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隻好安慰她。
我就在旁邊默默看著。
她緊張了大概十分鐘,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挪。
最後臉色的血色也消失了。
媽媽也不可置信。
我瞥了一眼螢幕,總分:540。
看完我又繼續看手機,跟班主任聊天。
雲薔撕心裂肺道:「不可能!這不是我的成績!」
「媽媽!肯定是有人和我換分了。」
她撲在媽媽懷裏,哭得特別崩潰。
我的耳膜承受不住,準備回房間。
雲薔抬著紅紅的眼睛,看我:「你說你過本科線了?!真的假的?」
「真的。」
雲薔質問道:「你之前不都是考四百分嗎?」
「你也說了,是之前。」我歪歪頭,認真詢問,「姐姐,我過了本科線,你不開心嗎?」
雲薔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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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拍拍她的肩膀,也露出了不贊同的表情,「寶貝,你怎麼可以這麼跟妹妹說話呢?」
她說完姐姐,又看向我,說過:「姐姐這次考試沒考好,阿梨你別跟姐姐一般見識啊。」
「沒事。」
我平靜地回到了臥室。
進了臥室,我才深吸一口氣,喉嚨都在顫抖。
那是一種我形容不出來的情緒。
鼻子酸,眼睛一直在滴水。
我忍了忍,拿起手機開始轉移注意力。
9
成績出來後,我給班主任報了喜。她連發七個紅包,金額總共711。
我沒打算收,她一直讓我拿著,說我是學校文科第一,她可以拿到很多獎金。
還說,我很有可能是這次的省文科狀元。
至今沒有打聽到比我更高的分數。
這些我都沒有跟爸媽說,他們倆好像已經認定了我考了五百二十分。
出成績已經有三個小時了,他們至今沒有問我考了多少分。
大概所有的精力都在姐姐身上。
姐姐哭得很委屈,是她要復核。
天氣預報顯示晚上有雨,我有娃娃在天臺上曬著。
於是我裹著一件薄薄的外套,順著樓梯上了天臺。
社區已經很老了,通往天臺的樓梯又窄又陡峭,跨過門檻,入眼的就是住戶們晾曬的床單,腳邊還有些綠植,
夏天的夜裏悶熱又沁涼,我的目光穿過重重的被單,一眼就看見了謝睢。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衝鋒衣,身形挺拔俐落,肩線筆直又寬闊,他靠著欄杆,面前則是站著雲薔。
雲薔哭得梨花帶雨,她嗓音軟軟糯糯:「謝睢哥哥嗚嗚嗚嗚嗚,我這次沒考好,發揮失常了嗚嗚嗚嗚嗚……」
我沉默地站著原地。
按理說,我該離開的。
可是我現在仿佛一個癮君子,站在原地,腳底仿佛生了根,內心期盼著謝睢說一些冷漠無情的話。
可他又不該是那樣的人。
「沒關係,五百四已經很好了,以後還可以讀研。」
男生懶洋洋的嗓音傳過來。
雲薔抽噎一聲,「可是,謝睢哥哥,這樣我就不能和你上一個學校了。」
謝睢沒說話,天空驀然飄下一兩滴小雨。
我眨了一下眼睛。
「下雨了。」
謝睢說完,脫下了身上那件衝鋒衣,罩在了雲薔頭上。
雲薔似乎感動極了,踮起腳尖,伸手勾住謝睢的脖子。
兩人的頭湊在了一起,唇和唇就隔了那麼一點點的距離。
我連忙轉過身,猶豫兩秒,還是離開了。
10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
等我第二天一早去天臺的時候,那些綠植都快泡發了,而我那個小兔子玩偶,吸了太多的雨,晾衣杆上的夾子承受不住它的重量。
它如今躺在地上,陷在泥裏,一片狼藉。
我把小兔子帶回了家,洗了快一個小時,才洗乾淨。
九點左右,我收拾好東西,正準備出門的時候,恰好看到雲薔穿著百褶裙,笑盈盈地從房間出來。
四目相對,她收斂住笑容:「你幹什麼去?」
我說;「兼職。」
雲薔沒再說什麼,而是跑進主臥:「媽媽,你快看我這身衣服好不好看。」
「我們寶貝穿的,那肯定好看啊。」
主臥的門沒有關緊,我聽見了媽媽的聲音。
雲薔說:「這是謝睢哥哥送給我的。」
我沒再聽下去,出門了。
11
照顧完兩個小學生的作業後,我出門等公交。
現在中午一點,公車上基本都沒什麼人。
我習慣性坐在偏後的位置,接到了班主任的消息。
班主任說,我確實是今年的省文科狀元。
班主任高興極了,把我大誇特誇一頓,說學校上一次的省狀元,還是謝睢。
我瞥見這個名字,忽然有點眼疼,挪開視線,看向窗外。
梧桐樹蔭,光影從我臉上一掃而過。
呼吸平穩下來後,我才低頭看著手機。
——電視臺打算找你做個採訪,正好後天返校拿檔案,就定在那天下午好不好?
我回了一個好字。
回到家後,雲薔正穿著那個粉色的百褶裙,坐在地毯上,面前的茶幾則是擺滿了資料。
媽媽坐在她旁邊,見我回來了,招呼我過去。
「阿梨,你打算報什麼專業啊?」
我換上拖鞋,放下包,說:「法學。」
雲薔哼笑了聲:「阿梨,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你的成績怎麼可能報得上法學?」
媽媽說;「阿梨,你姐姐可能要上咱們市裡的這個本科,小學教育的分數挺低的,要不你報這個專業把,當語文老師也行。」
「不用。」我沒有含糊,明確地表示,「我已經想好了,報法學專業,以後當一名律師。」
媽媽為難地皺起眉:「這個專業分數很高的,除非你報一些不入流的學校。」
「我的分數夠了。」我正要解釋,雲薔突然抓住媽媽的胳膊,「哎呀,媽媽你別管她啦,你先幫我想想,我報什麼專業。」
她再一次成功把媽媽的注意力給吸走了。從小到大,每次都這樣。
我一直都不是一個活潑開朗的性格,這樣的性格,在雙胞胎家庭裏,對比異常明
顯。
我沒再說什麼,去衛生間洗了洗手,然後回臥室。
12
返校拿檔案當天,媽媽開車送我和雲薔去了學校。
路上,雲薔坐在副駕駛和媽媽聊天。
我一邊看稿子一邊背。
「媽媽,我們學校今年理科第一是省第十,比去年差勁了一些。反倒是文科出了一個省狀元,看來學校今年的精力都在文科上,早知道我就選文科了。」雲薔說。
媽媽一愣:「真的假的?你們學校不是重理嗎?」
雲薔嘀咕:「今年換了校長,我覺得學校師資力量不太好,要是選文科的話,我肯定能和謝睢哥哥上同一個學校」
她又回頭看我一眼,「阿梨,我真羨慕你,走運選了文科,現在都過本科線了。」
我說:「結果如何,都是各自的努力。」
雲薔撇撇嘴,轉過頭。
下車後,媽媽說:「寶貝們,結束的時候提前給媽媽打電話,我和你們謝姨去逛個街。」
我和雲薔一個文科一個理科,連教學樓都不是同一棟。
回到教室後,大家都在聊天。
我剛進門,教室裏短暫地安靜了一秒。
我一愣,以為班主任來了,下意識回頭,門口空無一人。
下一秒,熱烈的掌聲響起。
「牛逼死了,大學霸,省狀元啊!」
「超超超厲害的!!!」
「恭喜啊!!!」
我怔愣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有點窘迫,最後又忍不住笑起來。
其實我在班上也不是一個活潑的人,雖然擔任了語文課代表,存在感並不高。
可現在,面對滿堂的歡呼,我隱隱感覺到,原來青春是這樣的感覺。
會忍不住笑起來。
13
領完檔案後,大家又互相給彼此送了幾句祝福,就各奔東西了。
媽媽給我打了電話,問:「阿梨你出來了沒有?」
我正跟在班主任身後去報告廳接受採訪。
「沒有,我現在有點事。」
「媽媽現在還在外面逛街呢,我讓你姐姐去找你,好不好?」
我沉默一下,說:「我在報告廳。」
採訪二十分鐘就做完了,結束的時候,雲薔剛從外面進來。
她環視一圈,問:「阿梨,你在幹什麼呢?」
記者正在收拾東西,看到雲薔的時候,眼睛亮了一下,問我:「這是你朋友嗎?」
「不是。」我搖頭說,「這是我的姐姐。」
記者真心實意地誇道:「你們姐妹倆長得都真好看。」
我說:「謝謝。」
雲薔走近了些,瞥見記者胸前的牌子。
「你是電視臺的記者?」
記者點頭。
雲薔似乎有點不可思議。
她好像意識到了不對勁,「你來這裏幹什麼?」
另一位記者正在收拾攝像機。
班主任拿著三瓶礦泉水從外面進來。
我淡淡地看著雲薔。
記者說:「採訪咱們省的文科狀元啊。」
雲薔在那一瞬間,失去了所有表情。
她僵愣在原地,視線有些無神。
從我身上一掃而過,又緩緩落在記者身上。
小聲問:「你在說什麼?」
記者看了我一眼,重複了一遍:「採訪咱們省的文科狀元啊。」
雲薔重新環視一圈,發現了整個報告廳隻有我這一個學生後,臉色煞白,咬著唇問:「省狀元在哪呢?」
記者一臉奇怪。
大概是想不明白,為什麼雲薔是我的姐姐,卻不知道。
我很平靜地起身,回答:「是我。」
14
「不可能!」
雲薔丟下這句話就沖出門外。
我接過班主任手裏的水,道了謝,跟著出門。
雲薔在我前面不遠處跟媽媽打電話。
「媽媽,雲梨她騙人嗚嗚嗚嗚,她撒謊,她明明考得很好..」
我聽不見媽媽說了些什麼,太陽有點大,穿過一段梧桐樹蔭,我看清門口站著的那個人時,倏地頓住。
男生懶洋洋地站在保安室前,跟保安聊天。
黑色襯衣稍顯正經,妥帖舒適,勾勒出男生平直寬闊的肩線。
聽到動靜,他側過頭,忽然笑了一下。
雲薔似乎也發現了,哭聲停止了。
下一秒,她猛地加速跑過去,一頭栽進謝睢的懷裏。
「謝睢哥哥嗚嗚嗚嗚….…」
她傷心地哭著。
謝睢好像是有點不知所措,雙手維持著剛剛自然垂落的姿勢,並沒有抱住她。
他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盯著我,「怎麼了?」
我搖頭說,「不知道。」
還能是因為什麼?
雲薔一直都是一個要強的性格,習慣性地打壓我來獲得成就感。
突然知道我要是考得比她好,估計又氣又急。
怕爸爸媽媽的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
「別哭了。」謝睢語氣稍顯溫和。
我移開了視線。
媽媽和謝姨趕來時,我正坐在謝睢的車後座。
雲薔坐在副駕駛一直在哭。
謝睢一手撐著方向盤,從後視鏡看了一眼,說:「小薔薇,你別哭了,阿姨來了。」
媽媽急匆匆下車,隔著一層玻璃,她的焦急清晰可見。
我哭的時候,她會有這麼著急嗎?
我仔細想了想,發現我很少在媽媽面前哭。
果然,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雲薔一拉開車門,就撲進媽媽懷裏。
媽媽一遍小聲哄著,一邊看我:「怎麼回事?」
我繼續說道:「不知道。」
雲薔生氣地說:「媽媽我們回家吧,我不想和雲梨待在一起,她就是個撒謊精。」
我沒再吭聲。
媽媽為難地看著我,說:「阿梨,媽媽先帶你姐姐回家,你先出去玩一會兒好不好?」
我沉默地點頭。
看著她們離開。
我回過神時,恰好發現謝睢正在扭頭看我。
我抿了下唇,「我現在下車。」
「下什麼車?」他懶洋洋地撐著下巴,說,「到前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