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妄,我知道你今天為我做盡了一切我想要的。”她的聲音微顫了下,“可是,我還是好想他們啊。”
她想爸爸,她想媽媽。
她想家裡的每一個人。
薄妄盯著她,朝她傾身過去,大掌握住她的後頸,低頭吻上她的唇,抿去一滴滑下來的淚。
鹿之綾伸手摟上他的背,流著淚去回應他的吻。
她吻得有些用力,更像是一種發泄,思念的發泄。
薄妄看著她的淚眼,慢慢含上她的唇,低磁的嗓音從喉嚨裡發出,“之之,我替他們陪你,陪你終老。”
“嗯。”
鹿之綾閉上眼睛,更加不顧一切地去吻他,擁住他,也擁住那些她再也摸不到實感的想念。
……
接親接得在女方家住一夜的在K國也算是少有。
連媒體都打出了“半入贅”的字樣,偏偏這種話也沒惹怒到薄家,連薄家老太太接受記者採訪時都樂呵呵的,言語間都是對這位長孫媳的滿意。
第二天上午,鹿之綾才出門。
三個哥哥輪流背著她從自己的房子一直走到鹿家門口,連四哥都戴上他平時不喜歡的假肢,牽著她的手陪她走這一段出門的路。
一路上,鹿景凡和鹿景煥分別都多背了一段。
一段是替大哥背的,一段是替二哥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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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之綾的雙腳就沒著過地,她坐進婚車裡。
老話說新娘子進了婚車就不能回頭,就如同潑出去的水一般,不好往回收,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回頭看去,看著門口著的家人們。
看著看著,她好像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他們也都在。
他們站在一起,紅著眼眶送她出嫁。
車子往前緩緩駛去,鹿之綾終於收回視線,她的手被薄妄握著,十指相扣。
兩人的結婚證籤字流程也是在江南辦的。
鹿之綾在拿到紅本本後才同薄妄坐上去江北的飛機。
薄妄籌備的婚禮在江北也有一項接著一項的流程。
他們一起吃著丁玉君親手煮的湯圓,他們一起成立愛心基金。
他們在別人的祝賀中擁吻,他們請小野發表感言,小野同學裝模作樣地還寫,不是,畫了份演講稿,一篇洋洋灑灑下來,稱贊媽媽的話畫了半篇,還有半篇是立志於他學有所成那天,也可以娶媽媽……
當然,最後沒講完就被薄妄趕下臺了。
後面還是丁玉君上臺找補,字字句句感人,更是不懼外界入贅流言,直接稱是薄家有福才能娶到她。
鹿之綾壓下了兩人婚禮的所有的熱搜詞條,不想被過度關注他們的私下生活。
婚禮前後一共辦了五天。
原本是七天的安排。
第一次的婚禮,她是獨自度過,薄妄便想讓她這一次感受個真切,留下許多的記憶點。
為此,薄妄又把鹿家一群人專機接來江北,熱鬧了好兩個晚上。
但到後面,再想和家人一起開心,鹿之綾也實在是累得有些吃不消,薄妄隻能取消一些流程。
婚禮在他們迎著夕陽的一吻定格中落下帷幕。
……
出發蜜月的前兩天,警方傳來消息,季競自首了。
鹿之綾換了身衣服,下樓準備去警局做下筆錄,到樓梯口時就見薄媛拉著行李箱走進來,面色有些蒼白憔悴,像是好些天都沒睡了。
薄媛沒有陪著薄妄去江南接親,在江北的婚禮她也沒出現,電話裡說是患了流行性感冒,不太舒服。
“大嫂。”
見到她,薄媛點了點頭,又道,“我剛從警局出來,季競已經在離婚協議書上籤字了。”
鹿之綾垂眸看向她的箱子,有些心疼,“怎麼不叫我和你大哥去接你?”
說起來,薄媛這樁短暫而荒謬的婚姻還是因為薄妄而來。
“你們新婚,接我一個剛離婚的做什麼,容易犯衝。”
薄媛笑了笑,眉間的倦意更重。
“沒有什麼犯不犯衝,你們是兄妹,這就夠了。”
鹿之綾道。
聞言,薄媛的眼睛一紅,仰頭看向她,“大嫂,這裡永遠都是我的家,對嗎?”
從小到大,她都知道這裡是她的家,知道誰是她的親人,她把鹿之綾當成一個外來的入侵者。
可後來,媽媽又告訴她,除了哥哥和媽媽,家裡誰都不是親人。
她忽然發現媽媽、哥哥走極端了,卻又沒有辦法。
後來是奶奶說,隻要她的心在神山,這裡就是她的家,兄妹團結,一個家才能興旺。
所以她努力地想為自己的家人做點什麼,但好像她都沒怎麼起過作用……
這個家有她沒她,並沒有所謂。
“為什麼要問我?”鹿之綾站在樓梯上低頭看向她,“這裡本來就是你的家,不需要任何人的允許。”
“……”
薄媛的眼淚一下子淌了下來,朝她張開手,“大嫂,我想抱抱你。”
鹿之綾走下樓,主動伸手去擁抱她,“歡迎回家。”
薄媛擁著她,聽到這話,再也控制不住,淚如雨下,“大嫂,我好後悔啊……”
鹿之綾聽著她哽咽的聲音,漸漸明白她的心結。
薄媛十八歲的時候打了她一巴掌,事到如今,她都放下了當年的那一巴掌,薄媛卻一直沒有放下。
明白事理以後,這一巴掌便打在了薄媛的人生上,愧疚凝聚成汙點,答應嫁給季競不止是為家人,也是有洗刷自己身上汙點的心態。
第649章 季競,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薄媛。”
鹿之綾松開她,一雙眼溫柔地注視著她,“如果你真覺得你做了那麼多還不夠彌補我的話,那就去好好過你的人生,為薄媛這個名字寫上漂亮而恣意的履歷,那樣,我會覺得原諒你是一件很棒的事。”
薄媛看著她,徹底哭得泣不成聲。
鹿之綾花費一番力氣才讓她平靜下來。
“你這些天是不是和季競在一起?”
等她不哭了,鹿之綾才問出口。
薄媛有些錯愕地看向他,“大嫂怎麼知道?”
“你因為不舒服就不來參加婚禮,我不怎麼信。”鹿之綾淡淡一笑。
薄媛對當年的一巴掌耿耿於懷,拼了命地想做個好妹妹,怎麼可能不來參加婚禮。
除非,她覺得她能去幹一件更能洗刷自己汙點的事。
見被她猜出來,薄媛便不再隱瞞,“大嫂你出事那天,我被困在季家出不去,到第二天知道你出現了,大哥的那些人才撤走,我正準備去江南,忽然想到季競一直逃亡也不是件事。”
“嗯,你說。”
鹿之綾給她倒上一杯水,耐心地聽她講。
“全國大搜捕,很多逃匿多年的罪犯都被抓了,他受著傷根本躲不下去,肯定會找人幫他。”
薄媛道,“所以我把他身邊親近的管家、助理都辭退了,還讓他們注銷手機號,季競在財團裡雖然高高在上,但人緣不好,他也不信季家那些親戚。”
“這種情況下,他無人可找,隻能找你?”
鹿之綾道,她還挺勇的。
“之前一段時間,我在季家學著對他好,照顧曼詩姐和季可愛,季競對我的態度有所軟化,我才想著賭一賭,果然,他後來就給我打電話了。”
薄媛說道。
“然後呢?”
“我就應約去了,他很謹慎,給我的地址是個假地址,我過去的時候跟著他的紙條才兜兜轉轉找到他的藏身位置,他躲在天水區一個郊區的廢棄村屋裡。”
薄媛說道,“我見到他的時候,他人已經憔悴得不大好了。”
其實,季競也不敢完全相信她,她一路摸尋過來,他一直都在暗中盯著。
她要是直接帶人去抓或者有什麼小動作的話,季競肯定就又跑了。
她早早就根據紙條扔掉關機的手機。
最後她抵達滿是腐朽味的村屋裡好久,季競才慢吞吞地出現,看向她的眼神很是復雜。
他搜了她的身,發現她身上確實什麼都沒有後跟她說謝謝。
她以為,季競是被她感動了,可她當把飯拿出來給他時,他卻還是戒備地要她先吃,怕她下藥。
她將這些說出來,鹿之綾微微蹙眉,“你下藥了嗎?”
薄媛搖頭,“本來想下的,但我想季競一定會戒備,所以我就沒下,我還以為這樣就能換得他的信任,沒想到他吃飽喝足以後,就開始計算綁架我能不能換大哥放過季家。”
“……”
季競的這個心態啊,鹿之綾已經無力吐槽。
他不停地掙扎、掙扎、掙扎,都把自己掙扎得面目全非。
“我的手機向警察開了定位,雖然早早扔掉,但我想他們擴散開來尋找能找到我們,我就拼命拖延時間。”
薄媛道,“我告訴季競,說綁架我隻會讓大哥更煩,不如我幫他去談,隻要他肯自首,我一定能求大嫂說服大哥放過季家。”
“後來季競被你打動了?”
這個結果讓鹿之綾有些意外。
“不是。”
薄媛伸手摸了摸耳朵,“我好像從小做事就很自以為是,但從來都做不出什麼結果……季競的性情不穩定,我能感覺到他一開始是想相信我的,但後來又決定把我控制在手上比較有底。”
鹿之綾抿唇,擔憂地看著她,“他對你做了什麼?”
“他好像在實驗室受了槍傷,行動不太便利,我看準時機就跑了,我往我扔手機的地方不停地跑,想跟警察匯合,他就不顧一切地追我。”
薄媛道,“不過後來警察也沒來,季競也沒能控制我。”
“為什麼?”
“曼詩姐醒了。”
“什麼?”
鹿之綾震驚。
季曼詩醒了?
薄媛看向她點了點頭,“其實大哥把季家包圍的時候她就醒了,她醒來後沒有驚動任何人,在我出發前偷偷把我的手機換了。”
一模一樣的款式,一模一樣的屏保,她一路緊張想著怎麼抓捕季競,根本沒有細看。
所以她再拖延時間,警察也來不了。
由於大嫂谷娜的緣故,鹿之綾對季曼詩有一些了解,她是個受盡寵愛的公主,不是不明是非的公主。
鹿之綾隻轉念一想,便明白過來,“她不想讓警察抓到季競,她想讓季競自首。”
薄媛有些驚訝她的料事如神,道,“對,曼詩姐上來就給了季競一巴掌。”
“……”
“那幾天,我們三個就一直呆在那個村屋裡,最後,季競決定自首。”
薄媛道。
季曼詩醒了,她這個性情變得不穩定的弟弟也跟著醒了。
就像一場荒唐的鬧劇終於落幕。
……
鹿之綾在警局見到季競,季競的氣色不太好,蒼白,嘴唇發幹,但之前的那股貪婪、欲望、不折手段似乎一下子在他的眼睛裡消散了。
季競見到她有些苦澀地笑了笑,說的第一句話是——
“知曉真相的那天,我就覺得我遲早會死,到今天,我唯一慶幸的是,幸好有你才讓小野沒事。”
沒讓他徹底淪為一個煉獄裡的魔鬼。
“……”
鹿之綾沉默地看著他。
聽薄媛說,她和薄妄辦婚禮的那幾天裡,薄媛就呆在那個村層裡,看著季曼詩和季競一起去鄉下的河邊釣魚,釣完魚兩人又手忙腳亂地一起煮魚湯,兩個人都是金貴出身,連魚鱗都刮不幹淨,但卻都很開心。
她看著姐弟倆個到了晚上一起數星星,數來數去還爭起來;
她看著姐弟倆在地上劃了線,比賽賽跑;看著季曼詩替季競包扎傷口;看著季競靠在季曼詩的腿上睡了一個久違的好覺……
“季競,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第650章 要捐掉所有資產,等於是把季家給捐了
鹿之綾看著他手上的手銬,道,“但看在季老太太和曼詩姐、季可愛的份上,這樁事到此為止,季家,還是季家。”
季競承擔了法律責任,他們不會對季家進行任何商業上的報復。
聞言,季競的目光顫了顫,沒想到他做出這麼多傷害她一家的事,她仍能選擇不牽連。
“替我和妄哥說聲對不起,我真的……不配做他的兄弟。”
季競說道,笑容愈發苦澀,清醒以後,他的眼底連悔恨都變得坦誠了。
“薄妄一路走來,不差你這一個背叛他的,他會在往後平靜而幸福的日子遺忘掉你,他會完全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