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五嶽,呃不是, 姚、姚小姐,您......沒事吧?”
何嘉言被她嚇了一跳,嘴巴有點打瓢,見她滿頭大汗, 臉上還通紅一片,忙追問,“姚小姐發燒了嗎?嚴重嗎?需不需要我送您去醫院?”
“我沒事。”
姚光擺擺手,長出一口氣。
有些慶幸,還好不是林霽塵,否則她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可沒輕松多久,她心裡又莫名塌陷下去一塊,空落落的,無論如何也填不滿。
為什麼,不是林霽塵啊......
何嘉言在前面領她上車,怕她寂寞,嘴裡“得吧得吧”不停,天南地北地跟她侃大山。
姚光提不起興趣,不想打擊他的熱情,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偶爾敷衍兩聲“嗯”或者“哇”,餘光一直在便利店周圍逡巡。
終於,在旁邊一杆“滋啦”響動、忽明忽暗的路燈下發現了林霽塵。
他背對著這邊,單手抄進褲兜,另一手自然垂著,指間的煙漏出點點猩紅,煙霧嫋嫋。
路燈亮得隨性,他修長清瘦的身影藏在裡頭,跟著時隱時現。說是抽煙,可一支煙都快燃盡,也不見他吸一口。夜風一吹,半截煙灰被扯斷,隨風散碎入塵埃中。
姚光不由看出了神。
這家伙竟然還會抽煙?什麼時候學會的?
林霽塵覺察到她的視線,微微側過半張臉看過來,眼神冷淡,心思難測。
兩人的視線不期然在空中相遇,姚光心肝一顫,剛才那幾段畫面重新在腦海裡讀檔。她忽閃著眼睫,匆忙撇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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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簡單的一眼對視,她的心髒就又開始造反。
這時剛好走到車前,何嘉言臉上掛著標準的八顆牙微笑,腰彎成九十度,畢恭畢敬拉開車門,比了個“請”的手勢。姚光想也不想,就立馬鑽了進去。
林霽塵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現在已經不敢亂下定論了。但至少這秘書,他找得不錯,比他熱情、比他善解人意、還比他會來事兒,舌苔很厚,應該是個舔狗。
瞥眼他燦爛的笑,姚光又在心裡默默補了句——
就是有點殷勤過了頭。
能不殷勤嗎?
也不想想這位小姐姐是誰?
他們林氏集團未來的總裁夫人,中華五嶽的代言人,他雙倍年終獎的希望女神!
關上車門,何嘉言激動地搓了搓小手手。
剛剛在酒店接到老板電話的時候,他就光速提煉出了最核心的知識點——
老板娘膽子小,從小又嬌生慣養,就沒吃過苦。這會兒被困山林,肯定害怕得不行。這要是哗哗掉幾滴淚,老板的心不得疼到化了?
老板難過,豈不就等於他這個做秘書的失職?
那他的年終獎......
想到這,何嘉言立馬跟打了雞血一樣,二話不說撂了電話,轟著油門就飛了過來。導航給他估算的時間是二十分鍾,他隻用十分鍾就趕到了,業務能力拔群。
這年頭,像他這麼敬業又有能幹的秘書,別說打著燈籠了,就是穿一身LED燈都難找!
年終獎漲個三倍,不過分吧?
林霽塵掐了煙,朝這邊走過來。
何嘉言趕緊立正站好,腦子裡跟播彈幕一樣,不停刷著“三倍!三倍!三倍!”
臉上的笑越變越大,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伸手給林霽塵開車門的時候,因為太激動,中指、無名指、小拇指控制不住瘋狂往上翹,壓都要不下來。
林霽塵掃了眼他的手,眉峰微凜,“雞爪子吃多了?”
“......”
何嘉言收回手,笑得訕訕,想解釋點什麼。
林霽塵已經自己伸手拉開車門,“得雞爪瘋就去醫院看病,公司給報銷。”坐進去後,斜他一眼,唇角扯起一絲冷意,“用你的年終獎。”
何嘉言:“...............”
一陣風打著卷兒從身邊刮過,有什麼脆弱的東西,在風裡頭,碎了個稀巴爛。
*
這段小插曲,直接導致回柏萃公館的一路上,車內氣氛空前凝固。
林霽塵和姚光分別坐在後座的最兩端,各自偏頭望向自己這邊的窗外,互相不搭理對方,跟兩座冰雕似的。
何嘉言剛剛遭受了入職以來最大的打擊,還沒緩過來勁,也沒心思充當這和事佬,能把車四平八穩地開在路上,而不是玩靈車漂移,載著他們一塊往河裡俯衝,已經是他最大的努力。
回到柏萃已經是深夜十一點。
像是受了車內氣氛的影響,整片小區都安安靜靜。路燈恹恹,樹葉悄無聲息地輕輕晃動,稀稀疏疏篩落幾許月光,無聲搖曳在旁邊的噴泉池裡。
車子倒進車庫停好。
不等何嘉言下車幫忙拉開車門,姚光就先自己推開,“蹬蹬蹬”跑上樓,頭也不回。
林霽塵這會兒才終於轉頭,將視線從窗外撤回,投向拐角處一掠而過的驚慌裙擺,片刻,又淡淡收回來。
車內昏黃燈光的浸泡,讓他的五官更顯深邃立體。漆深的桃花眼匿在陰影裡,隱約染上一絲笑。
溫柔似水,卻也透著幾多無奈。
*
姚光進門後,就一鼓作氣衝回自己房間,拖鞋也顧不上換,直接趴到床上。
床墊因震動,跟著上下彈了彈。
她將臉深深埋進枕頭芯,大約過了五分鍾,開始“啊啊啊啊啊啊”,麾下所有萌坨坨大軍都傾巢而出,要把林霽塵碎屍萬段!
叫到最後,她“哼唧”了一聲,抱著被子翻滾了一圈,仰頭望著天花板發呆,淺淺皺著眉。
為什麼呀?
他到底為什麼呀?
如果說,他是跟以前一樣,為了捉弄自己,才故意擺了這麼個局。那自己上鉤的時候,他為什麼不直接開啟嘲諷模式?
可如果說,這不是惡作劇,他是真的想......
姚光抿了下唇,耳根有些燒著。
如果是真的想親,那回來的路上,他為什麼還對自己這麼冷淡,半個眼神都不肯分過來?
他到底什麼意思啊?
腦瓜有些疼,姚光揉了揉太陽穴,翻了個身趴在床上,摸索著抓到手機,想找溫寒幫忙參謀參謀。
再輸入框內噼裡啪啦敲了一串字,又噼裡啪啦全部刪掉。
算了,就溫寒這鬼才邏輯和大嘴巴,告訴她等於直接上新聞聯播昭告天下,她和林霽塵已經結婚生子,生的還是對龍鳳胎。
猶豫半天,姚光不抱希望地調出Q/Q,神奇地發現,AL竟然在線!
她忍下激動,忙戳開置頂聊天框,刪刪改改半天,將今晚發生的事簡單告訴他。指尖在半空懸停了會兒,在輸入框敲下自己心頭的疑惑:
【一個男人,在什麼情況下,會想親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從小就跟自己不對付的女人?】
男人的問題,還是該讓男人來解答。
很快,那邊就有了回信——
【你希望是為什麼?】
?
到底誰在問誰?
這還是她認識的AL嗎?
怎麼跟感染了“林氏病毒”一樣?
許是這個回復太過曖昧,姚光看著看著,情不自禁腦補出他說這話時的神情,好死不死,竟自動代入了林霽塵的臉——
就那麼懶散地勾著長眸,目光戲謔又玩味。經過這一晚,她還能想象出,他抬指捏住自己下颌,輕輕揉捻。問完這句話,他還會漫不經心地從鼻腔內發出一聲“嗯?”
上揚的尾音,無論何時,總能調起一種百轉千回的情濃。
空氣中,全是尤加利的冷香。
姚光再次紅了臉,抱著被子在床上翻滾了兩圈,兩腿細白的腿跟騎自行車似的,一陣亂蹬。
她希望是為什麼?
還能是為什麼!
那混蛋要是再敢對她做這些有的沒的,她就揍他、咬他、踹他!
哼!!!
不過......
姚光漸漸安靜下來,翻身側躺著,手指揪著被角,都快把被子那塊揪爛,還是忍不住繼續揪。
如果......她是說如果。
林霽塵要是真的親下來,她好像......是不會反抗的......
姚光把臉深埋進被子裡,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偷偷彎起了唇角。
壁燈氤氲開一圈橘紅色的光,光圈時大時小,像一顆心,裝得滿滿當當,在怦怦直跳。
*
隔壁主臥,煙霧繚繞。
手機在桌上震動了一回後,就徹底沒了動靜。
林霽塵最後瞥眼聊天框裡的內容——
【你希望是為什麼?】
這樣的問題,她是不會回答的,他早就猜到。可每次伸手要鎖屏時,心底總會冒出另一種聲音,攔著他動作。
也許她下一秒,就真回信告訴你了呢?
於是等啊等啊等,就這麼等到了凌晨一點。
林霽塵仰靠在沙發裡,自嘲地牽了一下唇,伸手去摸煙盒。
隻剩最後一根煙了,他抽出來,在桌角敲了敲,放在嘴裡咬著,拿火機點上後,又從嘴裡抽出來,夾在指間,任由它明滅。
他其實並不抽煙,頂多在心煩意亂的時候,點上一根,看著它在青煙中一點點燃盡,然後丟了,再點一根,繼續看。
屋內沒開頂燈,隻亮了一圈暖黃色光帶。
音響裡播著英文歌,聲音低沉。青煙嫋嫋騰升,在天花板交匯,如絲如縷,似她微笑時飛揚的眼角眉梢。
林霽塵由不得哼笑了下。
今晚發生的一切,真像做了一場夢啊。
他雖然沒談過戀愛,但他不傻。在看到小丫頭見到梁婧涵的一系列反應後,他如果還猜不出她的心思,那他這150的智商,就真該拿去喂狗了。
可偏偏,她還不懂她自己的心思。他都幫著引導到這個地步了,她還傻呵呵地在那一個勁兒問“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
還能是為什麼!
笨死她算了。
林霽塵長嘆口氣,苦笑著揉了揉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