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抄家了。為了不被流放,我趕緊跑好友家裡,求他納我為妾。
好友一臉清冷:「真要嫁給我?」
我拼命點頭:「嗐,都是男人,到時候你再放我出府就行。」
於是,崔玨納我為妾,助我查明真相,還家門清白。
一切塵埃落定,我拍他肩膀:「兄弟,謝了啊,那啥,咱們離了吧。」
然後我發現,離不掉了。
1
我穿越了。
穿到古代長鳴縣一家商人家裡。
古代商人地位很低,但我家還不錯,屬於大名鼎鼎的富商。
我有了個大名,叫程毅,字仰光。
大意希望我身為程家二房嫡子,堅毅不屈,挑起大梁,以後光宗耀祖。
但可惜了,本人能躺著享受,實在不想再拼搏。
尤其不想再經歷一次高考,不,科舉。
我百日宴那天,爺爺大宴賓客。
在宴會上,我第一次見到崔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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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遭貶,崔玨的爹被小人進讒言丟了烏紗帽。
爺爺覺得崔玨的爹有大才,便主動送上拜帖。
崔玨的爹崔雍便攜帶幼子崔玨前來赴宴。
爺爺特意找人給我算了一命,說我以後會成為貴族。
爺爺樂死了,認為我以後定然會高中狀元。
他精心拼了兩張桌子,鋪上紅布,桌上擺著的全是筆墨紙硯、仿制的紙官帽、文書,還有武官的綬帶。
「乖孫子,去撿一樣吧。」爺爺將我放在桌上。
一大堆人圍在桌邊,邊嗑瓜子邊笑。
「仰光長得可真可愛。」
「是啊,一看就是做官的命,以後要高中狀元!」
爺爺樂得哈哈大笑,對我說:「仰光啊,去摸個東西吧。」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的東西,暗暗嘆氣。
拜託,我一點兒也不想當官的好嘛。
當今天子昏聵,丞相和太監掌管朝政,以我的性格,進去官場很可能會死。
做官是不可能做官的。
我扭頭打量四周,一眼看到站在桌邊的崔玨。
小孩子三四歲的模樣,梳著小發髻,小小的身子站得板板正正,一張雪白的小臉像個小老頭似的,一點笑容都無。
他的臉嬰兒肥,做出老成的表情,特別搞笑。
讓人恨不得捏上一捏。
惡作劇心起,我無視了滿桌子的文房四寶,不慌不忙地爬到崔玨面前,伸手捏他的臉蛋。
崔玨睜大眼睛,像是愣住了。
「哎,仰光怎麼抓了個娃娃啊!」
「還是個男娃子。」
眾人議論紛紛。
爺爺連忙道:「仰光,抓桌上的東西。」
我不。
我繼續捏崔玨的臉。
軟乎乎的,真好捏。
崔玨回過神,連忙往後退。
我用力捉住他的衣袖。
哪曾想,他的袖子居然是隨便縫上去的。
嘶——
斷袖了。
2
百日宴在一片熱鬧中結束。
大家都笑得很開心,隻有崔玨憤憤不平。
他走到我跟前,忍著怒意說:「這是我娘親才給我縫的衣袖!」
我假裝聽不懂譴責,咯咯亂笑。
反正我是個小孩子嘛,他拿我沒法。
或許斷袖讓爺爺看出端倪,知道崔家現在窘迫,百日宴後,他便邀請崔雍到家裡當夫子,教導堂哥程越功課,每個月奉上月錢。
崔玨自然也跟著過來一起學習。
崔雍答應了。
有了銀子,崔玨穿上好一點的衣服,身體端坐得筆直,小小年紀已經懂得控制情緒。
奶娘抱著我偶爾去書亭外觀望他們讀書,低頭對我說:「毅少爺以後也要讀書的。」
我沖涼亭裡面的人笑。
崔玨抬頭看我一眼,挑挑眉,迅速轉開,仿佛不屑與我對視。
他越是如此,我來勁兒。
隻要碰到他,我必然嗚嗚哇哇撲過去,揪他臉蛋,抓他衣袖,好叫這清風明月般的小人兒氣得雪臉通紅,才心滿意足地作罷。
我是幼兒,崔玨和我計較不是,不計較也不是,後面見著我就繞道走。
其他人卻笑嘻嘻地說:「毅少爺喜歡崔公子呢!」
「是啊,感情真好。」
「毅少爺百日宴上,誰都沒瞧上,就瞧上了崔公子。」
崔玨的父親崔雍看在眼裡,對爺爺道:「不如讓玨兒帶帶毅少爺?」
爺爺遲疑道:「會不會打擾玨兒?」
「不會。」
爺爺高興地說:「好!」
於是,我每天都被奶娘帶來扔給崔玨。
崔玨指著敦實的我,小臉漲紅:「父親,我恐怕帶不了小孩。」
崔雍道:「帶得了。」
崔玨又說:「小孩會打擾我讀書。」
崔雍遲疑。
我連忙搖搖晃晃地爬到崔玨的書桌邊,拿起毛筆遞給他。
崔雍看得笑了:「毅少爺讓你讀書呢!」
崔玨愣住。
讀書的過程中,我在旁邊的小蒲團裡打滾賣萌,累了就睡覺,反正不打擾崔玨。
崔雍講完課,說:「玨兒,毅少爺乖巧得緊,他沒打擾你讀書,程家有恩於我等,以後你多帶帶他。」
「我……」崔玨一張小臉漲得通紅,隨後拱手作揖,「玨兒聽命。」
此後大部分時間,崔玨得陪我玩。
崔玨讀書的時候,我乖乖巧巧地坐在一邊,等崔雍一走,必然開始捏他臉蛋。
崔玨氣得揪住我的臉一通亂揉:「程毅,你跟我等著,總有一天必收拾你!」
收拾我?
做夢呢,哈哈哈!
3
一轉眼,春夏秋冬過了兩輪。
爺爺奶奶偏心,非常疼愛小兒子,也就是我爹。
我爹除了臉,一無是處,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賬。
我娘生我時,他出去鬼混,氣得我娘流血難產,最後死在產房裡。
新朝流行養孌童,開了許多南風館,男人和男人也經常勾勾搭搭的。
我爹沒娶妻,納了兩個男妾,天天在家裡咿咿呀呀唱戲,還抱著我一同看戲,說:「仰光啊,男人也得勁兒得很呢!等你長大了,我也給你納兩個男妾。」
就這一副浪蕩子的模樣,爺爺奶奶卻喜歡得緊,伯伯一家勤勤懇懇打理生意,卻不得好臉。
偏心太過,連我都看不下去。
我兩歲,該蒙學了。
我去書亭和崔玨、程越一起念書,他們將我搬離崔玨身邊,重新放了一張桌子,讓我坐在案桌後讀書寫字。
離開的時候,崔玨筆直的脊梁挺得更直了,嘴裡長長松了口氣。
甩掉我這個包袱,他應該很高興。
我已經逗他逗得差不多,毫不猶豫地離開他身邊,坐到離他最遠的位置。
「讀書吧,今天繼續講《論語》。」崔雍敲了敲案桌。
我趴在案幾上玩筆。
因為道士批命的緣故,爺爺對我做官寄予厚望,但我實在不想做官,故而不認真學。
且爺爺經常罵堂兄木訥,我幹脆裝笨賣蠢,不學習,在課堂上亂爬。
我一通胡鬧,把大房嫡子,也就是我堂哥程越襯得聰明伶俐,勤學上進,像個天才。
爺奶看在堂哥程越面子上,總算對大伯一家好多了。
時間又過了一年。
這一年的夏日,天氣格外炎熱,如同火烤。
古代的夏日沒有空調,日子十分難過,但古往今來,權貴富足之家,總有辦法享受,他們早年就在陰山裡挖很深的地窖,藏了許多冰,等炎炎夏日,再拿出來納涼。
普通人家,自然擔不起藏冰的費用,也沒有藏冰的地兒,故像我們家,每年得盯著幾個大戶,等他們散些冰來,我們再買些。
借著買冰的名頭,商人們得向權貴們交銀錢上供。
年年如此。
然而今年,天氣太過酷熱,京城最受寵的皇子安王,收羅天下冰塊,給聖人鑄了一座冰屋。
據說冰屋綿延幾裡,每日遇光則化,需要一直有人補充冰塊。
冰塊被上供,下面的人自然用不上冰。
不知爺爺從哪裡勻些冰來,分給我和爹爹,大伯一家自然是沒有的。
崔玨小小年紀,便像個古板老頭兒,衣服頭發一絲不亂,大熱天的居然還穿書生長衫。
很快他就中暑了。
我主動提議:「讓崔玨到我房裡住吧!」
崔雍:「這怎麼好意思呢?」
我望著涼席上虛弱不堪的崔玨:「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於是崔玨搬到我屋裡住,和我躺在一張床上,床下存放了冰。
晚上,他終於悠悠轉醒,一扭頭看到我躺在旁邊,震驚得差點從床上掉下去。
「你怎麼在這裡?」
我揉著眼睛坐起:「你中暑了,家裡人讓你和我以後一起睡。」
崔玨沉默片刻,穿上拖鞋跑出門外,我沒理他,安靜地等著。
不久,門外響起敲門聲。
「誰啊?」我故意問。
門外沒答。
「毅少爺。」崔雍的聲音響起,「崔玨想和你一起睡,他不好意思開口。」
我暗笑,讓奶娘打開門。
崔玨紅著臉站在門外,與我對視一眼便別開眼睛。
那年夏日,我和崔玨一直睡在一起。
或許有一起睡覺的情誼,他不再處處避著我了。
也是在那年,天氣巨熱無比,又逢大旱,死了很多人。
4
「把鋪子全部關好,所有糧食不許賣。如果有人來買,若是權貴人家,須得通知我,若是窮苦人家,一律回答沒有。」
爺爺下了命令。
他認為,天地大旱,作物歉收,糧食必然漲價。
他囤了很多,就等著高價賣糧食。
不隻他這麼做,其他大商人也這麼做。
據說崔雍去和爺爺商量過,希望能低價賣糧,莫要讓窮人家餓死。
爺爺打了太極。
第二日,崔雍帶著我、崔玨、程越前往郊外的破廟。
裡面住著許多流民,他們不被允許進城,個個餓得面黃肌瘦。天氣炎熱,水源枯竭,好多人又餓又渴。
我們剛過去,就被人呼啦啦圍過來討要東西,人太多,我們的衣服被扯得稀巴爛。推搡間,我年紀最小,被推倒在地。
崔玨和陳越趕緊將我拉起來。
崔雍拿劍嚇退流民,又帶著我們往東走。
城外的田地已經被開墾出來,可惜都幹裂無比,裡面的農物全被曬死。水源枯竭,農民必須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一桶桶地擔水打濕農物。男女老少,衣衫縷縷,從遠處的山腳,背著挑著木桶,頂著烈日連綿成一片。
崔雍站在高處,望著那一行行村民,一塊塊農田,眼眶濕潤:「看到了嗎?百姓之艱。」
無須言語,我們已然被深深震撼。
崔雍轉頭看向我和程越:「若沒有這些百姓辛苦勞作,我們必然不能在家裡好生讀書。我知你們讀書是為了做官,為了光耀門楣,可做官的初心,是得為國為民啊!」
「你們能否勸勸你們的爺爺,讓他開倉放糧?或者低價賣糧?」
原來崔雍帶我們出來走一遭,是這個目的。
程越喃喃道:「爺爺不會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