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但到死才用上的一招,應該不隻是為了困我們。”
鹿景煥感覺事情不簡單,“他炸這一下到底是什麼意思?”
“給我看看。”
捅累的薄崢嶸把匕首扔到一旁,被血染透的手接過手表看了兩眼,猛地反應過來,“剛剛的聲音是不是很大?”
“嗯,炸得不重,但聲音很大,恐怕整個基地的建築都聽得到動靜。”
鹿景凡道。
薄崢嶸的面色變了,“我一心想著他是貪生怕死的人,隻要殺了他,他就沒有辦法再炸基地,現在看來,他是貪生怕死,但他還想了死後的招。”
鹿景煥目光震動,“伯父您的意思是……”
“打開耳麥。”
薄崢嶸有些急切地道,鹿景煥連忙打開,薄崢嶸大聲道,“周勁給自己死後還留了一招,他一定還有心腹在基地裡,聽到爆炸聲後就提前炸了基地!”
“不會吧。”鹿景凡道,“如果是這樣,他直接設定基地爆炸就好了。”
“作為對手,周勁的奸你們看到的不過幾分之一而已。”
薄崢嶸道,“而我和他做那麼多年的荒唐朋友,做到我都忘了以前的懷宗是什麼品行,就記得後來的他。”
“……”
“周勁就算處在絕對的安全中,也會給自己安排好退路,今天的局又是兵行險著,他不會把控制炸彈的開關放在自己身上,萬一他被抓,他也有得談。”
“那他剛剛也沒談。”鹿景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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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景煥看一眼薄崢嶸,道,“是他想談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是。
薄崢嶸颌首。
周勁剛剛也是想和他談的,從裝季懷宗到賭他不敢身敗名裂一步步過來,但後來提到戚雪,周勁一時情緒激動,錯失最好的談話時機……
再後面,周勁的喉嚨裡塞滿血,講不出來了。
薄崢嶸道,“你們兄弟不是說整個基地沒有別的網絡嗎?那一定是最基礎的機械控制,需要人親手操控,而不是遠程操控。”
所以,基地裡一定有周勁的心腹在等著。
半個小時後,周勁脫身,他等信號炸掉基地,或周勁沒脫身死去,他等爆炸動靜提前炸掉基地。
聞言,鹿景凡臉色大變,大聲道,“那還說什麼,趕緊撤離基地!別管我們了!”
基地那麼大,誰知道爆炸的控制在哪裡,那心腹又在哪裡,還不如趕緊撤。
……
鹿景凡激動的聲音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裡。
樓裡,薄妄虛弱地坐在椅子上,臂膀上縫了針,腿上的子彈被取出,被包上層層紗布。
處理得有些潦草,紗布很快被染紅。
為了保持清醒,他一針麻醉都沒打,就這麼坐著聽通道那裡傳來的聲音。
薄妄緩緩轉過頭,他的身後捆了一地的殺手,一個個全都縮著腦袋蹲在地上,他的視線掠過去,一張張臉掃過。
“通道裡有沒有一個下巴長痣的人?”
薄妄沙啞開口。
那是在周勁身邊寸步不離的一個殺手,不管周勁做什麼事他都緊緊跟著,十分忠誠,他有一點動作那人就快速拔槍。
但這個人,從鹿景曄被他放跑後就不見了。
所以周勁才會被他捅到刀子,否則以那個人的反應速度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鹿景凡翻著地上的屍體,回答,“沒有。”
果然。
“少了他。”
薄妄說出事實,鹿景曄一消失,周勁就開始戒備起來,直接啟用到最後一步。
“我在恢復所有監控,看那個漏網之魚在那裡。”鹿景曄的聲音在頻道裡響起,“你們先撤。”
“全部撤離。”
薄妄一字一字開口。
聞言,活死人和鹿家帶來的人立刻帶著被綁住的殺手們往外跑去,跑步聲震動樓層。
“妄哥,我背你走。”
李明淮急切地就要背起他。
薄妄垂著頭看一眼他明顯行動僵硬的腿,眸色黯得可怕,“你先撤。”
“妄哥……”
李明淮錯愕地看著他。
“還不走?”
薄妄抬起臉冷冷地看向他,語氣不容置喙。
李明淮忽然明白了什麼,“妄哥是不是覺得我背著你會跑不掉?”
是誰背著他都會跑不掉。
而他現在,沒時間跑了。
“滾。”
薄妄發虛地說著話,一手按著椅子咬著牙強行站起來,一雙修長的腿站都站不住,小腿抖得褲管都在動。
真是糟糕。
落得這麼個窩囊的死法。
薄妄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一步一步硬挪到前面一些,彎下腰撿起一顆佛珠。
第554章 鹿之綾,想不想我?
“……”
李明淮看著他,也不再說什麼,轉身命令所有人撤,能撤多少撤多少,能活一個活一個。
等視線裡不見人後,李明淮開始到尋找散落的佛珠。
“怎麼會找不到呢?”
鹿景曄的聲音在頻道裡變得越來越慌亂,“人呢,人會在哪裡,爆炸的機械控制到底會在哪……”
站在林子裡用望遠鏡望的指揮官忽然道,“樓頂是不是有人?就是那個雪花形狀的樓頂?”
正在亡命奔逃的眾人聞言都急急往回望,卻什麼都沒看到。
周勁的基地,若是從上往下望就像一片片巨型的雪花飄落在山谷裡。
人隱沒在其中,就像一滴水落下去,什麼都看不到了。
一直躲藏在沒有監控之地的心腹終於趁著眾人撤離,沒有控制基地時爬上雪花頂……
他站在一處被白布蒙上的方塊前大口大口喘著氣。
他一把掀開白布,底下赫然是一個大型的機械裝置。
他的眼中是毅然赴死的決心,伸手放到機械臂上,“老板,我給你報仇了!”
說完,他便按下機械臂。
“砰。”
一顆子彈穿過半空。
群山中的基地靜謐極了,連鳥雀聲都沒有一點。
眾人難以置信地望向樓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樓裡,薄妄和李明淮還在撿佛珠。
媽的,真疼。
撐到這一刻,薄妄實在是站不住兩秒時間,腿一軟人就栽倒下來。
“……”
李明淮擔心地看向他,想上前扶他又生生止住。
薄妄手裡緊緊攥著兩顆佛珠,用手臂支著地面一點點直起身來,消耗盡身體裡所剩不多的氣力,雙膝跪在地上,染血的手摸向前,從地上又撿起一顆血淋淋的佛珠……
“佛珠給我。”
薄妄開口,虛弱又強勢。
李明淮連忙過去,把撿到的佛珠都放進薄妄的手裡。
薄妄跪坐在地上,單手託著一把佛珠,染滿血汙的手指一顆顆數過去。
沒等到預料中的爆炸,李明淮有些愕然。
“妄哥,剛剛外面是不是有槍聲?”
李明淮走到窗口,迎著風望向外面。
這周勁的心腹辦事效率這麼低嗎,還沒爆炸?
“還差一顆,找!”
薄妄心煩地道,話一出,人虛得又弓下腰來,痛意折磨遍身體裡的每一個角落。
大樓裡突然格外安靜。
靜得連窗口的風都沒了,李明淮走路的聲音也沒了。
“……”
薄妄抓著一手的佛珠似乎察覺到什麼,動作勉強地轉過臉朝門口望去。
穿著迷彩裝束的鹿之綾站在門口,略顯蒼白的臉上,一雙眼盛著薄薄霧氣,就這麼望著他。
她身側的牆壁白得反光。
他握緊佛珠的手,鮮血還在一滴一滴往下落。
薄妄的眸子緊緊一縮,身影狼狽而倉皇地站起來,站都站不直,“你怎麼進來了?李明淮!”
不是說已經打暈了嗎?
“……”
李明淮被點到名字,整個頭皮發麻,喘氣都不敢出聲。
鹿之綾靜靜地站在那裡,一雙眸子打量著薄妄,他極力地撐著自己的重量,撐到雙腿隱隱發顫,幹掉的血汙在臉上崩裂出細紋,露出白到不正常的皮膚,青色脈胳仿佛在底下隱隱遊動……
他們之間有多久沒見了?
五天?七天?
怎麼感覺是到了下輩子的重逢。
周勁的折磨,讓她幾乎不認識三哥,也快不認識薄妄了。
她的視線落到他的手上。
薄妄立刻將握著佛珠的手藏到身後,假裝手串沒有斷過。
到這一秒,薄妄也反應過來,基地不會再爆炸,周勁的心腹不可能完不成任務,那答案隻有……
“是你?”
薄妄看向鹿之綾擰了擰眉。
她還真是什麼都敢……
“我想起來你說我們的媽媽是網上認識的好友,我剛剛把我媽媽的郵箱看了一遍,果然看到兩人的許多郵件,也看到你母親最喜歡的是六稜雪花。”
鹿之綾抬起腿朝他走去,步子僵硬,聲音也是僵硬的,繃著心底所有的情緒,“基地的樓頂上有很多雪花,但隻有一片雪花是六稜狀的,我就來試試。”
“……”
試試?
這基地裡到處都有雪花形狀的東西,這種概率有什麼值得賭的地方?
薄妄聽得有些惱火,想斥責她,鹿之綾已經站到他面前,她微微抬起臉,長睫下一雙杏眸直直對上他的視線,“我用你教的槍法阻止了基地爆炸,厲害嗎?”
厲害個屁。
她就這麼熱衷做一個賭徒,賭不好是要跟他一起葬在這裡?
薄妄的目色變了又變,帶著絕對的怒意,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人拉到面前,呼吸因不悅而變得粗重。
“……”
鹿之綾沉默地看著他,等待他的怒氣光臨。
“鹿之綾——”
薄妄用盡所剩不多的力氣握緊她的手腕,緩緩低下頭逼近她的臉,漆黑的眼死死地盯著她,咬著染血的牙關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
“想不想我?”
“老子,想得快不行了。”
他的薄唇顫慄,聲線發虛低啞。
說完,薄妄的頭就栽下來,抵在她的肩膀上昏死過去。
鹿之綾連忙伸出手抱住他的腰背,克制了多日的眼淚一下子決堤。
她用力圈住身前的男人,在他的側臉輕輕地蹭了蹭,唇附在他的耳朵回答他,“想,一直想。”
“……”
薄妄倒在她的身上一動不動。
“呃,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