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去吧,去吧。”
鹿之綾去推他的手臂,忽然就很希望他能和薄崢嶸好好聊一聊。
“在家好好待著。”
阿唐又囑咐一句,才撐著傘衝進雨裡。
聽著他遠去的跑步聲,鹿之綾伸出手捂上臉頰,手心摸到一片滾燙。
什麼都不懂,還想教育她呢。
白長她五歲。
……
出租樓外的馬路上,停著幾輛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豪車。
這樣的車從來不會出現在他們這種老破小的居民樓前,雨刮器正賣力地刮著,一下一下,仿佛在掃清下等人環境裡的骯髒。
阿唐撐著傘往車子走去,颀長的身形停在車門前,一雙眼冷冷地盯著車門。
“砰。”
車門被打開。
管家聞達立刻從車裡冒出頭來,撐著傘跳下車,對著他一頓點頭哈腰,“大少爺,您要出來說一聲就好,我去接您。”
阿唐冷眼看他,“我要見薄崢嶸。”
“您先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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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達接過他的傘道。
阿唐沉著臉坐上車,身下精致到極致的真皮軟座沾上他身上的雨水。
聞達跟著上車,調整車內溫度,然後又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大少爺,別感冒了,喝杯熱水吧,要紅酒嗎?”
“……”
阿唐沒接過他的水杯,隻目光陰鸷地盯著他。
這壓迫感……還真是薄家的人。
聞達把水杯放回去,坐到他身邊,放下中央的隔板,一塊大屏幕也跟著緩緩降下。
車子緩緩啟動。
視頻通話接通。
屏幕裡,薄崢嶸正衣冠楚楚地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辦公,手邊堆著成山似的文件,他忙中抽空看一眼鏡頭,跟施恩似的,“想清楚了?”
阿唐還沒說話,聞達就急切地道,“大少爺念舊重感情,一時舍不得這邊的家人也很正常。”
聽到這話,薄崢嶸像聽到了一個什麼笑話,“這不叫重感情,這叫自甘墮落。”
“……”
阿唐坐在那裡,面若冰霜。
“大少爺這不是回來了嗎?”聞達笑道。
阿唐轉眸,看向車外,車子已經駛出去很遠,“誰說我要回去。”
聞達笑容僵在肥胖的臉上。
薄崢嶸翻文件的動作一頓,抬眼冷冷地看向他,“看來你還真把井底當寶了,既然如此,你找我做什麼,繼續扛著好了。”
“你養我五年,花了多少錢,我想辦法還你,別再來搞我。”
阿唐盯著眼前恐怕比他三個門店加起來都貴的屏幕,一字一字說道。
“……”
薄崢嶸的臉色徹底沉下來,重重地拍下手中的文件,卻不再看他,“聞達,你要是不會辦事,就早點退下來。”
“先生,大少爺隻是一時意氣用事,不明白您對他的苦心。”
聞達有些慌亂,接著轉頭看向阿唐道,“大少爺,父子間哪有什麼還不還的,您的命都是先生給的,先生隻是想給你更好的生活,不想讓你在這種底層人的生活裡掙扎過活。”
“底層人?你見過幾個底層人?”
阿唐冷聲反問。
他真正活在底層的時候沒見過薄崢嶸,現在他過得很好,薄崢嶸倒要來救他脫離苦海了。
“大少爺,這裡就不該是你真正生活的地方,你的家在江北,你父親是薄崢嶸,換句話說,你現在是龍遊淺灘……”
“你不缺我這一個兒子。”
阿唐不理會聞達,直直看向屏幕上的薄崢嶸。
薄崢嶸往後看去,一張威嚴肅穆,“我是不缺,可你是我的兒子,該就做我兒子該做的事。”
為了五百杯奶茶就能自己親自送的一個破小老板,為了少虧那些一點小錢,就冒著雨自己拆門店,給車加油一次隻加五十塊錢,給機器罩雨披都不給自己披一件……
這副窮酸計較的模樣說出去簡直丟他的臉。
“你可以把親子鑑定撕了。”
“啪!”
薄崢嶸勃然大怒,把面前的文件直接甩到鏡頭上,“你這副性子還真是和你母親一個德行!行,我就看看你的骨頭有多硬,別不到三天就跪著來求我!”
完全談不下去。
“薄崢嶸,你敢碰我身邊的人一下,我就弄死你。”
阿唐脫口而出,一雙眼陰鸷到極點,混不吝的話嚇得一旁的聞達瞠目結舌。
“好啊。”薄崢嶸氣笑了,“那讓我看看,蹲在井底的你怎麼來弄死我吧。”
“……”
“給我滾下去!別髒了我的車!”
薄崢嶸怒不可遏地吼出來。
“砰!”
車門在他面前狠狠關上。
阿唐站在大雨裡,臉色鐵青,薄崢嶸根本就不是要兒子,而是要他成全薄家的臉面。
他們不可能談出什麼結果。
要讓之之失望了。
他頂著雨走進一家便利店拿了包煙,正要結賬忽然想到剛剛薄崢嶸最後的話,薄崢嶸要看他的骨頭有多硬。
之之……
阿唐臉色一變,丟下煙轉身就往雨裡衝……
第719章 之綾,算了,別跟他們鬥了
鹿之綾坐在窗下,聽著雨水重重地砸在窗玻璃上,每一聲都震耳欲聾。
封振被她安慰之後好受一些,無事可做的他在客廳裡包餃子打發時間。
明天這個時間他們三個人都不知道要去哪裡過活,先好好吃一頓再說吧……
“小姐,其實讓阿唐回薄家生活未必是壞事。”
封振一邊包餃子一邊感慨地道,“薄家這種大家族很重規矩,尤其是長子長孫這種身份,就是薄崢嶸不重視,那薄家老爺子老太太也不會放任不理。”
“那老爺子老太太為什麼不來見薄妄呢?為什麼任由他父親這麼逼迫他?”
在鹿之綾的眼裡,父子關系僵到這種程度很不對勁。
“可能老兩口還不知道。”
封振又道,“而且小姐,我們現在的能力連薄家門前的一棵草都吹不倒。”
“……”
“薄家再逼下去,阿唐是他家的大少爺不會出什麼事,那你呢?”封振替她擔心。
像是為了應和他的擔憂,敲門聲驟然地雨天裡響起。
封振緊張得手中的餃子都掉了下來。
真逼上門來了。
鹿之綾淡定從容地從位置上站起來,慢吞吞走到門前去開門。
那就讓她親眼看看薄家對薄妄的態度吧。
封振擔心地衝過來,擋到她前面去開門,甚至把一旁眯眼睡覺的小野拉了起來,指望它關鍵時刻能咬人兩口。
門一開,不是薄家那些氣勢駭人的體面人,而是一個形色焦急的中年女人,連把傘都沒打,渾身湿透。
見他們開門,女人劈頭蓋臉就問,“我們家文藍是不是上你們家來了?讓她給我滾出來!”
鹿之綾聽出是文母的聲音,便問道,“阿姨,文藍不在我家。”
“不可能!”
女人激動得歇斯底裡,指著她的鼻子就罵,“你個小妖精和你那哥哥一樣,都是禍害,我家文藍怎麼就被鬼迷了眼著你家的道,整條街都被交代得不敢搭理你們,她倒好,非要跟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對著幹,我告訴你,文藍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弄死你們兄妹倆!”
雨聲嘈雜。
鹿之綾的眉頭漸漸蹙起來,“文藍姐不見了?什麼時候不見的?”
“就一個小時前,突然有個穿得人模人樣的來找她,文藍把人罵完一頓就不見了,肯定是上你這來了。”
女人大聲吼道,“你趕緊讓文藍出來!文藍,你給老娘滾出來!”
說著,女人還從口袋裡將一堆碎紙砸到他們身上,跟砸冥紙似的。
封振抓住一張,就著湿透的字跡看了看,“小姐,這好像是要文老板和阿唐分手的協議。”
“……”
鹿之綾聽得一驚。
薄家還不知道阿唐和文藍都不算真正在一起過,可能還以為文藍是牽絆阿唐不回薄家的理由,於是從她下手。
文藍那個性子,看薄家這麼對待阿唐肯定會氣到抱打不平,說不定還會固執到說就不分手,就要和阿唐在一起,那高高在上的薄家……
她連忙抓住封振的手臂,“封叔,報警,我們快去找文藍姐,她可能出事了。”
“什麼?”
文母聽得一呆。
“文藍姐是去見那個人以後就不見了嗎?”鹿之綾問道。
“好、好像是……對,是,他們是在店門外談的,總不敢當街擄人吧?”
文母嚇傻了。
“走。”
鹿之綾抓起一旁的盲杖就衝進雨裡,封振叫都叫不住。
……
街上的監控裡,文藍和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一開始在屋檐下聊天,聊著聊著明顯爭執起來。
文藍撕碎協議。
緊接著,一輛車停在雨裡,男人的手輕輕一攥,文藍就被帶上了車。
整個過程無法無天到令人驚悚。
警方順著這個線索尋找,鹿之綾不聽封振的勸告,把手機塞進防水袋裡掛在脖子上,聽著語音地圖指示幫忙尋人。
警方和封振他們都是找更遠的地方。
她就選擇找近一些的。
如果她是薄家人,文藍如此不識相,她要麼把文藍綁起來威脅阿唐回家,要麼就是教訓一下文藍,讓阿唐知道薄家的手段多得是。
前者阿唐會收到消息,如果是後者……
薄家如此肆無忌憚且高高在上,都懶得尋個特別偏遠的地方吧,最多是找個沒監控的地方。
這麼想著,鹿之綾穿著雨衣站在大雨裡聽語音提示,她記得阿唐說過,街尾拐出去的舊巷弄是沒有監控的,很多人都搬走了,要建什麼新商場。
她握著盲杖往前走去,邊走邊喊,“文藍姐……文藍姐……”
語音提示中,鹿之綾拐進了舊巷弄。
雨水打湿一塊塊青石,青苔滑得她差點摔點,周圍寂靜得隻剩下雨聲。
鹿之綾繼續在裡邊繞,盲杖一下下敲在地面和牆壁。
大雨淹沒她的喊聲。
鹿之綾越尋越焦急,如果薄家真的綁架文藍,面對隻手遮天的薄崢嶸,她和阿唐能有什麼辦法救人……
她轉身要走,忽然,一隻手虛虛地搭到她的腳腕上。
“……”
鹿之綾嚇一跳,緊接著就聽到下方傳來文藍微弱的聲音,“之綾……”
文藍蜷縮著身體倒在牆角,身體被雨水澆透,鮮血混著雨水從磚石縫裡流走,她睜著一雙麻木的雙眼,奄奄一息地看著眼前的年輕女孩。
“文藍姐!”
鹿之綾扔掉盲杖,蹲下身來去摸她的手,文藍被摸得低呼出聲,“疼……”
“你哪裡受傷了?”
鹿之綾一邊問一邊拿出手機撥打給封振。
“他不停地踢我肚子,打我……我好疼啊。”
文藍一向要強,第一次連聲音都帶著脆弱的哭腔。
鹿之綾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先給封振報了地址,然後搜索距離這隻有幾百米的一家小診所,定好導航就將雨衣脫下來罩在文藍身上。
“我帶你去看醫生。”
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