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綾被關進警局。
冰涼的欄杆後,鹿之綾的雙手被銬上冰涼的手銬,安靜地坐在角落裡。
同室的是兩個醉鬼,被她身上的臭味燻得頻頻作嘔,不住地拍打欄杆,“讓我們出去,讓我們出去,我們要被燻死了。”
沒人理會他們。
不一會兒,有人帶鹿之綾去審訊室。
冰冷的一間屋子,鹿之綾戴著手銬坐在審訊椅上,警察嫌她身上臭,往她身上狂噴香水,專門照著她的眼睛噴。
“……”
鹿之綾閉上眼,坦然地接受這種不公平的對待。
見她毫無情緒變化,警察自覺無趣,收了香水默默坐回桌前,“你可真夠能耐的,鍾家的那女兒兩隻手都被掰折了,廖家那位公子哥更慘,現在還在搶救室,那一槍離心髒可不遠。”
“……”
鹿之綾睜開眼,淡漠地看過去,略顯蒼白的唇抿著,沒有一點愧疚。
“還這麼淡定呢,小姐,你一下子把鍾、廖兩家都得罪了,你是不想活了嗎?”另一個同審的警察笑起來。
鹿之綾還是沒說話。
兩個警察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剛才鍾廖兩家都派了律師過來追問情況,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要鹿之綾付出慘痛的代價……
他們現在要是折磨折磨鹿之綾,還能在兩大家族那邊討個好。
兩人交換一個眼神,其中一個便點上煙往紙杯裡拼命掸煙灰,然後拿起紙杯朝著鹿之綾走去,另一個人則走到恰到好處的地方,擋住監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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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吧,鹿小姐,喝點水。”
男人將滿是煙灰的水杯放到鹿之綾面前。
鹿之綾抬眸看向他,眼中毫無怕意,隻低低地冷笑一聲。
“你笑什麼?”
男人的臉色有些難看。
“沒什麼。”
鹿之綾冷靜地開口,“我隻是在想,如果我是你,我為自己也會給出一個公正的審訊環境。”
“我都給你倒水了,哪裡不公正?喝吧……”
男人陰惻惻看著她,一手抓起她的下巴,一手拿起紙杯就要灌她。
“砰!”
審訊室的門突然被踢開,一個壓著的沙礫聲音傳來,“你們兩個給我滾出來!”
“大隊長?”
兩個警察一怔,跟著走出去。
門被關上,被稱為大隊長的人狠狠打了兩人幾下,“你們腦子裡塞屎了?連她都敢動!”
“怎麼不敢動了?她朝廖家人開槍啊……”
兩人被打得一臉冤枉。
“你們兩個蠢貨,她都告訴你們為自身也要公正一些,你們聽不懂也該想想鍾廖兩家為什麼把這事捅到警局來辦?”
大隊長被手下蠢得火冒三丈, 邊打邊吼,“因為他媽的她前夫是薄妄!是薄妄!”
“……”
“鍾廖兩家都不敢確定動她會不會惹怒薄家,你們來打薄家的臉……你們有幾條命啊!是不是想拉我一起死?”
“……”
兩個男人被打得抱頭,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對啊,以鍾廖兩家在江南的地位,很多事私底下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完了。
這一次居然光明正大走這一道程序,還各種暗示他們下手段。
這麼說,鍾廖兩家這是故意把爛攤子砸給他們,讓他們對付鹿之綾,到時候薄家要臉面追究起來,對付的不就是他們嗎?
他們哪夠薄家涮一頓的。
兩個菜雞對視一眼,忍不住弱弱地道,“一個前妻而已……薄家要是離一百次婚,難道還能管一百個前妻?”
“她兒子是薄家重長孫!重長孫!你們兩個豬腦子知道這三個字對薄家來說是什麼意義嗎?”
大隊長吼得歇斯底裡,“而且我剛剛接到電話,薄家律師的飛機馬上就落地了!現在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嗎?知道了嗎你們一對白痴!”
又是一通爆揍。
鹿之綾坐在裡邊將動靜聽得清清楚楚,面上的清冷微垮,長睫顫了顫。
薄家的律師到了。
她忽然間不自覺地想抓點什麼,手指慢吞吞地摸向面前的水杯,指尖在上面摩挲。
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警察進來看到這一幕,嚇得人都傻了,軟著腿撲過來——
“哎喲,姑奶奶……這水不能喝,我給你換杯水,換杯水……”
男人連忙把水撤下來,重新給倒了杯白開水。
一場審訊變得滑稽可笑。
過了一段時間,鹿之綾被帶出審訊室,大廳裡明亮,大門外一片漆黑。
黑暗中,李明淮和米叔帶著幾個西裝革履的律師匆匆走進來,裹著一身風塵僕僕。
鹿之綾站在那裡對上米叔面具後擔憂的眼,淡淡地笑了笑,示意他自己沒事。
“鹿小姐!”
李明淮神色緊張地走過來。
“鹿小姐,你還好麼?”律師拎著包走到她面前,沉聲道,“有沒有受傷?審訊已經結束了?審訊過程合規麼?”
聞言,鹿之綾轉頭看向那兩個警察,兩人貼著牆腿軟到不行。
“他們兩個試圖灌我裝著香煙灰的水,還擋監控,看樣子平時都做習慣了。”她淡淡地道。
“好,我知道了,鹿小姐,你先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我們。”
律師恭敬地朝她低了低頭。
鹿之綾低眸看一眼自己,聲音清淡,“我要洗澡。”
米叔二話不說從肩上卸下包,打開拉鏈,裡邊是一件她的紗質長裙,知道她心情糟糕,他挑的是一套純白的,很素。
她衝米叔笑了笑,還是他了解她。
鹿之綾直接在警局的休息室裡衝了個澡,換上米叔拿來的長裙。
米叔趕回家替她拿裙子,但放貼身衣物的櫃子他肯定碰都沒碰,因為買的外面的一次性款,包裝袋都封得嚴實,規矩而溫暖。
第320章 鹿之綾和米叔前往婚宴
鹿之綾呆在陌生的環境用吹風機將頭發吹幹。
等出來時,她就見到夜風中站在臺階下的米叔。
壓低的帽檐,慘白的面具,他似乎一直等在這裡。
見她出來,他毫不猶豫地朝她衝過來,緊張地上下打量著她,拉著她的袖子轉圈,觀察她有沒有傷。
“我真沒事,米叔。”
鹿之綾微笑著道,笑容有些苦澀,“有薄妄前妻這個名頭在,我輕易不會出事。”
離了婚還要借薄家的名望才能自保,她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米叔看著她,把手機放到她面前。
【不是妄哥,你也不用受這種罪。】
“也對,所以我和他之間不談欠不欠了。”
借點名聲就借點吧。
鹿之綾再一次被米叔暖到,淡淡笑出聲來。
大廳裡,李明淮正帶著律師在和警方談事情,薄妄的律師是什麼人物,死人都能說活,一個人站在那裡高談闊論,硬是沒有一個能與之相抗的,甚至將整個警局斥成黑窩,要各種投訴……
到最後,鹿之綾被輕松保釋。
李明淮走出來確定鹿之綾一點傷都沒有後,頓時大松一口氣,“鹿小姐你沒事就太好了。”
不然,江南的天真要翻。
鹿之綾看向他,問道,“這事驚動薄妄了?”
“這……”
李明淮站在那裡摸了摸鼻子,這他要怎麼回答呢?
“如果不知道能不說麼?”
鹿之綾問道。
米叔看她一眼,李明淮不解,“為什麼?說起來你這無妄之災都是因為江南計劃而起,以妄哥今時今日的作風不會不管。”
“我就是覺得,他並不想聽到我的事,會心煩。”
鹿之綾低聲說道,徑自一人往前走去。
李明淮跟在她身後,轉頭滿頭霧水地看向米叔。
妄哥不想聽到嫂子的事?這從何說起啊妄哥?
“……”
米叔用陰沉的眼神回了他五個字:滾,不用你管。
“……”
李明淮默默收回視線,為什麼鹿之綾會覺得薄妄排斥她啊?當初分開的時候,妄哥到底說什麼了?給鹿之綾這麼大的誤解?
不想聽?
從分開的第一秒開始,鹿家哪個角落長了幾棵草妄哥都知道好嗎。
鹿之綾忽然回頭,李明淮連忙看過去,她道,“李明淮,能瞞就幫忙瞞著吧,不能瞞再說。”
李明淮還沒應,米叔就走上前。
【你本來就是被妄哥連累,這事該讓妄哥來解決。】
“就是有點別扭。”
鹿之綾蹙眉說道,她始終記得分開時,薄妄對她說的那些話,他是真的不想再聽到她一點事情。
他現在已經走出來,再因為這事牽扯到一起,萬一讓他回想起當初他又求又哭的畫面,他不膈應死?
還是算了。
【那你怎麼辦,今天隻是保釋,沒有完全解決。】
鹿之綾剛看完上面的文字,旁邊就有遠光燈照過來,往他們的眼睛裡刺去。
好一會兒,遠光燈才暗下來。
她看去,就見路邊停著一排的車,車兩邊都是保鏢。
為首的保鏢遞出一份請柬,“鹿小姐,今天是阮裴兩家的婚宴,裴家請您務必光臨。”
說的是個請字,但明顯是強迫。
還敢上門。
米叔面具後的眼徹底冷下來。
……
天色已晚,月掛柳梢。
鹿之綾到達的時候婚宴已經接近尾聲。
豪門燈光如鑽石般耀眼,滿池清暉,觥籌交錯,酒香四溢,衣香鬢影。
穿著一身紅色敬酒服的阮蜜正握著酒杯同裴默一桌一桌敬酒,鹿之綾和米叔到達大門口時,場上安靜了好幾秒。
所有人都望向他們,手上動作有一瞬的停滯。
鹿之綾穿著一襲白色長裙,闊袖窄口,飄逸玲瓏,臉上不沾一點妝容卻清雅脫俗,一頭長發用白色綁帶綁著,骨子裡出來的儀態是連簡單站著都能散發出來。
似一朵純白的玫瑰,美麗、嬌矜、優雅。
鹿家調教出來的孩子經歷再多風雨,這一身骨相還是尊貴得令人服氣。
眾人不由得暗想。
“之綾來啦……”
裴默的大哥裴展,也是裴家現在的話事人,成熟穩重,儀表非凡。
見到鹿之綾,身為主人的裴展立刻熱情地迎上來,“最近事情太多,我才知道之綾你已經回到江南,既然回了江南,怎麼不到家裡來坐坐?”
鹿之綾沉默地跟著他往裡走。
“都長這麼高了,還記得你以前隻到我這。”裴展笑著說比了比自己肚子的位置,語氣十分親昵。
“……”
鹿之綾沒有搭理。
“小七,過來坐。”
阮蜜見到她,衝她笑了笑,讓自己的伴娘讓出一個位置,示意她坐過來。
鹿之綾想了想,從容入座。
這些天一直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的幾個公子哥、千金小姐一反常態,舉著杯子來和她敬酒,向她致歉,要她別計較那個雨日的突然造訪。
在警局的時候,鍾廖兩家還一副要她命的樣子,才短短幾個小時,大家就變臉成這樣。
這是看李明淮都出面了,認為薄妄特別重視她這個前妻,於是才改變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