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是專門跑公司來跟你秀恩愛的?”顧清潼要被她氣死了,“我有那麼闲嗎?”
“那你是來幹嘛的?”
“我!我——”
顧清潼說不下去了。
現在空氣裡的每一分尷尬,都是她早晨腦子裡進的水。
顧清潼若無其事的轉移話題:“你剛剛打電話找我什麼事?”
說到正事,虞瑤立馬正色起來。
“一個叫溫妍的女孩找你,說是有東西要當面給你。”
聽到溫妍的名字,顧清潼神色淡了淡,倒也還算平靜。
來的正好,省得她再去找她了。
她並不準備和溫妍或陳鳴有什麼牽扯。
本來就不是一路人,等解決完沈弋的事,她和這兩人這輩子都沒什麼再見面的可能。
“人呢?”顧清潼問。
“會客室等著呢。需要我做什麼不?”
“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顧清潼喊旁邊的助理給自己泡了杯咖啡,徑直去了會客室。
Advertisement
溫妍正捧著杯子坐沙發上發呆,見她進來,忙放下杯子起身,拘謹的站著,磕磕巴巴叫了聲顧小姐。
顧清潼不想聽她廢話,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簡明扼要道:“東西。”
溫妍連忙將手中透明的文件袋遞上。
“這裡面是合同、U盤,還有銀行卡。U盤裡是當時的談話錄音,委託人說你和沈先生是商業聯姻,和他表弟才是真愛……”
顧清潼翻到合同後面看籤名,落款人明煦,是沈弋的表哥。
她對這人有些印象。
這人早年間遊手好闲,就是個混混,後來沈弋進公司後便跟在沈弋身邊當助理,幹的也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事。
“……總之!如果我早知道你們感情很好的話我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溫妍說著,衝顧清潼鞠了一躬,鄭重道歉:“顧小姐,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請你原諒我吧。那個……銀行卡裡是五萬定金,我之前用了兩萬,之後會盡快還上的。”
她鞠躬的動作帶起一陣小小的風,顧清潼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是常年待在醫院才會有的味道。
顧清潼漠然的垂著眼,隨手將合同扔到一邊,十指交握擱在膝上。
“你之前想和我談什麼條件。”
“沒、沒什麼……”溫妍見她看著自己不出聲,頓了頓,嗫嚅著小聲道,“之前是怕委託人知道我出賣他找我麻煩,不是真的想和你談條件,我知道這事我做得不對。”
“現在就不怕人找你麻煩了?”
“怕啊。”溫妍看她一眼,又垂下眼,“不過我會自己想辦法的,我爸說了,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承擔後果……”
“說的比唱的都好聽。”
聽她提到陳鳴,顧清潼輕嗤了聲,不準備再和她啰嗦下去,直接道:“行了,你可以走了。”
溫妍愣了愣,小心翼翼的問:“那,你不計較了吧?”
顧清潼不耐煩的“嗯”了聲。
溫妍頓時松了口氣,轉身,走了沒兩步,聽到顧清潼在後面喊她:“等等。”
溫妍一僵,回頭。
顧清潼把銀行卡扔到茶幾上,抬了抬下巴:“這個你拿走,錢不用還了。”
溫妍驚訝的看了她一眼,卻沒有立刻上前,她遲疑著問:“顧小姐,你是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沒有。”
“那,這個錢我不能要。”溫妍又鞠了一躬,“謝謝你的好意,我會盡快把錢還上的。”
顧清潼覺得這丫頭有點不識好歹,冷冷道:“我稀罕你這幾個錢?”
“我知道這些錢對你不算什麼。”
溫妍神色認真:“但這不意味著我就能白拿你的錢。”
顧清潼抬頭,自進入會客室以來,頭一次拿正眼看向對面的女孩。
半晌,她玩味的扯了扯唇角:“說的這麼大義凜然,不還是什麼髒活都接?你以為你這錢來的很幹淨?”
“哪裡不幹淨了?我又沒做什麼違法亂紀或者傷天害理的事。”
她高高在上的姿態讓溫妍有點不適。
溫妍抿了抿唇,不卑不亢道:“顧小姐,你也不用諷刺我,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總之,還是謝謝你。”
作者有話說:
第十八章
溫妍和顧清潼見面時, 陳鳴正吊兒郎當的站在寫字樓下的便利店門口抽煙。
他手中拿著個掉了皮的舊錢夾,輕眯著眼, 看著錢夾中的老照片出神。
二十來年過去, 照片早已模糊,但他依然能夠清晰的記得最後一次見到宋玫時的場景。
那是二月初的一天。
臨近春節,剛下過兩場雪。難得的豔陽天, 來接她的車隊在樓下排了一排,他不願意見她,特意和輪值的戰友換了班。
可臨出發前, 她還是找了過來。
寒冬臘月裡, 她一路跑來,臉頰紅撲撲的,額頭上都是汗。戰友們紛紛找借口離開, 給他們留下獨處的空間。
兩人隔著兩三米的距離看著彼此。
誰也沒說話。
還是宋玫先走上前,她攥住他的軍裝衣領, 明明是命令的口吻, 聲音卻止不住的發顫:“陳鳴,說你喜歡我。”
“我喜歡你。”
陳鳴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隨後拉開她的手:“滿意了?可以走了嗎?大小姐。”
宋玫怔怔的看著他。
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起了霧。
“怎麼委屈的像要哭了一樣?”陳鳴輕挑的笑起來,惡劣的拍了拍她的臉,一副混不吝的樣子, “和你玩玩而已, 大小姐你不會當真了吧?”
宋玫眼眶一點點紅透, 但自始至終都沒有掉一滴眼淚。
她狠狠給了他一耳光:“你別後悔!”
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就連最後留給他的背影也是美麗而驕傲的。
這些年, 陳鳴從未後悔過當初的選擇。
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隻需要知道她一如既往, 肆意且驕傲的好好生活著就足夠了。
可他沒想過她會死。
七年前。
她還不到四十歲。
在那樣年輕的時候。
手指微顫,積了長長一截的煙灰落下。陳鳴驟然回神,連忙將煙灰拂去,拿著照片來回翻看。
確認沒有燙壞才松了口氣。
“你看什麼呢?給我也啊疼疼疼——”
溫妍躡手躡腳的走到陳鳴身後,探手去搶他的錢夾,還沒碰到便被一把扣住手腕扭到身後。
陳鳴小心翼翼收起錢夾,隨後才松手。
溫妍一臉不高興的揉著手腕,眼神不死心的往他衣兜裡瞄,小聲嘟囔著:“有什麼不能看的,小氣鬼!別以為我不知道,不就是你那初戀……”
陳鳴瞥她一眼。
溫妍很識時務的閉上嘴,又比了個拉拉鏈的動作,小狗似的眨巴著眼。
陳鳴吸完最後一口煙,將煙蒂扔進垃圾桶:“給人家道過歉了?”
溫妍嘟嘴:“你怎麼都不問問有沒有人為難我?”
“我在這是來當擺設的?有人為難你你不給我打電話?有人為難你你現在還能好好站在這?”
“……”
見她不吭聲,陳鳴不耐煩的又問了一遍:“讓你去道歉你道沒道?”
“道過了道過了。按你的吩咐,態度特別誠懇!她後來要給我錢我都沒要呢……”
溫妍說著還有些遺憾,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本來就不該要別人的錢。”陳鳴教訓她,“還有你搞那個什麼咨詢公司,惹多少事了?以後不許弄了!”
“我那還不是想給我媽賺點醫藥費幫你分擔分擔?”溫妍不服氣。
“你好好上你的學,你媽醫藥費不用你操心。”
“好哇!原來你有私房錢!”
陳鳴不理她,看了眼時間轉身往地鐵站走:“你下午不是有課?還不趕快回學校。”
“回回回,馬上回。”
溫妍跟在他身邊,賊兮兮的拽著他的衣袖晃了晃:“爸,既然你有錢,這兩萬塊你幫我還了唄?”
“用不用我幫你吃飯?用不用我幫你上學?”陳鳴冷笑,“自己惹的事自己解決!”
“……”
溫妍忍不住小聲嘟囔:“你今天吃火藥了嗎?這麼兇……”
-
溫妍走後,顧清潼獨自坐在會客室裡發了好一會兒呆。
她莫名想起小時候。
在外人看來,顧嶼生絕對稱得上是一個好父親,如果非說有哪裡不好,那也是太過溺愛她,見不得她受哪怕一丁點委屈,以至於將她的性子養的無法無天。
顧清潼記得大概是七八歲的時候,有一次她和同桌起了爭執,雙雙被班主任請家長。
其實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小孩子忘性大,家長從中調停一下很快便過去了。
可顧嶼生偏不。
他絲毫不把對方家長的示好放在眼裡,一定要對方給個說法。
逼得對方家長在辦公室裡對孩子又打又罵,還要低聲下氣的親自向她道歉,請她不要計較。
最後連班主任都看不下去,委婉的勸說顧嶼生:“顧先生,您不能這樣教孩子。”
顧嶼生傲慢的笑了:“我女兒是來學校上學的,不是來受委屈的。你這個當老師的沒盡到應盡的責任就算了,還來管我怎麼教孩子?”
那之後,同桌很快轉了學。
班主任也換成了新來的老師,處處以她為先,謹慎小心的照顧著她的感受。
這種明目張膽的偏愛很快使顧清潼成為大家排擠和孤立的對象,再後來,學校開始有流言,說她囂張跋扈、仗勢欺人。
誰誰生病是因為她把人鎖在教室;
誰誰考試沒得第一是因為受她威脅;
甚至連學校裡的流浪貓失蹤都是被她害死的。
……
顧清潼很委屈,她跑去找顧嶼生:“爸爸,為什麼他們都不喜歡我?”
“爸爸喜歡你啊。”顧嶼生把她抱在膝頭,“爸爸最喜歡潼潼了。潼潼有爸爸的喜歡還不夠嗎?”
“可是我也想要朋友……”顧清潼小聲。
“爸爸可以隻有潼潼,潼潼就不能隻有爸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