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茫然地抬起頭，就聽他道，“我發現你現在是越來越了不得了，一年到頭我都聽不到你叫兩聲哥。”
動不動就是你你你的。
“……”
聽到這話，鹿之綾的手指不由得一緊，有些做賊的心虛感。
自從十六歲那個晚上，她不小心吻到他的頭盔，她再叫那聲哥就覺得哪哪都不自在。
阿唐一年能抗議上好幾回，每回抗議，她都覺得自己要兜不住了。
她有些僵硬地挺直背，“你不就比我大五歲嗎，我現在也成年了，成年人動不動喊哥哥很矯情。”
這理由真是蹩腳死了。
“哇，十八歲可真了不起。”
阿唐語氣又作又欠地吹捧她。
“……”
鹿之綾窘，不大自在地摳著沙發扶手。
“布的，別給你哥我摳壞了。”
阿唐的黑眸睨她一眼，重音落在“你哥”兩個字上，轉身在辦公桌前坐下來，盯著屏幕上的流水。
他現在還要攢錢給她治眼睛，聽說一般治眼睛起碼七十萬起，現在資金流動都在三家店面上，有餘錢，但不多。
“哦。”鹿之綾默默收回手，道，“那我們今天早點回家吧，和封叔一起吃蛋糕慶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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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落，辦公室裡靜默了兩秒。
她看向阿唐的方向，還來不及奇怪就聽他應了一聲，“嗯。”
隨後，鹿之綾便聽到他在手機上敲字的聲響。
不知道怎麼，她忽然想到他剛學認字的時候，總是認半邊還認錯，還錯得根深蒂固，怎麼改都改不過來，封振氣得恨不得把書給他砸了……
後來是她一點一點在他的手掌心寫，把每個意思正確的字寫給他，把阿唐給糾正過來。
現在，打字回消息都很自如了。
想著這些事，鹿之綾忍不住微笑，隻覺得他在手機上敲字的動靜也格外好聽。
以他的作風，一定是懶懶地靠在椅背上，一雙長腿往前伸展，一隻大手託著手機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他的輪廓應該變成熟許多了吧，或許更加深邃，骨相更加精致……
鹿之綾自顧自地想著，阿唐走到她面前她都沒察覺。
一隻大手罩在她的頭上揉了揉，他道，“我先去新店那邊看一看，你在這坐一會，等我接你一起回去。”
“好。”
鹿之綾乖巧應道。
“給你放點曲子。”
阿唐在電腦上給她播放古箏曲子，又讓員工給她送上來幾分甜品和奶茶，把小野牽上來陪她，然後才匆匆離開。
鹿之綾端起面前的草莓慕斯，低頭品嘗一口，香甜滑膩，味道很好。
小野安靜地趴在她的腳邊，在古箏曲子裡慢慢眯起眼。
“阿唐呢？阿唐人呢？”
一個有些慍怒的女聲傳來，隨即便響起噔噔噔上樓的聲音。
辦公室的門被“砰”地打開，小野受驚，一下子從鹿之綾身邊站起來。
鹿之綾微笑著看過去，“文藍姐。”
穿著豔麗的年輕女人一見到她，怒氣就散了，笑著道，“原來是之綾在這啊，怪不得阿唐那個臭男人放我鴿子呢。”
文藍是隔壁女士時裝店的老板娘，鹿鳴呦呦剛做的時候，他們就認識了。
她家裡兜兜轉轉和裴家有那麼點關系，在這條街上很吃得開，性子也直爽仗義，更關照他們。
鹿之綾聽著有些奇怪，“放……鴿子？”
“對呀，我約他晚上去看電影，他本來都同意了，突然剛剛發我消息說沒空。”
文藍很是熟絡地在她身邊坐下來，見旁邊的藍莓蛋糕沒動過，邊拿起來吃，邊吃邊道，“算了算了，既然是為你，看在我們之綾妹妹這麼可愛的份上，我就不跟他計較了。”
鹿之綾坐在一旁，心口忽然間堵得慌。
她隱隱意識到什麼，“看電影？你和我哥……”
“呀，被你察覺到啦。”文藍嘻嘻一笑，放下蛋糕，單手託著臉靠近她，“之綾妹妹，我做你嫂子怎麼樣？”
“……”
鹿之綾往後縮了縮，差點打翻蛋糕。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甚至有些暈眩，她不明白，怎麼突然變成這樣。
她的手忽然被文藍捏住帶著去摸對方的眉眼，十分坦誠地道，“你摸摸看，我長得也不醜，雖然還不夠匹配阿唐那張妖孽臉，但我比別的女人強啊，我是真心喜歡他也喜歡你，所以他妹控我也完全能接受並支持。”
“……”
鹿之綾的手幾乎貼在她的眼裡，一張小臉一點點變得蒼白。
一陣恍惚過後，她完全沒聽到文藍在說些什麼，隻有些僵硬地問道，“你們在談戀愛嗎？”
“算剛談吧，不是故意不告訴你啊，他說先試試，成不成不一定，所以我們也就沒想這麼早和你說。”
文藍摸摸她的頭道，“別氣別氣。”
氣？
鹿之綾忽然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資格生氣，她想著剛剛她要阿唐回家慶祝的那個遲疑，想著他敲字的聲響，手便慢慢從文藍漂亮的臉上滑下來。
血液冰冷。
第705章 怎麼突然又一口一個哥了？
“怎麼小臉突然這麼白，哪裡不舒服？”
文藍有些擔憂地看向鹿之綾，“我趕緊叫阿唐回來吧，他也是，怎麼能把你一個小孩放在店裡。”
“……”
“算了算了，我還是開車送你去醫院吧，走走走。”
文藍在身上掏著車鑰匙。
鹿之綾和文藍也認識兩年了。
文藍一開始很看不慣阿唐所謂的妹控行為，後來一次發現她是鹿家唯一的幸存者，就對她愈發憐惜起來。
有一次有人要強行收購鹿鳴呦呦，各種骯髒的小動作層出不窮，甚至還找小混混來趁阿唐不在時故意來找茬砸店，文藍因為護她被滾燙的開水燙到，腰間留下大片傷疤。
文藍沒有拿這事在她面前說過一次，更沒有什麼挾恩圖報，隻是從此再沒有穿露腰的衣服。
聽著文藍碎碎念的念叨，鹿之綾回過神來，擠出笑容道，“沒有，文藍姐，我是快來姨媽了，肚子有點不舒服。”
“這樣啊，那我開車送你回家休息吧，別待著了。”
文藍拉起她的手，有著長輩一般的操心，“手都涼成這樣了。”
鹿之綾推脫，但文藍的熱情不是她能招架住的。
一個半個小時後，鹿之綾就被文藍送到出租樓裡。
生意起來以後，阿唐和封振想過搬離老破的出租樓，但鹿之綾在這裡住久了，隻覺得這裡的鄰裡都特別有人情味，不想搬走。
於是阿唐直接租了好幾間，打通以後是個不錯的三室兩廳。
還是在一樓，方便她出入。
時間還早，封振沒回，鹿之綾在床上躺下來後，聽著文藍在廚房裡翻來翻去，找著什麼，不一會又開火了。
她靜默地聽著，半晌過去，文藍走進房裡來，“之綾，來，我給你做了紅糖雞蛋，你吃一點喝一點，肚子就會好受很多。”
“謝謝文藍姐。”
鹿之綾無法拒絕她的好意，從床上坐起來接過碗喝起來。
“要不要我幫你看看來了沒有？”文藍把一個加熱好的暖電寶塞進她的被子裡，“不用害羞，咱們都是女的。”
鹿之綾知道她是好心，就像阿唐一樣，把她當個小孩子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著。
“不用了，還沒來。”
她搖搖頭。
“好吧，那你有什麼想吃的，我去市場給你買去。”文藍又問道，替她把被子往肚子上蓋了蓋。
鹿之綾一口咬破雞蛋，文藍的廚藝沒有阿唐的好，紅糖放得很多，甜得有些發膩，連流心蛋黃都全是沒化開的細糖粒。
她一言不發，默默將整碗雞蛋紅糖水吃完，然後露出笑容道，“吃飽了，我想睡覺。”
“好好，那你躺下來睡覺，我去門外，有需要你叫我。”
文藍扶著她躺下來。
鹿之綾枕到枕頭上，仍是笑著，“不用了，文藍姐，你幫我拿下手機。”
“哦。”
文藍把手機遞給她。
鹿之綾躺在床上，接過手機召喚出語音智能，“幫我打給阿唐。”
電話很快撥打過去，而後，是飛快接通。
“之之？”
阿唐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嗯，是我。”她張了張嘴，“哥，我有點困，先睡了，你回來別打擾我，慶祝的事改明天吧。”
“怎麼突然困了？”阿唐的語氣一下變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可能是下午逛街逛累了，那我先睡了哦。”
她柔柔地說完，然後將手機關機放到枕邊。
文藍坐在她床邊看著她，陡然明白過來她打這通電話是什麼意思，有些激動地捧住她的雙頰揉了揉，“我們家的之綾寶貝怎麼這麼善解人意呀，姐姐愛死你了。”
鹿之綾仍是笑著，一雙眼睛很漂亮，卻像玻璃珠一樣沒有任何光彩。
“快去吧。”
她道。
“好咧，那臭男人現在可沒理由拒絕我了，那你好好睡覺哈。”
文藍興奮地站起來，替她把被子掖好，才轉身出門。
“砰。”
房門被關上。
被布置得溫馨的臥室裡，偌大的床上，鹿之綾慢慢綣縮起身體，把自己蜷成一團，一雙眼睜著，沒有紅，也沒有眼淚，隻是近乎麻木地看著前方。
原來，全世界隻有她把自己當成大人了。
……
兩個小時，房門被推開。
聽著那動靜，鹿之綾有些詫異，然後迅速閉上眼。
極輕的步子聲出現在她的臥室裡，一點點靠近她，下一秒，溫熱的大掌就覆上她的額頭。
發覺她沒有發燒，她聽到他松一口氣的聲音。
男人很快離開。
房門又再次被關上。
鹿之綾睜開眼，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
不知道過去多久，封叔也回來了。
隔著門，她聽到封叔問阿唐，“小姐今天睡得這麼早？”
“嗯，等她醒了帶她去醫院看看。”
阿唐將聲音壓得很低，大概是怕吵醒她。
“你怎麼還在家裡，不是和那文老板約會去了嗎？”封叔有些揶揄地問道。
“她突然睡這麼早我哪有心情去，不是，你怎麼知道？”阿唐的語氣不是很好。
封叔笑起來，“文老板那雙眼珠子就差長你身上了，誰看不出來。”
原來，封叔也知道。
隻有她一個瞎子沒有察覺出來。
“是麼。”
阿唐敷衍地應了聲，轉身離開。
兩人邊說邊走，離她的臥室門越來越遠。
封叔還在感慨，“我突然想起來，那個時候我還真以為你喜歡男人，被你騙那麼久。”
“……”
“話說回來，你和文老板都認識兩年了，該成了。”
“再說吧。”
……
鹿之綾是準備在床上一直躺到第二天的，可一直到後半夜，外面時不時還會傳來一些細微的動靜。
無奈之下，她隻能從床上起來，推開門往外走去。
外面就是客廳，坐在沙發上看書的阿唐回頭，“醒了？”
鹿之綾做驚訝狀，“哥，你還沒睡嗎？”
“等你醒。”男人將書放下來，看著她道，“餓不餓，給你做夜宵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