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伊梅似乎不打算再多說什麼,冰涼的眼淚即將奪眶而出,她合了合眼睛將額頭抵在了冷辰遠的肩膀。
“梅梅。”冷辰遠抬手輕輕撫摸著聶伊梅的長發,欲言又止的樣子讓聶伊梅忍不住還是掉了眼淚。
“算了,別說了,你自己有你自己的考慮,等你想說再說吧。”
聶伊梅抬手抹了一把眼淚,仰頭扯出沒心沒肺的笑來,“我相信你。”
說完,聶伊梅沒有給冷辰遠任何說話的機會,掀開毯子就跑了出去,隻留下一句,“我去給你做晚飯。”
他們在的房間沒有開燈,冷辰遠看著那個瘦小的身影朝著走廊裡的亮光跑去,忽然很害怕,害怕有一天,她也像現在這樣衝向本該屬於她的光明,而把他獨自留在一片黑暗之中。
盡管,他明明最想做的,就是跟她一起站在明媚燦爛的太陽光裡。
冷辰遠下意識地朝著聶伊梅的背影伸了伸手,等那抹背影終於從視野消失時,他才苦笑著把手縮回來,暗裡罵了自己一句,真蠢!
冷辰遠自己在躺椅上靠了不到四五分鍾還是拿著毛毯去廚房找聶伊梅了,進門的時候脫了外套,他記得廚房在一樓,海風大,很冷,聶伊梅隻穿了一件襯衫肯定會著涼。
結果等他走到廚房的時候,聶伊梅正站在瓦斯灶旁邊發呆呢。
瓦斯爐開的很足,但是聶伊梅拿著打火槍一直沒有點火,光是看背影也知道在走神,冷辰遠斂著眉頭快步走過去關掉了煤氣,同時順手把毛毯披在了聶伊梅肩膀上。
肩頭一沉,聶伊梅也回過神來,隻見冷辰遠正抱著胳膊盯她看,昏黃燈光下的表情不甚分明,她抽了抽鼻子重新低了頭,聲音有些喑啞地問了句,“你怎麼下來了?”
“你是打算放瓦斯自盡麼?”冷辰遠的聲音很低沉,漆黑的發絲隨著海風飄蕩在眉宇間,原本嚴肅的面龐此時又增加了幾許戾氣,但那雙狠厲的眸子卻滑過一絲柔軟的光澤,他是心疼她的。
恐怕還是有心結,不然怎麼會走神呢?
聶伊梅扯了扯嘴角想要朝他笑笑,可最終還是放棄了,“你出去吧,這裡怪冷的,身上有傷再著涼,你是不是也不想活了?”
冷辰遠沒搭理她的伶牙俐齒,隻是又把毛毯給她裹緊一些,垂眸看著她認真地說道,“我在這裡看著你,先做飯,吃完飯我跟你講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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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伊梅覺得冷辰遠這麼說是在故意吊她胃口,但她也隻是在心裡想想,沒有說出來。
老板娘似乎聽到了冷辰遠說的話,快步走過來給冷辰遠披上了大衣,臨走出廚房之前,她又打量了聶伊梅一眼。
聶伊梅重新把瓦斯爐擰開,打著火,正要轉身想把剛才裝了水的小鍋拿過來,結果一扭臉,冷辰遠已經把東西遞給了她。聶伊梅手上一頓,又接過來放在了爐架上。
之後要拿什麼東西冷辰遠也都在幫著她,聶伊梅把鍋蓋扣好之後有些狐疑地看著冷辰遠,“你學做飯了?”
冷辰遠擰了擰眉頭,“你覺得我有那個時間?”
聶伊梅動了動嘴唇,沒再言語。
之後兩個人都沒說話,氣氛降至冰點,聶伊梅抓著毛毯邊靠在了琉璃臺旁,視線又落在雪地靴的鞋尖,思緒卻不知飄到了哪裡。
直到小鍋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白色的泡沫從鍋裡溢出來燻到了聶伊梅的側臉,她這才醒過神來有些手忙腳亂地掀開鍋蓋拿著勺子攪了攪。
“你剛才在想什麼呢?”冷辰遠緊皺著眉頭伸手撥了撥聶伊梅的劉海,見她沒反應,幹脆伸手把她抱進了懷裡,“恩?又要跟我冷戰?”
“你不是說吃完飯之後給我講故事嗎?我現在做一下心理準備。”聶伊梅的雙手扯著冷辰遠腰間的衣服,盡量讓自己跟他保持一定的距離,以免碰到他的傷口,“冷辰遠,待會吃完飯之後先讓我看看你的傷吧。”
回想起那滿地的血色繃帶,聶伊梅簡直無法想象冷辰遠身上的傷會有多重。
冷辰遠沒再反對,沒有把裴寧帶過來,晚上換藥也是需要聶伊梅幫忙的。
兩個人若即若離地又抱了不到十分鍾,飯好了,很簡單的雞絲粥,聶伊梅推了推冷辰遠想去盛飯,忽然發現碗櫃很高,她踮著腳都夠不著,冷辰遠站在她身後幫她拿了兩隻下來,聶伊梅忽然就有些想笑。
“你笑什麼?”冷辰遠的聲音悶悶地,對於聶伊梅心情瞬間好轉他感到奇怪。
聶伊梅正想問他怎麼知道她在笑,一抬眼就看見牆壁是反光的瓷磚,正倒映著他們兩個緊挨的身體,她看到自己的唇角竟真的是微微上揚的。
“我在想,如果你不是BC集團的總裁就好了。”聶伊梅是實話實說,剛才冷辰遠站在她身後幫她拿碗的一瞬間,她忽然就感覺到了她想要的是什麼。
她想要的是與冷辰遠並肩而戰,而不是像莫凡說的那樣隻能無能地被冷辰遠用欺瞞的方式保護著,她想要的,是一種平等的愛情。可顯然,冷辰遠的身份與她是天壤之別。
聶伊梅一邊往碗裡盛粥一邊口吻柔和地說道,“不過啊,你不做總裁顯然是不可能的,我得好好努力了,得快點成長,不然我憑什麼參與你的未來啊。”
站在聶伊梅身後,冷辰遠垂眼攥緊了拳頭,這個女孩是真的把他當做了未來,他現在該怎麼做才能不辜負她的一片深情?
聶伊梅不知道冷辰遠此時內心的焦灼,她用胳膊碰了碰冷辰遠,“再幫我拿一隻碗。”
“恩?”冷辰遠看著桌臺上已經擺了兩碗熱氣騰騰的粥,怎麼還要?
“也給老板娘做了一碗。天挺冷的,讓她喝點粥暖和暖和。”
“恩……”冷辰遠又遞給聶伊梅一隻碗,“那是我姨媽。”
“什……什麼?”聶伊梅正在盛飯,聽了這話瞬間扭過頭來,手上的動作卻沒停,勺子裡的粥差一點就澆到手上。
冷辰遠眼疾手快地握住了聶伊梅的手腕,嗔怪地說了一句,“小心點,燙到怎麼辦?”
“不是,你剛才說什麼?姨媽?親的?”聶伊梅問了一連串。
冷辰遠隻是點了點頭,又幫她把另外一碗粥盛好。
“你怎麼不早說呀?”害她還以為是個不太普通的佣人,也難怪剛才聽老板娘跟冷辰遠說話的語氣裡很是親切。
冷辰遠搖搖頭,隻說,“待會兒跟你解釋。”
聶伊梅擰著眉頭有些哀怨地看了冷辰遠一眼,怎麼說也是她見到的第一位長輩,卻連招呼都沒打,人家肯定會覺得她沒有禮貌。
因為知道了老板娘的真實身份,聶伊梅捧著碗坐到餐桌旁的時候,一下子變得非常拘謹,但是視線在素姨和冷辰遠身上轉來轉去,她又覺得古怪,這位長輩卻不太像長輩,反倒很是敬重冷辰遠一樣。
“素姨,這是梅梅給你做的雞絲粥,坐下來一起吃吧。”冷辰遠揚揚下巴示意素姨坐下。
聶伊梅聽了這話連忙起身幫素姨拉開椅子,臉上帶著一絲謹慎與敬畏。
素姨眉眼溫順地笑著感謝,“麻煩姑娘了。”
“素姨,她叫聶伊梅。”冷辰遠糾正素姨的叫法,不知想到了什麼,又補充了一句,“是我女朋友。”
聽到冷辰遠這麼說,聶伊梅臉頰泛起了微微的紅暈,朝著素姨溫柔一笑,“素姨好。”
素姨眼含笑意地望著聶伊梅點了點頭。
吃飯的時候冷辰遠問了素姨一些旅店日常的情況,聶伊梅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大概就是這間旅店,基本上一年半載也沒有人來。
除了無家可歸的流浪人,就是空有才華卻沒錢的詩人。
總之,旅店的經營狀況,簡直就是BC所有產業的一大恥辱,素姨對冷辰遠感到很愧疚想要搬到某座山上去住。
“冷少,我前幾天看到新聞了,小少爺他……我應該沒有再留在這裡的必要了。”素姨沒有說出來的話,聶伊梅猜得到,心情也跟著沉了沉。
“辰川他沒有死。”冷辰遠說這句話的時候還在平靜地轉著手裡的銀制小勺,雞絲粥被他攪的畫出一個又一個圓圈,像是預料到了聶伊梅和素姨的反應,冷辰遠又解釋了一遍,“新聞是假的。”
聶伊梅不知道自己的腦子是不是忽然壞掉了,不然怎麼就理解不了他所說的話呢?
什麼叫新聞是假的?什麼叫人還沒死?不是葬禮都舉行了嗎?
轉臉看向素姨,她在稍微的詫異之後又露出一抹苦笑,“老太爺非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又是老太爺……
聶伊梅覺得老太爺在她心裡已經被刻畫成了惡魔……
等等,老太爺是冷辰遠的爺爺,不就是小少爺的爺爺嗎?哪有爺爺會這麼做的?
不過想到冷辰遠身上的傷,聶伊梅又垂下了嘴角,也沒有一個爺爺會對孫子下這麼重的手,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那個老人大概心理有問題。
第一百三十一章當年
第一百三十一章當年
這麼想著,聶伊梅又有點心疼冷辰遠了。
之後整頓飯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吃完了,聶伊梅還在琢磨著老太爺是什麼人的時候,
冷辰遠已經拉著她走到了素姨給他們準備的房間。
聶伊梅被冷辰遠催著先去洗了個熱水澡,來得匆忙,旅店又不會準備睡衣,所以聶 伊梅裹著一條浴巾站在鏡子前有些不知該怎麼辦,盡管她早就被冷辰遠看光光了,
但19歲的女孩還是無法坦然地以這種姿態站到一個心儀的男人面前。
正猶豫著,浴室的門被冷辰遠敲響了。
“梅梅,洗完了就出來。”
“我……我還沒洗完呢,正泡澡呢。”聶伊梅有些驚慌地看著浴室磨砂玻璃門上映出的 冷辰遠的輪廓,心裡有點害怕他會突然進來。
冷辰遠站在門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輕聲一笑,“你現在是在看我吧?”
“你怎麼知道?”聶伊梅四處張望著,還以為浴室裡有攝像頭,不過下很快又覺得自 己是想多了。
重新看向門,隻見冷辰遠的手指在磨砂玻璃上緩緩移動,最終落下一個心形的圖案。
聶伊梅彎起嘴角笑了出來,可下一秒她就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蠢貨啊!
她能站在裡面看到冷辰遠,冷辰遠當然也能從外面看到她站在這裡啊!
居然還跟冷辰遠說自己在泡澡……
無比挫敗的拉開門,聶伊梅喪著一張臉走了出來。
“所以你躲在裡面做什麼呢?”冷辰遠好笑地看著她。
聶伊梅沒吭聲,光著腳直接走到了床邊,也不管頭發還是湿漉漉的,掀開被子就把 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很冷嗎?”冷辰遠見聶伊梅縮進被子裡,一邊問一邊去看空調的溫度,23度,正合 適吧?
“沒……我想穿睡衣。”聶伊梅撇著頭看向暖黃色的床頭燈,正打算就這麼睡了,忽然 發現床頭櫃上擺著一隻藥箱,這才想起冷辰遠身上還有傷,“冷辰遠,你今晚睡在 這裡,身上的傷怎麼辦啊?”
“本來打算讓你幫我換藥的,既然你要睡了,那幹脆不換了。”冷辰遠說著便躺到了 床上。
“不行,不行,不換藥怎麼行?”聶伊梅從床上跳了起來,拿著藥箱有些手足無措,
“可是,我不會啊。”
聶伊梅覺得自己真是笨得要死,除了做飯好像什麼都不會,這樣怎麼陪著冷辰遠啊?!
“好了,我告訴你怎麼換,你跟著我說的做就好。”冷辰遠也站了起來,拿起素姨為 他準備的睡衣披在聶伊梅身上之後又脫掉了自己套在身上的線衣。
整個上半身都被白色的繃帶裹緊,聶伊梅看到之後心髒倏地一緊,像是被什麼東西 狠狠勒住一樣絞痛,皺著眉頭想要伸手去解開繃帶,可站在那裡就像被人施咒一樣 完全動不了。
冷辰遠當然看出了聶伊梅的害怕,他溫柔地握住聶伊梅的手輕聲說,“就知道你會 這幅樣子,所以才不想讓你知道啊。”
“很……很痛吧?他,他不是你爺爺嗎,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聶伊梅實在無法相信 冷辰遠這一身的鞭傷都是拜一個與他有血緣關系的人所賜。
“看來,莫凡跟你說了不少。”冷辰遠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來,“好了,最痛的時候 已經過去了,如果做不了就等明天見到裴寧再說,不急於這一時。”
“不,我可以,我……盡量。”聶伊梅把手從冷辰遠的掌心抽出來,已經沁出了一些汗 意,緊張地在浴巾上抹了又抹才顫抖著手去解肩膀上的活結,“我怕把你弄疼,疼 的話就告訴我,我輕一點。”
“恩。”冷辰遠含著笑意,怎麼聽這句話都覺得別扭,不知情的人恐怕要覺得這段對 話角色互換了。
一層層的繃帶剝開,聶伊梅下意識想要去閉眼睛,可現在除了她沒有人能幫助冷辰 遠,她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可是每動一下都要心驚膽戰地問冷辰遠,“怎麼樣?痛 不痛?”
“不痛。”冷辰遠看聶伊梅緊張的臉色發白,忍不住安慰她,“你放松一點,我沒有 那麼嬌貴。”
“……”聶伊梅沒再吭聲,屏氣凝神地幫他把最後一條繃帶撕了下來。
看得出聶伊梅根本放松不下來,冷辰遠隻好跟她聊天試著幫她轉移注意力。
“梅梅,我剛才說要跟你講個故事,就是關於素姨的。”冷辰遠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把 藥箱拿過來,從裡面拿出一支藥膏遞給聶伊梅,“來,把這個塗到傷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