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綾沉默地看著。
忽然腦袋被按住,她被迫轉過頭,薄妄慵懶地靠著椅背,黑眸盯著她,“還沒難受夠?”
夠?
什麼時候算夠?鹿之綾自己也不知道。
她用盡力氣收斂心神,看向他身上新換好的襯衫長褲,純白嶄新的襯衫配上墨色西褲,簡潔不出錯的造型,但配上他這麼張臉和,總少了那麼幾分正式感。
鹿之綾的目光落在他的領口,他好像很不喜歡戴領帶,衣領總是解著兩顆扣子,透著放浪形骸的勁。
她想了想,從一旁的格子取出兩盒絲巾比較。
車子停在大樓前的遼闊空地上。
翡翠灘已經放晴,這邊卻還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有保鏢迅速上前來,打開車門,小心翼翼地撐開傘。
薄妄低頭彎腰下車。
鹿之綾從盒子裡取出墨藍色的暗紋絲巾,跟著下車,叫住薄妄,“等下。”
薄妄在雨中回過身來。
鹿之綾走到他面前,踮起腳將手中的絲巾繞過他的脖子,嵌進他的襯衫領子內側,柔聲道,“你不習慣戴領帶,戴絲巾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哦。”
薄妄盯著她的眼睛,低下頭任由她服務。
Advertisement
雨水滴滴嗒嗒地拍打在傘面上。
他直勾勾地盯著她,低沉的呼吸似無意般拂過她的額前,伴著雨聲惑亂而曖昧。
鹿之綾努力忽視,認真專注地替他系絲巾,把絲巾立住,剩下部分藏進領口內。
她身後的保鏢撐著傘,與薄妄頭頂上方的傘面碰了碰,有雨水滴落下來,劃過她的眼。
“……”
薄妄的眼底掠過一抹不悅,伸手就將傘奪了過來,親手替她撐著。
遠處,媒體記者架起長鏡頭努力擴散遠距離,一張張照片拍下來。
鹿之綾替他整理好領口才發現他替她撐著傘,便朝他淡淡地笑了笑。
她往後退兩步,薄妄的手跟著過去。
雨傘始終遮在她的上方。
他隻盯著她,仿佛周圍無人一樣。
鹿之綾上上下下端詳一眼,果然,比起領帶,薄妄更適合絲巾,增添不少的沉穩優雅,這會是財團內大佬們更看重的東西。
“特別帥。”
她道。
一個保鏢接過薄妄手中的傘,另一個立刻展開手中的深色西裝。
薄妄被伺候著穿上西裝,看一眼身旁的人,視線落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手在她頭上用力揉了揉,道,“走,老子給你掙一個繼承人去!”
有什麼好不高興的,她要的,他都給她拿到手不就好了。
“……”
鹿之綾怔了怔。
給她?
輪不上她多想,她的手就被薄妄握住,被他牽著往裡走去。
……
電梯上行,抵達大會的樓層。
一出電梯,裡邊的陣勢比入口處還嚇人,人山人海的保鏢幾乎佔據著能見到的所有空間,緊緊擋住會議室的門口。
鹿之綾看向薄妄,隻見他目光凜冽地看著,薄唇忽地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牽著她就往裡走。
第一排保鏢目光僵了下,但還是牢牢站定,攔住他們的去路。
“薄妄,薄棠呢?”
坐在不遠處的鬱芸飛和薄媛見到他們立刻焦急地迎上來。
她們已經在這裡等候很久。
“怎麼就你們兩個回來了,我哥呢?是不是你們綁架了我哥?”薄媛瞪著他們兩個急切地問道。
薄妄冷眼睨過去。
薄媛嚇得立刻縮到鬱芸飛身後,一如既往的慫。
鬱芸飛擠出一絲笑容,說道,“之前有個保鏢打電話給我,說薄棠和你們一起被困在翡翠灘,我已經派人去接,但聽說你們回來了,就想過來看看薄棠有沒有和你們一起回來。”
“是麼?”
薄妄握著鹿之綾的手,語氣沒什麼起伏地道,“我們在翡翠灘沒見過他,可能淹死了。”
“……”
鬱芸飛臉色難看,薄媛氣得不行,卻又不敢對著薄妄大喊,硬是把自己氣到憋紅了臉。
鹿之綾無暇應付她們母女,轉頭看向為首的保鏢,問道,“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先生有交代,既然大少爺視財團大會為無物,那就不必參加了,大會自會給大少爺一個處理結果。”
保鏢面無表情地道。
鹿之綾明白,薄崢嶸這一次的怒氣不小,不止不允許薄妄參加財團大會,還要對他進行處罰。
事情鬧大了。
薄妄一步上前,手指卻被人纏住。
他回眸,鹿之綾看著他搖了搖頭,“溫和一點。”
既然要做薄家繼承人,和薄崢嶸就不能硬著來。
他為找她,把薄家人都堵在家裡,薄崢嶸都是踩著點才趕到財團,肯定是氣到爆炸,要是再強行進入肯定是越鬧越糟。
“怎麼溫和?”
就薄崢嶸這態度,還能溫和?
鹿之綾轉了轉眸,把他拉到一旁,踮起腳附到他耳邊,“我聽說,爺爺沒得老年痴呆的時候是個叱咤風雲的人物,財團上下無人不服。”
“你也知道是他沒病的時候。”
薄妄冷嗤一聲。
但下一秒,他就懂了她的意思。
……
龐大的會議室裡,薄氏財團的大佬們齊聚一堂。
光是記錄員牆邊就坐了整整兩排,隻是面前的一臺臺電腦屏幕上會議記錄一直停著,沒人敲字。
氛圍過於嚴肅緊張。
薄崢嶸坐在主位上,半天沒有講一句話,身後的幾塊大屏幕上也停留在上一個提案很久。
按原定計劃,這個時候是薄棠表述,但現在人都不在。
外面那個陣勢大家也都見到了,顯然,薄崢嶸因為兩個兒子的遲到氣得不輕,內情究竟如何,大家也不知道,更不好直接開口問。
於是一時間,沒人敢出聲。
薄家五叔公左右看了看,拍拍桌子道,“這倆孩子還太年輕,做事太草率,財團大會這種場合也敢遲到,照我說,就得讓他們再吃吃苦頭,不然他們以為我們都是在財團過家家呢。”
五叔公年紀還不算老,他有自己的算盤,不支持薄妄也不支持薄棠,本來他掌控著地產,薄棠過去以後動了他的蛋糕,現在自然是兩個都使勁踩。
薄崢嶸沉著臉不說話。
“也不是啊,薄棠年紀雖然輕,但做事一向沉穩有度,我剛剛在外面碰到鬱夫人,她的意思是薄棠遭人算計被綁架了,不是故意遲到。”
支持薄棠一派的人道,“我看得嚴查這件事。”
這話一出,被薄妄收服的大佬自然也有話說,“這話好笑了,難道大少爺就是故意遲到?我怎麼聽說是大少奶奶遭人綁架,大少爺去救人了?現在有些人真是一點底線都沒有,為爭權奪利連個孕婦都要綁架。”
“你這話是在陰陽誰?”
“是誰先陰陽的說說清楚?”
兩派直接吵起來。
第195章 薄老爺子大殺四方
“董事長,船運太過重要,大少爺資歷尚輕,我建議將他的職位往下調一調。”
“二少爺的學業都沒完成,不必急著歷練,不如調一下他的職位吧。”
“呵,大少爺連文憑都沒有,的確是不需要學業。”
“沒文憑怎麼了,把你放到船運,你敢保證你能什麼錯都不出?大少爺的能耐有目共睹,況且你別忘了,大少爺才是正兒八經的薄家長子!”
“二少爺是董事長一手培養!”
“那他也是次子!”
“都什麼年代了,還長子次子的?人品能力才最重要!”
“什麼年代這都是薄家的老規矩,從未改過,嘿,你氣不氣,你氣不氣?”
“姓黃的,你除了老規矩還會說什麼?”
“怎麼了?我就說老規矩,我就說我就說。”
記錄員們默默坐著,面面相覷,誰也不敢把這種就差捋袖子幹架的場面記錄下來。
外面的大眾一定以為薄氏財團大會是很嚴肅很高檔很有格調的吧……
薄崢嶸坐在那裡聽著,臉色越聽越難看。
二叔公在薄家不是個有野心的人,但向來喜歡倚老賣老,到哪都想裝出點高高在上的態度來,也就是俗稱的找存在感。
他看一眼這個形勢,清了清嗓子道,“薄妄這一段時間表現不錯,進步很大,薄棠更是自小優秀,沒想到兩個孩子會視大會為兒戲,還敢遲到,估計是平時我們都太捧著了,必須讓他們吃點苦,不如就讓他們去底層再做做事,流水線上走一走。”
這話一落,全場都寂靜了。
要狠還是二叔公您狠啊,大家都隻敢讓降一降職,結果您就給倆少爺安排去流水線了?
“砰!”
會議室的大門猛地被重重推開。
“我倒要看看,誰敢讓我薄清林的孫子去流水線上幹活!”
一個氣勢十足的聲音忽然傳來。
眾人震驚地轉頭,薄崢嶸也愣住,二叔公直接嚇一哆嗦。
隻見薄清林從外面大步走進來,西裝革履,大約是怕秋涼外面還披了件大衣,一頭銀發梳得齊整,寫滿歲月滄桑的臉沉著冷冽,一點笑容都沒有,一雙眼冷冷地掃向場內,帶著絕對的上位者氣度,令人不寒而慄。
“老爺子。”
“老爺子。”
眾人紛紛站起來。
“父親,您怎麼來了?”
薄崢嶸坐在主位上打量著自己的父親,他這樣子……哪裡還像個老年痴呆。
突然清醒了?
“啪。”
薄清林走到他面前,壓制著怒意瞪過去,重重地拍了下會議桌,低頭看著他,“怎麼,你這位置是坐牢了?要老子站在旁邊看你耍威風?”
“……”
薄崢嶸是在薄清林的棍棒教育下成長的,對父親自然有些骨子裡的懼意。
薄清林患病以後就像個老頑童一樣,他也就漸漸淡了這種感覺,沒想到人到中年,那種怕老子的熟悉感又回來了。
他僵硬地站起來,黑著臉扶薄清林坐下來,“父親,您坐。”
薄清林坐下來,一雙眼冷冷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換了不少面孔啊,一朝天子一朝臣,怪不得都敢對我的孫子指指點點了。”
“……”
眾人集體站立,跟罰站一般縮著腦袋。
“老二,你說的流水線?”
薄清林轉頭看向二叔公薄清闊,幽幽地開口。
二叔公慌了下神,連忙站起來,“大、大哥……我,我就是隨便提一下。”
“隨便?那讓你幾個兒孫也去流水線上隨便一下。”薄清林說著看向薄崢嶸,“立刻下調令!”
“……是。”薄崢嶸應道。
“……”
二叔公捂臉。
兒啊,孫啊,我對不起你們。
收拾完老二,薄清林一巴掌又拍向會議桌,厲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一個個打的什麼主意,薄家繼承人一日沒定,你們就可以左右望風,多動心思,從中獲利!薄家不是你們拉幫結派的地方!”
老爺子這麼清醒地出來,一如當年雷厲風行的時候,大家聽著連大氣都不敢喘。
五叔公連忙走出來,給他倒茶,“大哥,先喝杯茶,您今天精神很好啊。”
薄清林冷著臉看過去,五叔公縮回了腦袋。
“我今天把話放在這裡,薄家的規矩不會改,長子有長子的責任,弟弟妹妹也各有肩負,沒什麼可爭的地方!”
薄清林冷冷地掃遍全場,“那些嫌棄我家薄妄學歷低的,你們可以質疑他是不是一個合格的領導人,助他進步,但不用拉著薄棠上來,讓他們兄弟生出嫌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