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頭也有幾個兵連忙上前,在樹下接扶著方舞下來。方舞一落地直接就槍那兵手裡的槍,砰砰砰急速幾聲,又往死狼身上狠狠加了幾個槍眼泄憤。
童阿狸倒沒那功夫,她真不舒服,但也不是好惹的,聲音弱,氣卻足,語氣裡全是睚眦必報,小妮子道:“這些狼扔了可惜,烤了吃吧!”
聞言,喬以梁垂眸也沒多說什麼,他隻抬手做了個手勢,算是默認。後頭的兵見了立馬上前運狼,呦吼!帶回去烤了吃!
方舞見狀也是挑挑眉,笑著搖了搖頭。
其實這時方舞也有些腿軟,但她沒讓人扶,雖然腳步是虛的,步伐卻還算堅定。可一走出樹林,看清不遠處的那個男人,方舞隻覺心底一咯噔,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不遠處,一架直升機停在出口的山道上,這時直升機一邊機門正大開著,裡頭坐著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男人一身黑衣,墨黑的發,白皙的臉,精致甚至算得上清豔的眉眼,他正是方舞喜歡得要死的男人,江海波。
這時,江海波健長的腿交疊,聽見從樹林那頭傳來的聲響,男人精致絕豔的臉望了過來。他挑挑眉,先是望向仔細摟著童阿狸的朝這頭走來的喬以梁。再偏過臉,才對上後頭緊跟著緩緩走來的方舞。隨之,當他對上方舞怔忪的目光,隻是禮貌而又生疏地輕點了點頭。
第62章
江海波,可以說是方舞生命裡的結,是她堅強人生的唯一脆弱。
原本他們該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但現在,卻形同陌路。
院子裡的婚姻多少都帶著些交易的色彩。好一些的,利益交換過後漸漸能孵出幾分真心。壞一點的,就是外表光鮮,裡頭爛透,各玩各的,形同陌路。方舞與江海波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壞。他們自小有婚約,然後,解除了。
倒不是那種爛俗的故事,女方一心想嫁給男方,死心眼認定了自己是他的人。結果,男方有了“心肝”拋下了她。江海波對方舞是沒什麼意思的,但解除婚約這事,偏偏就是方舞她自己鬧出來的。
二十多年前,大院裡有兩戶江家,江家兄弟倆都位極人臣,前途大好。江映秀喊江海波那聲‘哥“也不是虛的,他倆真是沾親帶故的,江海波是他的堂哥。
當年,南區和北區槓得狠,北派嫌棄南派土匪作風,說他們是土狗狍子。南派也瞧不上北派,直指他們J閥做派,全是些渾二流子。
就這種情況下,南派景家最得寵的小女兒景藍卻偏偏愛上了北派鐵腕江詢。這兩人芝麻對綠豆,邪了門還就是頂住壓力好上了。當時,江家和景家都不同意他倆在一起,南派和北派也是不樂意的,都在想著法子阻擾。但這些都沒用。景藍那姑娘看上去斯斯文文好欺負,卻其實骨子裡是個死倔的。他們倆人也不管風氣不風氣,幾個月後,兩人終於珠胎暗結,景藍懷著江海波回了武漢。
景家當時就鬧翻了天,硬架著景藍要去把孩子給打了。但景藍哪裡會肯,江詢更不會讓,當時,幾個連的特種B隊坐上飛機轉眼就到了武漢,愣是圍了整個婦保把人從手術架上搶了出來。那時景藍抱著肚子從手術室裡出來,見了江詢就哭,接著,她哭哭啼啼地咬破了江詢的指頭,在人護士車裡扯了塊大紗布就寫:“我景藍從此和景家解除父女關系,你們誰也別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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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走,南派的景藍就成了北派的媳婦,景家在明面上也再沒有過問過景藍的事,就好像從此真沒了這個女兒。
可到底是血肉親情,又哪裡會真的不管呢?後來局勢發生了變化,雖然地頭蛇還是地頭蛇,武漢那塊zy也還是叫不大動,但到底是看上去和睦了。這些年下來,有了景藍和江詢這一對帶頭,兩派也確實嘗到了些聯姻的甜頭。
可好景不長,江海波七歲那年,江詢因為嚴重違紀被雙規,景家當時就鬧著要接景藍回去,可景藍不肯。後來,江詢在獄中重病保外就醫,兩夫妻在回家的路上卻遇上了9.23高速連環相撞事故,紛紛命喪在了當場。
江詢敗落了,之後江詢夫婦又車禍生亡,就隻留下了八歲不到的江海波。那之後,江海波就回了景家,從根正苗紅的北派成了佔霸一方的南派。所以在B隊裡,江海波的身份是很特殊的。
說白了,他的出身和生長環境,就決定了他在南北派之間比任何人都遊刃有餘。但也因為如此,再加上他父親曾經被雙規,又是個父母雙亡的,所以他就沒有堅定的後盾,路就又比任何人都艱難一些。
方舞剛出生那會兒,景藍特別想要個女兒,時常送江海波上學去了,景藍就會跑方家去串門逗還是小毛毛的方舞玩。有次景藍就開玩笑說:“女孩真好啊!不像我們家海波那麼皮,軟軟的多可愛!要麼,把你家小舞給我當幹女兒吧?”
汪夢,也就是方舞的媽當時愣了愣,又笑,直說:“海波哪裡皮?那孩子小嘴兒特別甜,可比我家墨兒強多了。”說著汪夢也會用開玩笑的口氣講:“讓你認了小舞當幹女兒也生分,不如給你當媳婦兒怎麼樣?”
於是,方舞和江海波的娃娃親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給定下來了。當時江詢被雙規,方家也沒動靜,其實沒動靜就是厚道,不落底架石也不撇清,兒女親家還是兒女親家,就沒提過解除小兒女婚約的事。
隻是江海波八歲就離開了大院,那時候方舞也小,就是個連走路都打晃晃的奶娃娃。也因此在方舞的幼年和青少年時期,江海波就是個異常熟悉而又遙遠的名字,因為太遙遠,她就越發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要和這個陌生人拴在一起?
第63章
再到後來,方舞更是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絕對不能莫名其妙地因為父母的約定就和一個阿貓阿狗結婚。於是,她第一個跳起來反抗,義正言辭地要求解除這個婚約。方家這時候也沒攔,畢竟那時候江海波是真的沒什麼出眾的表現,方家人心裡也明白江海波是個無依無靠的。方舞卻漂亮又有氣質,方家人自然會想,如果方舞和江家沒有婚約,或許這孩子以後能找到個更好的男人託付終身。
於是這意思一說到景家,景老爺子直發了通火,他是官海沉浮飽經風霜的,但也是個老思想。這些年來,景老爺子看著方家的一舉一動,他幾乎已經認定了這婚事是不會出問題的了。畢竟,自家海波有出息,方家也是個有眼力見的,那時候沒動靜也就是忠厚,不改了。他還想呢,這以後要是小倆口好了,或許方家也能頂點兒事,在後頭給他這可憐的外孫撐點底氣。
那時候江海波還在基層,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新兵蛋子。老爺子火冒三丈卻還是得傳話過去問這外孫。當時江海波愣了愣,但也隻是愣了愣。之後,他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了塊和田玉,語氣幹脆又薄情:“我同意。這是當初定親時和方家交換的信物。麻煩林叔叔您親自去一趟,替我把它還給方阿姨。也順便把我媽最喜歡的那塊翡翠玉佛換回來。”
後來,信物換回來了,江海波和方舞的婚約也毫無阻礙地解除了。這事原本也就這麼了了。對方舞,江海波是個陌生人。對江海波,方舞也是個不熟的。他對她的印象就是個被她媽抱在懷裡,嘴裡媳婦來媳婦去,喜歡的要死卻隻會哇哇流口水的奶娃娃。
哪裡曉得,命運就是這麼奇妙。所有的話,都不能說得太死。
方舞初三那年鬧著和江海波解除婚約,到底不成熟,小姑娘的話也說得難聽,她火急火燎,總覺得自己被逼迫成了封建時代的小童養媳,道:“我哪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阿貓阿狗?沒爹娘的孩子誰知道會長成什麼樣?我一輩子幹麼要和一個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再見面,隻在一年後。20**年*月**日,北京發生特大暴雨。全市平均降雨量170毫米,城區平均降雨量460毫米,接近五百年一遇。那次降雨過程導致北京受災面積16000平方公裡,成災面積14000平方公裡,全市受災人口190萬人,其中房山區80萬人。全市道路、橋梁、水利工程多處受損,全市民房多處倒塌,幾百輛汽車損失嚴重,據初步統計全市經濟損失近百億元。
當時,正是江海波負責指揮子弟兵協助防汛抗旱指揮部救援。
那天北京成了海,大雨磅礴,地下汙水主管道漏水,大面積路面突然塌陷,破損管道中的汙水直接灌入了當時正在施工的十號線內,幾十米的水柱頃刻間就把轎車淹沒頂了。
就是那時候,方墨和方舞兩兄妹也被困在了東三環京廣橋下。好在當時方家兄妹都是開著車窗的,兩人才硬生生在最危急的關頭從車窗裡爬了出去。但,方舞一爬出車,第一是精疲力盡,第二是被不知從哪飄來的木頭給拍暈了。而救起方舞的人,被方舞下意識抓住不放,並且在她昏迷間模糊看清的那個人,卻正是江海波。
生死關頭,最無助的時候,隻一眼,方舞就記住了他的樣子。
後來,江海波出席J區的報告會,方舞在人群中立刻就認出了他來。那時候,方舞還不知道他就是江海波,她衝上前攔住了他,那麼朝氣蓬勃,那麼青春飛揚,她笑著說:“你好,我叫方舞,我喜歡你。”
當時,江海波一愣,轉而眉目輕揚,望向她,嘴角突然揚起一抹諷笑,接著,這男人退開一步不發一言地就越過她走了。
再後來,江海波就成了方舞人生中最大的可望不可即。她從來不知道,命運會對她那樣的好,曾經那樣好的他會和她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她也後悔過無數次,後悔過無數次自己的年少無知,她甚至怪過父母,她怪,“我不懂事錯過了好人。你們為什麼不阻止我?”但其實,說著這樣的話方舞也是心虛的,她隻是找不到心底的出口而已。
她知道是自己錯了,知道很多事情隻是一念之差,怪不得別人隻能怪自己。更何況當初,如果沒有那一刻的悸動,也許她哪怕見過江海波的臉也隻會覺得他不過是個長得好看的男人。
有的時候,錯過,也是命。
第6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