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光忍不住贊嘆。
“姚光同學,這麼巧啊,你也在這。”
身後傳來一道男聲,姚光回頭。
琴房門口站著一個學生模樣的男生,頭發修得利落幹淨,五官周正,戴著眼鏡。白襯衣配黑西褲,穿得莫名正式。
視線相接,他局促地攥了下門把手,腼腆地對她一笑。
看著有點眼熟,但姚光記不得名字了,“你是......?”
男生瞧見她眼底的茫然,有些失落,旋即又笑開,“我是嚴成文,跟你同班。”
姚光短促地“啊”了聲,想起來了——
他就是前天晚上,在寢室樓下擺愛心蠟燭,跟她告白的人。
這事說起來還挺戲劇性的。
當時,唐稀她們都不在,寢室裡隻有姚光一人。
寢室的床位屬於“上床下桌”型。她沒什麼事可幹,就點了份小龍蝦坐在桌子前,打開筆記本電腦,邊吃邊追劇。
降噪耳機一戴,世界與她無關。
要不是後來,唐稀她們回來問起來,她還不知道樓下剛剛發生了這麼驚天動地的事。
都過去兩天了,樓下的蠟燭早被撤沒了影,留在柏油路面上的的粉紅蠟油卻還清晰可見。
姚光生得好看,從小又是富養著長大,受母親影響,在藝術方面的修養頗高。雖然公主病重了些,但沒人不承認,她是個氣質絕佳的美人,幾乎是被告白著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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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些告白的人,後來都會以各種奇奇怪怪的方式,莫名其妙“身負重傷”。
時下流行的告白方式,她基本都見識過,都快形成抗體。越是聲勢浩大的告白,她就越討厭。
拉一大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過來圍觀,是真心來告白的嗎?分明是想道德綁架,好像她不答應,就成了冷血負心的壞女人一樣。
所以那天過後,姚光也沒把這事放心上。
軍訓的時候再見面,她也分不清,油菜地裡到底那顆才是嚴成文。
“輔導員說琴房這邊沒人,讓我過來看著點,沒想到正好遇見你。”
嚴成文說得很坦然。
然而琴房隻有一把備用鑰匙,段明修給了她。
而且日語系的輔導員,怎麼會把手伸向藝院的琴房?吃飽了也撐不到這種程度。
司馬昭之心啊!
姚光在心裡默默感慨了句。
從前她拒絕別人,都是一次就成。
像他這樣還帶“售後服務”的,她還真是第一次見。
況且他這身打扮......
姚光上下掃了眼,怎麼感覺像在刻意模仿某個人?
可又因為相貌和身高上的差距,弄巧成拙,倒成了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教科書級案例。
姚光嘆了口氣,背靠著鋼琴,幹脆跟他再說清楚點,“嚴同學,我......”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嚴成文伸出爾康手,打斷道,“在這之前,我希望你能先聽我把話說完。”
沒等姚光拒絕,他就先深吸一口氣,一步跨了過來。
“軍訓的第一天,你被教官拉去罰站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當時我很想上去幫你的忙,可是又怕把事搞砸,讓教官更加遷怒你,所以就沒敢上去。”
說著,他垂下了眼,手指緊貼褲線緊張地絞著,“回去後我就後悔了,一晚上都沒睡好,總想從其他方面補償回來,就忍不住留意你的一切......”
他臉紅得像剛從染缸裡打撈起來,忽然想起什麼,他一拍腦門,“啊對了,過來的路上,我給你買了杯奶茶,被樓下的門衛大爺扣下了。你等我會兒,我這就下去給你拿。等我啊!”
邊說邊三步一回頭地衝了出去。
姚光“诶”了幾聲,沒叫住,無奈地嘆了口氣,過去把門關上。
琴房的鋼琴維護得很好,她坐下來試了幾個音,始終提不起興致,總感覺身邊少了點什麼,但又想不出來到底少了什麼。
索性放下琴蓋,趴在上面閉目養神。
今天是藝院的公共休息日,整棟逸夫樓都安靜得出奇。光柱帶著白邊斜打入室,照出一束束起伏不定的浮塵。
一如她此時的心情。
從小到大,她一共拒絕過多少個人?又是為什麼拒絕?
她不記得了。
就隱約有個執念,那個陪她白頭到老的人,必須比林霽塵厲害,各個方面都要厲害。
沒有理由,就是必須。
這種感覺很神奇,像是在跟誰怄氣,又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種指引。
說不清,道不明。但隻要有人來告白,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可若要問她究竟在等一個什麼樣的人?連她自己都說不清。
眼前仿佛籠著一團迷霧,答案近在咫尺,她卻始終找不到。
再這樣下去,她怕是要孤獨終老了吧?
姚光鬱悶地抓了把頭發,忽然一陣大風從旁邊刮過,她側頭看去。
落地窗最旁邊是一扇推拉門,通往陽臺。
此時開了一道縫,風順勢灌進來,窗簾簌簌飄揚,露出底下一雙修長勁瘦的腿。
姚光眼睫輕顫,視線順著那雙腿往上。白襯衫幹淨利落,隨勻稱的腰線收入褲中,被風吹得鼓起。領口的扣子松開兩顆,袖口全敞著,卷到手肘處。手臂緊實有力,松松交環在胸前。
人靠在推拉門邊,還是懶洋洋的,總是懶洋洋的,跟沒長骨頭一樣,愣是把一件正裝穿出了種矜貴的痞氣,旁人根本模仿不來。
可認真起來,又比誰都專注。
風突然安靜了,在一束光線裡,琴譜偷偷翻過去一頁。天光層層大亮,明媚在他身後,落入他衣擺間剛剛流過的風。
逆光下,姚光看不清他的臉,但能清楚地感覺到,他望向自己的眼神裡有說不出的繾綣,帶著笑。
好像她不阻止,他就能這樣不吃不喝看一輩子似的。
“死丫頭,躲哥哥都躲這兒來啦?還敢鎖門?”
?
姚光眨眨眼,回身看了眼正門。
呀,剛剛關門的時候,還真不小心給鎖了。
意識到哪裡不對,她又刷地轉回來,“你從陽臺爬過來的?這是三樓!你瘋啦!”
林霽塵無所謂地哂笑,走過來,兩手撐著膝蓋,弓起背看她,白襯勾勒出倒三角的完美背形。
“擔心哥哥了?放心,有你在這,哥哥三十樓都敢爬。”
姚光心弦一動,耳根不爭氣地燙了下,怕他看出來,忙伸手推他,“滾!誰擔心你啊!”
誰知手被他拉住,輕輕一拽,她就順勢被他挽住腰提溜起來。
“怎麼了?不高興?”
嗓音被風裹得低啞。
幹燥骨感的手指輕擦過她面頰,觸感溫熱,像是靜謐的溫泉涓涓注入她血脈。
姚光忘了要掙扎,剛才還亂做一團的心逐漸被安撫,像是找到了缺少的部分。沒多久,就又在胸膛裡“突突”狂跳。
他的視線還沉沉壓在上面,姚光不敢抬頭,顫著睫毛撇開臉倔道:“沒有。”
語氣悶悶的。
小丫頭什麼模樣他沒見過?
林霽塵一下就明白了,眼裡染上惡劣的笑,湊過去拖腔拖調地問:“跟哥哥有關?”
“有個屁的......唔。”
“關”字還沒出口,姚光眼前一花,唇瓣毫無防備地被燙了下,蜻蜓點水,一觸即散。
單薄的唇線,柔軟的熱,帶著尤加利的冷香。
姚光倏地睜大眼。
他幹嘛了?
他親她了??
真的親下來去了???
腦子裡的一根弦突然被人剪斷。
她甚至能清楚地聽見那清脆的一聲“嘣”。
“你、你......”
林霽塵幽暗的眼眸蕩起一絲笑,輕輕“噓——”了一聲。
低沉的聲線,天然就是一種哄誘。
姚光以為他要說什麼,果真安靜下來。
誰知一個眨眼間,她眼前再次變黑。
熱意重又燃上唇邊,像是城門失控的火,不入齒關,卻一直灼灼燙著她的心,拉著她所有清醒的意識,統統墜入雲端。
手還緊緊捏著他衣領,纖細地打著顫,像風中搖曳的蒲公英。
最後,也松了下來。
在一束光線裡,琴譜偷偷翻去一頁。天光一筆筆勾勒出他們的側顏,漸漸交匯不清。有風流轉過彼此交纏的發梢,似戀人間的低語。
原來,還真是這樣啊,當他親下來的時候,自己是真的不會反抗的。
可到底為什麼呢?
她還沒想明白理由,林霽塵已幽幽掀起半幅眼皮,瞟向大門外呆若缽缽雞的嚴成文,以勝利者的姿態,得逞地挑了下眉。
囂張得明明白白,像是在說:“我的,你不準碰,懂?”
嚴成文:“......”
今天又是檸檬樹大獲豐收的一天:)
*
後來她是怎麼離開逸夫樓,怎麼回的寢室,姚光不知道。
可能是飄回來的,因為她真的沒有雙腳踩在實地上的感覺。
寢室門一關,她就直接踢掉腳上的鞋,衝上自己的床,鑽進被子裡。
啊啊啊啊啊啊!!!什麼鬼???
她在幹什麼!!!她怎麼能和林霽塵接、接......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中午應該沒吃什麼味道特別重的東西吧??!!
所以到底為什麼啊?
他到底為什麼要親她??
他不是最討厭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