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男人:)
姚光翻了個碩大的白眼,拎起桌上的辣椒醬瓶,狠狠挖了一大勺扣在他的排骨上,“我覺得加點辣比較好吃。”
林霽塵筷子一頓,低頭看了眼排骨上鮮紅的小山,又瞥了眼她,喉嚨裡溢出一聲輕笑,丟了筷子,環起兩臂,目光興味地在她周身上下逡巡。
胸前的扣子封得一絲不苟,袖子卷到小臂,整個人禁欲又冷淡,像是在生悶氣。
然而下一秒,他就站起身,一隻手隨意撐在她身側的桌沿,半個身子越過桌子傾靠過來,截斷窗邊斜斜投射進來的金色光束,黑眸深沉,張著野性。
像一匹紳士十足的狼,始終盯著她。
姚光回視著他的眼,心跳沒出息地“怦怦”加速,攥緊手,人不自覺往後縮。
尤加利的味道撲鼻而來,原來這麼清冷的木系香,也會隨主人的氣質發生變化,張揚出一種雅痞的侵略感。
“你說得對,嫩的沒意思,辣一點,才夠勁。”
他聲線低啞,帶著顆粒感。最後六個字刻意咬得很重,好像真被辣到了,可語氣又飄忽曖昧,倒是一點也不介意,還嫌她辣得不夠。
姚光起初沒反應過來,直到林霽塵一字一頓、悠悠念出“嗆口小辣椒”這綽號,她才恍然大悟。
這狗男人又在、又在......!!!
“你!”
姚光下意識抓起筷子想捅死他,可這樣一來,不就等於給自己實錘,她就是“辣”,讓這混蛋得逞了?
啊啊啊!
這人真是!!
Advertisement
怎麼會有這麼討厭的人啊!!!
好在待會兒吃完飯,林霽塵就該走了,她再也不用見到他,也就不會被他欺負。
看在今天他還算照顧自己的份上,姚光磨磨牙,忍了。
“我靠塵哥,還真是你啊。”
兩人正僵持著,旁邊“噠噠”走過來兩個人,端著託盤停在他們桌邊。
說話的那人還半點不見外地把手搭在了林霽塵肩上,嘴巴咧到耳朵根,陽光下,白尖的虎牙一閃一閃亮晶晶。
林霽塵摺著眉轉頭,茫然盯著眼前人,半晌,終於記起來他們是誰。
去MIT深造前,林霽塵曾在D大金融系讀過一年書。這兩人就是他大一時的同學,賀源和段明修。按時間算,他們已經是上大四,是學校裡的老油條。
老同學多年不見,就算不至於兩眼淚汪汪,也該激動地問候幾句。
然而狗男人是沒有心的,不鹹不淡地“嗯”了聲,就拎起賀源的一根指頭,無情地把他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丟了開。
還拿紙巾墊著,拍了拍自己的肩。
賀源:“......”
塑料兄弟情破裂。
“我靠,你也太冷淡了吧。這到底是去美國讀書了,還是去南極考察啦?”
“你是第一天認識他嗎?”段明修笑他,視線落在姚光身上,眼底掩飾不住閃過一陣驚豔,手指在兩人中間比了比,試探問,“呃......女朋友?”
此時的姚光正在趁林霽塵不注意,悄咪咪將筷子伸到他碗裡,要偷他排骨。
冷不丁被cue到,她顫了下肩,連忙搖頭,“不......唔。”
嘴裡就被人塞了塊排骨。
“吃飯的時候不要亂說話,對胃不好。”
林霽塵曲著一手,撐在桌上,另一手散漫地將排骨往她嘴裡送。見她驚愕地瞪圓眼睛,臉頰鼓鼓脹脹,可愛到犯規,還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臉蛋肉。
雙眼迎合著盛夏金燦的陽光,是純淨的亮黑色,風輕輕一吹,便散開無限溫柔。
姚光的心跳很不爭氣地停滯了幾秒,慌慌眨著眼睫,低頭吃自己的排骨。
這個狗男人又在自作主張散發魅力了!
偏偏,還真挺帥的......
诶?她剛剛是不是有什麼話必須要說來著?
姚光嚼了嚼排骨,想不起來。
算了,不想了,有肉吃不就行了?
林霽塵託腮覷著她,掌心深處一點點蕩起笑紋。
旖旎曖昧的氣氛在空氣中靜靜流淌,段明修一下就明白了,心裡仿佛震撼了一個世紀,勾著賀源的脖子,“哇哦——”
千年老鐵樹還真他媽會開花!!!
他正醞釀感情,該說點什麼打趣,賀源先一臉冷漠地甩開他的手,把剛剛他說的話原封不動奉還,還臨時加了一場戲。
“你是第一天認識他嗎?誰都可能交女朋友,就他不可能!你忘了當年學校裡多少女生追他?甭管什麼班花系花還是校花,他拿正眼看過嗎?”
“人家送他巧克力,他轉眼就給化了做熱巧,還說有人喜歡喝。誰喝啊,最後還不是倒了?嘖嘖,鋼鐵直男行為,辣眼睛辣眼睛。”
說著,他學著林霽塵的模樣,冷著張臉,嫌棄地拍了拍被壓皺的領子。
末了還轉頭,特別狗腿地對林霽塵說:哥你瞧,他罵你。不過沒事兒,我已經幫你罵回去了。”
嘴巴一咧,八顆牙整齊燦白,每一顆都在在線求誇獎。
林氏死忠粉無誤。
段明修:“......”
他總算明白,豬八戒的小姨子是怎麼死的了。
林霽塵無聲“哼”了一句,端起杯子喝水,並沒有搭理他。眼梢瞥見姚光把面裡的青菜一根根挑出去,他眉心輕折,水也不喝了,舉起筷子夾住她那雙。
“又不聽哥哥話了?”
姚光晃了晃筷子,動不了,被壓制得死死的,掙扎了半天,氣鼓鼓地把青菜給吃了。
段明修直接被酸倒了牙,懷疑這家伙在MIT選修的課程是撩妹。
還“哥哥”“妹妹”呢,以前光看他冷著張臉當高嶺之花了,哪裡見過他這樣浪蕩?
從鋼鐵直男到情場高手,這技術提升的,坐火箭了吧?
再偷偷瞄瞄姚光,他竟然莫名對這課程有點心動了。
可三人行,必有一傻。
“我去,這你妹啊?難怪長這麼漂亮。”賀源兩眼跟著火一樣,推開段明修一個箭步坐到姚光旁邊,一點不拿自己當外人。
“妹妹是今年的新生嗎?有男朋友嗎?加個微信唄。學校裡我哪兒都熟,有難處就跟哥說,哥幫你。以後要找不到工作,哥也幫你搞定。”
邊說邊從兜裡摸手機,聲音膩歪得能掐出水。
段明修:“......”
有些人真是,以後死了,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姚光還在勤勤懇懇嚼她的排骨。
男生主動獻殷勤,這事她早就習以為常。多個朋友多個出路,她對大學的一切都完全抓瞎,真還挺希望有人能幫她,於是很痛快地伸出手,去接賀源的手機。
她指尖都還沒觸碰到手機殼,旁邊就伸過來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抽走手機,指尖捏著屏幕和手機背,一圈一圈散漫地甩著。
“長得醜不算殘疾嗎?你自己都不用工作,還幫人家找工作呢?”
語氣冷硬,還有那麼一小丟丟酸。
姚光:“......”
賀源:“......”
氣氛凝固了一瞬,姚光和段明修不約而同噴笑出聲。
賀源臉漲紅,無辜又委屈,“嘿,我這不是在幫你照顧妹妹嗎?不識好人心。”
林霽塵冷哼,“用不著,哥哥自己來。”
“你怎麼來啊?你公司那麼多事,不管啦?”賀源一拍胸膛,腰杆跟著直起來,“在學校,還不是得靠我?”
誰知下一秒,一個文件袋就“啪”地,拍在他面前。
文件袋的主人兩手抄進褲兜,聲音懶洋洋,“怎麼照顧不了?哥哥回來讀書。”
這話他說得雲淡風輕,可落在三人心中的分量,足以比得上一枚原|子|彈。
“我靠!”賀源一蹦三尺高,幾乎頂破三樓天花板,淚眼婆娑地衝到林霽塵懷裡,勾著他脖子使勁蹭,“咱們院的‘金色傳說’終於回來了!!!”
林霽塵二話不說把人剝下來,冷淡地瞥他一眼,“沒回來,哥哥改學計算機了。”
一陣更漫長,且更震驚的沉默。
賀源原本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這回是真情實感地流下來了,不忍心罵他,半天隻憋出一句:“渣男!”
所有人:“......”
姚光心中的震驚,不比他小。
一直以為,林霽塵回國,是準備直接繼承家業。看他這兩天忙成狗,她就更加相信這點。可現在他卻說,自己是回來上學的?
D大建校百年,歷史悠久,在國內綜合排名靠前,計算機專業也屬學校王牌專業,國內很多知名大佬都是從這走出來的。
可,它再怎麼王牌,哪裡比得過MIT?人家的計算機系,那可是實打實全球排第一的。就算他腦子抽抽,想轉專業改學計算機,也該留在MIT啊?
“你瘋了嗎?”
姚光瞪大眼睛看著他,脫口而出。
林霽塵凝望著她,沒說話。光影斑駁再他稜角分明的臉上,眸色深深淺淺。許久,他才低頭笑了聲,轉向窗外。
一陣風攜滿夏日的芬芳,他的聲音散在風中,聽著有些遙遠,“誰知道呢?”
段明修看在眼裡,龐大的震撼逐漸被消化,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心中感慨萬千。
想不到啊想不到,英雄難過美人關,以前隻是聽說,沒想到有生之年,他竟然能親眼見證。
這可是林霽塵,當年他們金融系多大一神啊,理智到了近乎冷血的地步,連笑都不會,大家甚至都懷疑,他是不是機器人,根本就沒有正常人的感情。
可要說他完全沒有流露過自己的感情,也不是。
至少,段明修見過,就是他把巧克力化了,做成熱巧的那一回。
那天的林霽塵格外沉默,以前寢室裡大家聊天的時候,他至少還會插句話,那天無論大家怎麼調侃那杯熱巧,他始終都沒有反應,坐在椅子上,端著馬克杯摩挲,望向陽臺外的月亮。
後來大家都睡了,段明修起夜,發現他還坐在那,眼神晦澀難明,手裡的熱巧早成了“冷巧”,難得主動跟他說了一句話:“其實今天是她生日。”
她?哪個“她”?
段明修當時不懂,後來動一耳朵西一耳朵,也摸清楚了些。
高一那會兒,林家好像出了點事兒。從容高傲如林霽塵,也消沉了許多,打架喝酒那樣跟他毫無關系的惡習,竟然也學會了,聽說還差點被學校開除。
要不是他的小青梅一直陪著他熬過來,估計也不會有後來D大金融系的“金色傳說”了。
隻是後來,那小姑娘也出了事,而他什麼忙也幫不上。
不過現在......
天色漸晚,夕陽斜向西邊,像一顆流質的鹹鴨蛋黃。晚霞透過聯排的玻璃窗照進來,兩人浸潤其中,美好得像一幅油畫。
雖然還在拌嘴,卻處處散發著一種旁人根本插不進半分的默契。
段明修也是在這時候才想明白。
他這人不是不愛笑,隻是那個會讓他笑的人不在身邊罷了。
哪有什麼撩妹課程啊,從鋼鐵直男到情場高手,隻需一個能真正讓你心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