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最高處的石階上坐下來，旁邊水流聲潺潺，遠處黑幕深深，剩一些星子分錯布列。
鹿之綾單手託著臉安靜地望著眼前的夜幕，薄妄坐在她的身旁，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幾秒後又隨著她的視線望出去。
“薄妄，我是不是沒怎麼和你講過家裡的事？”
她忽然道。
“……”
聽很多遍了。
薄妄看她，颌首。
鹿之綾指向遠處一棟房子，“你看，那裡就是我小時候住的，我爺爺疼我，很早就給我單獨分房子睡，可我怕黑，晚上又摸到爸媽的房子裡，他們就把門鎖得死死的。”
薄妄挑眉睨她，“怕你打擾生二胎？”
“怕我打擾是真的，不過純粹是想過二人世界，不是想要二胎。”
一胎都怕打擾，怎麼還可能生二胎。
鹿之綾輕嘆著道，“我敲不開他們的門，就去找住得近的堂叔，是我二叔公的老來子，就在我房子後面，那時他剛新婚，攔著我堂嬸不給我開門，隔著門喊我早點回房間睡覺。”
“……”
“我小時候不懂，覺得他們到晚上就都拋棄我，於是哭著跑爺爺那告狀，然後全家人都起來了，你現在能看到的房子全部亮起燈，那晚，沒有一對長輩夫妻過成二人世界，都被爺爺罵了個遍。”
薄妄聽她說，她一說到自己的家人，眼裡總是有光，比月光更皎潔柔軟。
他的手抬了抬，還是沒按上她的腦袋，隻道，“你小時候沒被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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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連挨罵都不怎麼有，長輩們生氣隻會罵自己兒子，我媽生氣就罵我爸。”
“……”
他這前丈人家庭地位很一般。
“我真的很喜歡呆在家裡，因為這裡每一個角落我都能想到開心的事，我隻要看著我就很快樂。”
鹿之綾笑著說道，收回視線看向眼前眉目深邃的人，“你覺得這裡怎麼樣？”
這是她的世界，是她最珍貴的一塊地方。
她想讓他也喜歡。
“還行吧。”薄妄淡淡地道，“你怎麼問得好像要向我推銷一樣，你要賣老宅？”
“……”
鹿之綾鬱結，起身道，“我再帶你去看看那口古井吧。”
推下去推下去。
第369章 她抱了他
“回來。”
薄妄一把捉住她的手扯回來，鹿之綾沒有站穩，幾乎是摔進他的懷裡，頭重重地砸在他的心口。
他胸口一陣悶痛，連忙抬手託起她的臉，擰眉道，“怎麼樣？”
鹿之綾痛得眼睛都紅了，人趴在他堅硬的腿上想起都起不來。
薄妄這才注意到腿上的綿軟感覺，喉嚨一緊，託住她的手頓時變得滾燙，驀地，他修長的手指一轉掐住她纖細的脖子，俯身就要吻下去。
“……”
鹿之綾去凝視他深得吞人的眼睛，呼吸都跟著緊起來。
吵鬧的鈴聲伴著震動在寂靜的夜裡響起，打斷一片旖旎。
是兩人的手機同時響起來。
薄妄眼底頓生戾氣，臉色難看得徹底，鹿之綾都感覺脖子上的手緊了緊。
拜託……
別一氣之下把她給掐死了。
她動作輕柔地拍拍他的手，薄妄的目光立刻恢復正常，神色淡漠，就好像剛剛那股欲念和憤怒都不存在一樣。
他伸手放開她，冷著臉去拿手機。
鹿之綾站起來往亭子裡走去，拿出手機，是阮蜜打來的電話。
阮蜜也還沒睡。
她接起電話，都沒開口，阮蜜急切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小七，事情真壞了，我找人去打聽，警方抓到羅家滅門的殺手之一，對方指認是薄妄僱兇殺人。”
鹿之綾的呼吸一緊，回頭。
薄妄仍坐在臺階上，他聽著電話，臉色又冷幾分。
看來，他也收到風了。
兩人的視線一接上，鹿之綾的耳邊就聽到遠處傳來的警笛聲，此起彼伏，是成串的聲響，越來越近，是朝她家開過來的。
“看來今天的日出看不成了。”
薄妄的耳朵不如她，但也隱約聽到一點動靜，不禁嘲弄地勾了勾唇，從石階上站起來，“擾鹿家清靜了。”
“不關你的事。”
鹿之綾淡然地道。
……
凌晨時分，夜幕深得最為濃鬱。
鹿家的大門一開，外面是成片閃動的紅藍光，刺眼極了。
一群警察站在鹿家大門外，為首的是個職位不低的，嚴肅而客氣地道，“薄先生，關於羅家滅門一案需要你跟我們去趟警局協助調查。”
薄妄慵懶地靠在門口，冷笑一聲，眼神極為冷冽，“怎麼，你們有需要我就得負責滿足？江南的警察還有這種特權呢？”
為首的警察剛要開口，就見門內架著三角架，攝像機上的指示燈亮著，顯然正在拍攝。
他的臉色一變，清著嗓子道，“薄先生，請配合我們的工作，K國是法制社會，就算是財閥後代，犯了法也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薄妄的笑意更冷，剛要開口，鹿之綾就從他身後走出來，站到他身旁，溫和地朝警察開口，“不好意思，你們還沒出具逮捕令，這樣不合規矩。”
聞言，為首的警察臉色難看了下，“我們是請薄先生協助調查。”
“協助調查需要用這麼大的陣仗？”鹿之綾微笑著往外看一眼，“我還以為是抓什麼恐怖組織的頭目。”
“……”
廢話，薄妄啊！當然要用這麼大的陣仗。
警察的臉色青了青，“就在七個小時前，姑蘇區發生了震驚全國的羅家滅門案，我們抓到的嫌疑犯供認是薄先生買兇殺人。”
“有買兇的證據嗎？錄音？視頻？鑑定過的字跡？買兇的收賬記錄？”
鹿之綾的聲音清冽，一連輕飄飄地甩出好幾個問題。
看似禮貌，其實一點都不客氣。
“……”
警察們的表情都訕訕的。
“難道你們還沒證實嫌疑犯口供的真假？那嫌疑犯今天咬薄先生，明天咬阮先生、裴先生，你們也就準備什麼都不查證，直接大張旗鼓地把人叫去警局喝茶？”
鹿之綾表示失望。
薄妄低眸看身旁的人一眼，她這張嘴鋒利起來比刀也差不到哪裡去。
就是不知道她現在這麼護著他，又是套在哪個殼子裡，合作者？
“……”
警察們的面色愈發精彩紛呈。
有個警察想了想，一臉委屈地上前來，“我們也是沒辦法了，這案子太大，上面在催，我們就是希望薄先生給我們提供一點幫助。”
“……”
“羅家人死得太慘了，相信薄先生心有善念，也一定不願意埋沒真相。”
真能說。
不幫就是他沒有善心，有問題。
“薄先生不是普通人，你們這樣的陣勢過來，知道的是請他協助調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抓兇手，這事傳出去的惡劣影響你們能不能負責到底呢？”
也許，幕後有人就是衝這一點而來。
否則警方怎麼會這麼快知悉薄妄的行蹤，追到這裡來。
不等警方開口，鹿之綾又道，“不過大案在前，我們也不想麻煩各位，就互相理解吧。”
“……”
“我們相信姑蘇警方的辦事能力，這樣吧，要是你們實在查不出來真相，鹿家和薄家都願意幫忙調查，用真相告慰羅家一門英靈。 ”
鹿之綾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就像軟刀子捅過來，不疼，卻要命。
一群人愣是找不到半點可插進去的地方。
最後，大片紅藍光線伴著警笛聲離開。
目送警方離開，鹿之綾暗暗松一口氣，轉頭就去攝像機前，把內存卡取出來。
“我要去一趟公司，在其他家族釋放一些信號前先把聲明發了。”
鹿之綾說道，從口袋裡拿出一串鑰匙和一張紙遞給薄妄，“這是家裡的鑰匙和所有需要用到的密碼，你先在家裡休息吧，過後你可能也需要發表個澄清聲明。”
“……”
薄妄站在那裡，還來不及考慮這算不算躲在她後面，就被手裡的鑰匙和密碼紙沉得一麻。
這些東西米叔是有的。
可他沒有！
她給他？她讓他在她家休息？她什麼意思？
他直勾勾地睨向她，恨不得在她身上看出幾個洞來。
鹿之綾見他拿著鑰匙不動，伸手便環上他的腰，虛虛地抱了下，柔聲安慰，“好好休息。”
“……”
薄妄徹底麻了。
她抱他？
外面傳來車子啟動的聲音，天光乍破，一縷光泄出來落在鹿宅，薄妄還站在原地，身影如木，久久都沒有動。
……
第370章 薄少的心情浪裡個浪
鹿之綾回公司的路上，就和和阮蜜電話商量著緊急發布一份聲明。
先是對羅家滅門慘案表示遺憾難過，隨後主動向外公告嫌疑人攀咬薄妄的事情，並將警方上門的視頻公之於眾……姿態坦坦率率、清清白白。
一時間，輿論掀起驚濤駭浪。
也把江南幾大家族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們本來在暗中盯著，要是警方能把薄妄請去喝茶，那拍兩張照片就夠看圖說話了，要是不能，他們再釋放謠言，稱薄妄是最大的嫌疑犯。
人都是先入為主的，民眾一旦認定，鹿家再為薄家說話，那鹿家老牌家族的誠信也就不剩什麼了。
結果誰也沒想到，天都沒亮，鹿家就先出手了。
直指羅家滅門之後還有陰謀，試圖針對薄妄，針對江南計劃，針對市場反壟斷的新措施。
這下倒好，鹿家不止佔盡先機，還又他媽和民眾的利益站在一起了。
民眾還能信誰？
【臥槽，臥槽，豪門廝殺這麼血腥的嗎，讓我想到以前看的《豪門》電視劇了啊，電視還是拍保守了。】
【羅家滅門了？那麼大一個家族說滅就滅了？】
【這有什麼，當年鹿家還不是說沒就沒。】
【羅家旗下的公司全亂套了，不知道多少人會面臨失業，之前鍾家走就鬧過一次就業危機，又來，真受不了。】
【姑蘇的警察這麼囂張嗎，沒證沒據就敢去抓薄妄，當薄妄是什麼無名無姓的嗎。】
【所以鹿家的聲明裡說有問題嘛，要是輿論相信薄妄是羅家滅門兇手，你們想想江南計劃還能展開嗎？】
【我看不懂，反正我支持鹿家，支持反壟斷，我表哥向幾個大家族申請投資，隻有薄家的條款不霸王，就衝這一點，我支持江南計劃。】
【羅家死就死唄，多空點地方給江南計劃，我也去創業！】
【你這話就太惡毒了吧，那是人命，還是要查清真相，那薄、羅兩家之前不的確傳出過聯姻傳聞嗎？】
【大姐，誰家聯姻不成就滅人滿門啊？當有錢人都是頭腦簡單嗎？】
【隻有我發現華點了？為什麼薄妄會和鹿之綾一起面對警方啊，那地方看著不像是公司啊！難道我磕的過期CP暗戳戳發糖了？】
【我大膽推測一下，江南這幾個家族要開始集體往薄妄身上潑髒水了！接下來就是輿論混戰時刻！】
湖心島上，江南聯盟的圈子人已經越來越少。
鍾家撤走，羅家被滅門，一些小家族更是覺得江南聯盟沒有前景，退了出去。
以至於現在一張圓桌上的主事人都坐不滿。
阮樹洲一把將鹿家聲明狠狠拍在桌上，“阮蜜這個白眼狼！當真現在就是薄家的狗了！我瞎了眼把她培養成這樣！”
裴展的臉色比他好一些，隻目光沉沉地看著面前桌上的美食道，“輿論戰不用打了，鹿家已經佔盡先機，要是警方拿不到確鑿的證據，我們潑再多的髒水，民眾也不會相信。”
龐廣軒猛喝一口酒，嘆著氣道，“這麼好的機會我們都沒抓住，讓兩個女孩子給玩了。”
正常人都想著跟這案子避遠一點，結果鹿家完全不避，什麼都擺到公眾前，反而讓民眾覺得她們夠真誠。
“你們說，羅家這案子和薄家有關系嗎？”
廖衛方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