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說的!是我答應你的,行了吧。」
我就見不得程政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每次都會心軟。
智者不入愛河,冤種重蹈覆轍。
我是冤種。
但最近程政很怪,非常怪。
以前他性情溫和,但總是隔著一層紗似的,帶著幾分疏離。
可自從跟我搬過來之後,就鉚足勁朝我示弱,還總是反復讓我承諾不會拋棄他。
好像我是個黑歷史滿滿的渣女一樣。
直到那天,我撒嬌耍賴說身體不舒服,被他少折騰了幾次,夜裡睡得沒有往日沉。
迷迷糊糊地,似乎聽見身邊的人下了床。
卻沒聽到輪椅的轉動聲。
沒有輪椅,程政怎麼出去?
這是我的第一個想法。
我強撐著眼皮睜開了眼睛,隻見到程政的背影在門口一閃。
他好像……
是站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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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瞬間睜開了眼睛。
我當然不會蠢到以為這是今天發生的醫學奇跡,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外表可憐的小王八蛋瞞了我什麼。
我火速起身跟了上去。
夜涼如水,程政冷冷地站在那裡,對跪在面前求饒的人視若無睹。
甚至抬起腳,碾過為首那個中年男人的手指。
我氣笑了。
就是說我這個小破院子,竟然有一天能見到這樣的大場面。
正當我糾結現在沖出去罵人會不會有損這位程大佬的威力時,他似有所感,忽然抬頭。
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對。
他眼神一軟,又要露出平時的可憐模樣來。
演上癮了是吧。
8
真相和我看過的豪門小說一樣狗血而荒誕。
不同的是,陰暗蟄伏手段狠厲的小說男主本人,就在我身邊。
程政和他哥哥明爭暗鬥多年,程枚以為一場意外就宣布了自己的勝利。
然而他不知道,這隻是程政布局的開始。
程家資金鏈斷裂是程政的一次清算,他借此將自己從程家分割出來,然後開始瘋狂反噬。
至於所謂斷了的腿,從一開始就是正常的。
「也就是說,你現在身體也是健康的,手裡還有大量的財產?」
程政乖巧地坐在沙發上,謹慎地點頭,然後又急著補充了一句:
「我確實在那場事故中傷了腿,陰雨天會有些疼。」
他垂下眼,露出一副可憐模樣。
「你之前答應過我的,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拋棄我。」
我「呵」了一聲,抬起頭看向他。
對上程政惴惴的眼神,我麻利起身收拾東西:
「媽呀,那我要過什麼樣的好日子啊。
「不拋棄不拋棄,我要回去住你的大別墅了!」
開玩笑,可憐巴巴的殘疾老公一朝變成健康有錢的資本大佬,誰這個時候跑路誰是傻子好吧。
「那一個月一千萬還給嗎?」
回去的路上,我不確定地問程政。
程政眼神和心情一樣復雜:
「給你翻倍。」
我歡呼了一聲,一把抱住了他。
比起程政漫長的試探和糾結,我對他的身份轉變欣然接受,精神抖擻地搬進了程政布置的新家。
程政的翻身引起了軒然大波,每天都有一群人戰戰兢兢地上門道歉求情。
其中不乏被我罵過的。
每到這個時候,程政就會把目光投向我。
我卻沒有看他,更沒有時間管。
我忙著第一百八十次摩挲過光滑華麗的螺旋樓梯。
昨天程政剛把這套別墅掛在我的名下。
這麼好的房子,怎麼就歸我了呢?
爽。
程政身價大增,我的情敵數量也開始激增。
其實我不怎麼在意的,一個月給我兩千萬,他在外面開後宮我都不介意。
然而程政並沒有放我清閑的意思,每次應酬遇到塞人的,他總會靈巧地向後一躲,然後淡淡開口:
「不好意思,我們家那個,招惹不起。」
這個時候我就會華麗麗地登場,火力全開地轟擊每一個纏著程政的人。
我的戰鬥力早在程政裝斷腿的時期就有目共睹,現在這麼一攪和,母老虎的名聲就更旺了。
算了,看在他給這麼多錢的份兒上,這戲演就演了。
但今天的情況顯然不太一樣。
程政發消息把我叫來的時候,他已經有了幾分醉意。
在他旁邊的那個女人,一身奢侈品,顯然是個富家小姐。
最重要的是,昂首挺胸理直氣壯的樣子,我一時分不清我們倆誰才是正宮。
好事者立馬提醒我:「這是程政之前的未婚妻。」
噢——
無論未婚妻還是未婚夫,前任都是過去時了,在這裡刷什麼存在感?
「哦,前任,你好。」
我彬彬有禮。
「阮妙是吧,我勸你認清自己的身份,你鄉下出身,根本配不上程政,我勸你識相。」
這熟悉的臺詞。
豪門狗血八點檔也讓我演上了。
我扶住程政:
「可是他一個月給我兩千萬,你們家這麼有錢,要不要跟他競一下價?」
阮妙被我氣得深吸了一口氣:
「據我所知,你也是大學生吧,畢業之後不去工作,偏偏做個寄生蟲,你自己不覺得丟臉嗎?」
「丟臉?」我誇張地重復了一遍:
「我是粉領哎。
「你有沒有聽說,粉領身上帶,月薪三千五。
「要是你,你選什麼?」
9
程政好像不太高興。
回家之後我確定他已經醒酒了,可是依然不怎麼說話。
他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思考什麼,突然蹦了一句:
「老婆,要不你還是罵我一頓吧。」
?
還有這種要求?
「我覺得你不喜歡我,你隻愛我的錢。」
天地良心!這話可冤枉我了。
「我每晚都抱著你的腹肌愛不釋手,怎麼就不愛你了?」
「不是,」程政被我一梗:「不是這種不愛。」
「我覺得你沒有那麼上心。
「你看,我之前瞞你那麼大的秘密,你都沒有罵我,說明你對我沒有投入那麼多感情。」
這是什麼邏輯?
我保守地問了一句:
「所以呢?我應該怎麼做?」
「難過、憤怒、悲傷、不理我,冷眼看我苦苦哀求。」
「然後呢?」
「終於願意原諒我,然後我們破鏡重圓。」
「對啊,」我一拍大腿:「我們現在就到了最後一步啊,大團圓。」
程政還想說什麼,被我抬手捏住了臉。
「程政,我知道你糾結的是什麼,首先,你並沒有對不起我。
「而且,我一路走到現在,敢愛敢恨,不矯情,不內耗。我會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也從不會傷害別人。
「說我汲汲營營也無所謂,我不在意。因為我無比確定,我在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向上走。
「我不會糾結於過去而毀掉現在。
「當下的快樂,比什麼都重要。」
番外·程政
斷腿的事情不脛而走,一切都如他所料。
程枚得意得尾巴都要藏不住了,不少身邊人也當場表演了變臉。
程政在心裡冷笑,這樣也好,到時候一起清算,哪個也別錯放了。
在他意料之外的,是從天而降的「老婆」。
他本以為這是程枚或者他那個母親選來的內奸,但觀察了幾天之後,他下了定論。
應該不是程枚的人。
那就是愛錢了。
一個月一千萬,他媽倒是挺舍得。
不過都是鱷魚的眼淚,否則就不會壓著意外的調查,一心保住大兒子了。
於是他故意知會管家,讓管家把一千萬模糊成兩個人的共同開支,還拉了天價奢侈品的賬單給她。
果不其然,得知這個消息的她急得跳腳,偷偷砍掉了別墅的一大筆開支。
不過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小家子氣的女人。
但是他竟然有點心動。
尤其是在她每次擋在身前的時候。
見慣了豪門的虛與委蛇、暗藏機鋒,這種直來直去的方式真的很……
「爽。」
說出來的時候他自己也驚了一下。
明明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竟然也會不知不覺被她同化、感染。
和她在一塊,是一種很純粹的快樂。
如果不用刻意裝可憐的話。
在他看來,對別人的示弱一再同情和憐憫的人,是無用的善良和愚蠢。
可是他還是一再利用她的同情和可憐。
似乎隻有用這種方法,他才能更多地獲得她的目光。
後來他想想,也許從他扮可憐開始,這段感情,就注定他不會處於上風。
表面上是她一直在走向他,可事實上,他要費盡心思,才能從她那裡再多獲得一點關心,再多獲得一點愛。
直到這場局的破產大戲來臨,在嗜血兇獸終於迎來進食前奏的喜悅之餘,他還有了一點遺憾和不安。
為錢而來的小妻子,會不會就此拋下他呢?
那真是太遺憾了。
不是為小妻子假裝這麼久而希望落空遺憾,而是為自己沒法和她繼續扮好恩愛夫妻而遺憾。
啊,也不用遺憾。
既然她愛錢,等他布局結束,再把她找回來就好。
威逼利誘,隻是她拋棄他一次,他的手段不會讓她很舒服就是了。
他胡思亂想著,竟然有些期待。
然而事實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那個他誤以為隻愛錢的小妻子,這一次,卻堅定地選擇了他。
甚至他以為她曾經在開支上動的小手腳,原來也隻是以備不時之需的籌謀。
心思陰沉的人,最怕遇見心思澄明的人。
明明已經勝券在握,他卻把收網的時間一拖再拖。
因為她會像一面鏡子,照出他所有的陰暗與不堪。
他突然不敢說,不敢讓她知道一切。
她能接受他的陰暗和心機嗎?
原來這就是「近鄉情怯」的感覺。
她意料之外地欣然接受,他卻沒有那麼高興。
她是不是沒有那麼在乎他?她怎麼都不罵他?
以身作局時都能睡得很香的程政,突然失眠了。
他故意用前未婚妻試探她,可她還是一副不掛心的樣子。
聽了她的話,他終於明白,從一開始,阮妙就是心思澄明如鏡的人。
她溫暖、坦誠、熱烈,永遠活在當下。
她以最大的善意面對每一個人,會同情、會憐憫、不在意、不糾結。
她將永遠如太陽般耀眼燦爛,而他願追隨太陽,驅散陰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