身上了,而你還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
薄崢嶸想矢口否認,可話到了嘴邊,他說不出絕對。
沒有麼?
他完全沒有麼?
他有。
他知道。
他否認不了。
第830章 薄棲老公的爸爸不吃人
“我們不是合格的父母,但從今天起,我會改,希望你也能改。”
戚雪說完想說的,轉身便要走,手腕忽然被攥住。
薄崢嶸有些用力地握住她,掌心滾燙,一雙眸深深地盯著她的眼睛,“你說會改是什麼意思?你想怎麼改?”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似是泄了一絲顫音,又似沒泄。
戚雪看著他漆黑的眼,發上的那一抹花瓣片掉落下來,她淡淡一笑,“當然是阿棲想要什麼樣的媽媽,我就做什麼樣的媽媽。”
“他想要什麼樣的媽媽?”
他問。
“你應該在意,他想要什麼樣的爸爸。”
戚雪說著拉開他的手,“我去看看廚房的茶點做好沒有。”
“……”
薄崢嶸站在原地盯著她的背影。
她好像跟平時一樣,沒什麼不同,還在操心家裡的大小事務,還在想著做個好媽媽。
但她又說了離婚。
薄崢嶸站在空曠的草地上,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脫離他的掌控。
這一天,薄崢嶸都沒再去管他的宏圖大業,而是留在家裡。
戚雪沒有任何反常,一直在陪著薄妄和鹿之綾玩,甚至還去山裡摘了果子,回來時給他書桌上擺了一份……
每次他走過去的時候,都能看到戚雪被鹿家那小丫頭逗得頻頻發笑,說著明天再玩些什麼。
離婚的話題,似乎隻是隨口一提。
……
厚重的窗簾遮著書房的窗,一絲光都進來。
書桌上的電腦開著,屏保的光隱隱透出來,落在前面的男人身上。
薄崢嶸往後靠在真皮座椅上,身上仍是穿著辦公的襯衫長褲,連領帶都沒有松,就這麼睡了一夜。
他驟然驚醒,從座椅上一下子坐直起來,鏡片後的眼裡恐懼無法掩藏,冷汗自額角淌下來,呼吸混亂不堪,胸膛陣陣起伏。
他摘下眼鏡,鼻梁上被壓出一點凹陷,渙散的目光慢慢聚焦起來。
模糊的書房變得清晰,一事一物都冰冷沒有溫度。
“……”
薄崢嶸坐著,想不起上次做噩夢都在什麼時候了。
他伸手拉開旁邊帶密碼的抽屜,一個相框被反扣在裡邊,他伸手拿出來翻正,上面是一張戚雪的獨照。
她從樹林裡走出,手上拎著一個籃子,長裙翩跹,被他按下快門。
被捕捉的表情微帶驚詫,更多是溫柔的笑意。
戚雪第一次進山分不清哪種果子可以吃,他也沒有在意過這些,兩人就坐著在網上找資料,也找得不全。
他假裝要試毒,把她嚇得不輕。
薄崢嶸轉眸,看著被放在桌角的一盤果子,紫紅色的小果子,一顆一顆。
他已經不記得當年假裝吃的是不是這種果子,隻記得她當時緊張的樣子……
薄崢嶸眼神發暗。
“你在看你老婆呀?”
稚嫩的聲音突然在光線昏暗的書房裡響起,顯得格外詭異。
薄崢嶸猛地低頭,就見鹿家的那個小丫頭片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在他的旁邊,小手抓著一顆小果子,一雙眼睛盯著照片中的戚雪直勾勾地看,看著看著還笑了,“雪阿姨真好看呀,對不對,叔叔?”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薄崢嶸冷冷地問道。
聞達幹什麼吃的。
“我自己走進來的。”
鹿之綾很乖巧地回答,又討好地拿出一顆果子遞給他,請他吃。
“出去。”
薄崢嶸伸手將相框鎖進抽屜裡,重重地合上抽屜。
鹿之綾被拍抽屜的動靜嚇一跳,眨巴兩下眼睛,看看他,然後默默把果子塞自己小嘴巴裡,一頭鑽進桌肚底下,一屁股坐下來。
“……”
薄崢嶸被小團子莫名其妙的操作弄迷惑了,擰眉不悅,“你幹什麼?”
“我有東西給你看,但又有點怕你,我等不怕了再給你看。”
鹿之綾整個人縮在書桌底下,兩隻小手抱住桌腳,頭都不探出來,聲音翁翁的,還為他著想,“叔叔你繼續看老婆,不用管我,我一會就好了。”
“……”
鹿家養了個什麼小玩意。
一股鬱結悶在薄崢嶸胸口,他坐在椅子上往後退了退,低頭看向裡邊的小不點,冷冷地道,“不許告訴任何人我抽屜裡有她的照片。”
“……”
鹿之綾縮了縮,抱緊桌腳看他,有點怕,但還是鼓起勇氣問道,“雪阿姨不是你老婆嗎?你怎麼說她她的,你也不好意思嗎?”
怎麼都那麼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