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吧,是元首最後一位師弟。
☆、4.94
運鋼材的貨車停靠在開元門裡的路口,一溜兒。全是搭戲臺用的。
一側巷道盡頭,是小步的宅子。
老八的老巢雖說不是最豪華或最有特色的,
但是,地理位置最好。
這裡就有必要先介紹一下京城的雄渾地狀了。
成昭朝還說建議元首遷都,他當然是就目前帝都出現的人口膨脹、交通擁擠、住房困難、環境惡化、資源緊張等問題提出的設想性建議。元首說這是最大的事,著實,這絕非一句“遷都”就能解決。還有一點。前後有七朝建都於此,多少有更細致的考量,雖說時代在變遷,但是一些骨髓裡的優勢確實不能忽視。
兩千年前,帝都選址就充分考慮了東西關系。
位置足夠西,東方女人和財貨的吸引力大過對於路途遙遠的恐懼,足夠的歐陸胡人會牽著駱駝裹挾大量錢財及異域文明過來。位置又足夠東,輕騎兵向東向南幾天疾行,就能在姿陽和封州洗馬燒殺。北山秦嶺環抱,八水繞城,秦川多谷,宜居,易守。
建城時也用漢人的皮兒包了胡人的餡兒。
皮兒是按《周禮》擀的,棋盤一樣用道路劃出一百零八個坊,每個坊又被十字街和另外四條街道分割成十六個地塊,十字街的四個端口,分別是坊的東、西、南、北四門。這一百零八的坊數是《周禮》規定的。頭是太極宮,皇帝住著;心髒是皇城,百官衙門呆著;左心房是太廟,祭祖先;右心房是太社。祭政權。雙手是金光門和春明門,中間金光大道;雙腿是朱雀門和明德門,中間朱雀大道。肚臍眼兒那兒,即是開元門裡,這裡離太極宮直線距離最短!
可以這麼說,小步如今就住在他老子的褲襠兒裡,而且,唯有小步這處宅子是元首親自安排的。
原因無它,元首最操心這個八兒子,
從小就虎頭虎腦,
連小九都有些沉靜心思,八兒子呢,敢說敢做,不是說他缺乏細致,而是太衝,元首怕他惹事也怕他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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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回到帝都布局的餡兒上來,
餡兒著實就是胡人的習慣了。高檔的建築普遍使用大理石,好些建築用了百來年還像新的一樣。每個坊都有城牆,把坊圍起來。仿佛西方的城堡。平常,隻有一個南門開放。如果某個坊的四門大開,隻有兩種情況,一種情況是著了大火。另一種情況是謀反叛亂。
就是這個南門,晚上很早也得關閉,一旦關閉,就不會為任何人打開。
這個規定是西唐宇文應制定的,號稱是為了防止盜賊,真實的目的還是為了防止串通謀反叛亂。夜後、酒後、女人的懷抱之後,男人心裡的野亮作祟,一陣恍惚就會以為生命苦短。眾生平等,想到謀反。
這個規定也是借鑑了西方的管理經驗,城堡一鎖,想謀也沒機會見面說話,想反也殺不進來。
不過,歷經千年間的戰火,現代文明的洗禮,如今。這些城牆早已做世界文化遺產觀光旅遊用,門,也四方達通,任何一扇都不再關閉。就是說,帝都古老的建制格局還在,但是城牆兩側林立的高樓大廈,早已造就物是人非,形成帝都獨有的古今結合皇城魅力。
小步的宅邸外觀就是全大理石鋪成。內裡房宇還是木結構。這裡就能見到小步在自我舒適度的品位與精細了。小步住進來後,全調成冷色系,房梁上類似古青銅的雕花;不多,但是恰到好處點綴、幾步一站的小棵銀杏,都體現主人終究來自皇家子弟的品識。
負責運來建材的是小步自己的人,而負責搭建的,是關漫的隊伍。那是自然,玩樂這方面,小步哪有他七哥玩得熟,小步這算首次自家搭戲臺搞大仗勢,關漫肯定得幫襯一下。
梁良給袁銳點了支煙,
“完全沒睡好,每天搞到深更半夜。”梁良是眼圈略浮腫。
“聽說了,成老妖回來後,你們外交廳就沒好日子過了。”袁銳彈彈煙灰輕笑著說,
梁良是老八的人,外交廳海事司的,
成老妖即成昭朝。他在成家“昭字輩兒”排老幺,外頭一直叫他“成老幺”,後來因他完全在和本創造的瘋魔魅力。被改了一個字,成老妖。二十年前,有人私下就開始這麼叫了。
“咳,也是沒法兒。如今這事兒鬧得緊迫,他媽小和本也是糟心糟肺,老們快過年了,鬧這麼出兒。不是給咱們天朝人民添堵嗎。”
是挺煩心,
難怪元首不得不緊急將蟄隱這麼些年的小師弟都請出山了,
我天朝和和本一直在西海存在一大塊島嶼歸屬爭議:秦山四島。
數百年來,磕碰摩擦不斷。
自當年成昭朝的風範斡旋,換來近二十年的和諧氛圍,共同開發,共同盈利。
哪知,和本近年內政出現波動,國內保守派日益壯大,
這不,又臨近他們的首相選舉,通常都是這樣,為吸引眼球,炒作島嶼問題都是和國政要最愛玩的把戲,
真是添堵。
咱們要過年了,這大喜的日子,和國卻一而再再而三鬧著要跟美歐大國在秦山四島附近舉行軍演!
甚至,他的多個議員宣稱要登島搞什麼環保宣傳?……是的。前段時間就有這個苗頭,和國那些跳蚤政客們多個場合指責我方在四島開發上存在過度開採問題……
按照二十年前制定的“洛川協定”:我方和和方,在保障四島原住民合法權益的前提下,效益均沾,共同開發。但是,有一點,雙方一定得堅守,就是任何一國的政府機構或官員不得登島!
好嘛。你說,萬一小和本真在咱們大過年的吉利日頭裡,搞出了他一兩個議員登島“視察”啥的,這不是給全國人民找不痛快嗎!
所以。這件事著實緊迫,
把成昭朝這樣緊急召回,不就是為搶在年前,不說徹底把這樁糟心事了了,起碼,得遏制住“添堵”的速度,讓咱們天朝人民高高興興過個好年撒,
於是,也別怪成老妖日以繼日一絲不苟高強度壓著下邊這些人做事,實在是,迫在眉睫呀。
☆、4.95
戲樓搭起來了,八角式,攢尖頂。現代拼接結構的高效,還原古樣式真是不費吹灰之力。
老七老八鐵,他們下面的人自然也瓷實得很,有些話能問,
袁銳私下問,“八帥這次怎麼來了這等興致,平常他可不是個好這些的。”
梁良也沒掩飾迷惑,“我也納悶兒吶。怎麼突然有了這個趣兒,幹勁兒還挺大,戲樓子搭著,戲班子也督著,角兒都是下了單子請的。不過,”頓了下,低了聲,“這是我琢磨的啊,成老妖好像愛看戲……”
袁銳又磕了磕煙灰,垂眼輕輕點點頭。
梁良這說的,在點,估計也八九不離十。
是的,
成昭朝這時候出山返京,主要的直接原因,肯定還是為和國這些茬兒。
但是,
還有一件舉朝關注的大事,是無論如何繞不開的:
少首的人選問題。
作為曾經元首的嫡系近臣,他的意見多少還是有些關鍵吧……
反正聽說老二這次借被派遣從和國接回他,路上。可沒少獻殷勤:長空私自做主,這次相迎行程,包括專機上的配置、和國那邊落地接洽,均按“元首出訪”級別……
其實,從牌面上看。
成家應該是站在老六這邊的,成著一直是聲咽的忠實嫡系。
但是,必須還是得看到,成昭朝、成著叔侄並不親近,加上成昭朝近二十年遠離權力場,他走時,這些不得了的龍子們還年少蓬勃,兄友弟恭得很呢,哪來黨爭?
如今什麼都是日新月異,包括人心,所以,到底成昭朝處在一個什麼立場,還真是叫人一時摸不著……
於是,以梁良、袁銳他們的角度看,小步這時候“搭出這場大戲”存著拉攏成昭朝的可能也不無道理。畢竟,這種時刻,不說一定能爭取到成昭朝這一票,至少,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顆雷好。
隻不過,底下這些嫡系們,這次,著實錯看小步了。
八爺這時候才想不了那麼多呢,
小步目的超級單純:就是心疼冬灰,為討她開心!
特別是前兒幾天小步去瞧冬灰,咳。又非常過不得了一把,小步越發要把這臺戲搭好咯。
小步是去給冬灰特意送格拉斯白茉的,
那日他趕回關漫的病房,說冬灰已經走了,
小步去關漫宅子裡取來的可不是打下來的現成花骨朵兒。而是見花枝實在長得俊,特別折了枝最旺的,移栽在花盆裡端了來。也就是因著折栽的費時,耽擱久了,所以返回也就晚了。
小步很高興,
因為冬灰見了這株白茉也很喜歡,
小步說,“看你們學校越發冷清了,樓裡應該沒什麼人了吧,我給你端上去。有點重呢。”
冬灰一想今天方程也外出了,宿舍樓裡確實沒啥人,就點了點頭,不過還是囑咐“別叫巡防的人看見了。”
小步笑著拉開副駕門,讓她坐上去,“放心,我車牌是特A照,直接開進去沒問題,我也一定小心,一會兒進出。不叫人瞧見我臉。”
這一路開進來呀,小步心裡就酸酸的,
一個學校差不多都走空了,
她一個人孤單住這兒……
上了樓來,冬灰鑰匙扭開她宿舍門,人還笑呵呵地招呼,“快進來,真好,巡防的還沒來這邊……”
小步啊,心。真掏空了的疼了!
冬灰開了燈,熟練就過去彎腰掀了鐵爐子的蓋子,人又蹲下來,撿起火鉗從下面那個圓筒洞裡掏出燒碎了的煤,再站起來,捻新的蜂窩煤添在上面燒……
小步心中都是一種憤懑,“怎麼,他們停了暖氣?”
小步聲音輕,冬灰還在添煤,沒聽出什麼。還以為他正常和自己聊天呢,笑著說,“嗯吶,停了,一放假就停了,樓都走空了,還燒著管道做什麼……”她彎著腰,馬尾又垂到一邊。冬灰進來就忙著捂熱屋子,棉大衣都顧不上脫,隻一手利落地摘了圍巾帽子,擱在椅子上。她一邊捯饬爐子,一邊請小步進來坐,憨憨的,超好客的樣子,“屋子有點亂。你先坐坐,一會兒我給你泡茶喝,我自己存的雨前茶呢……”
小步忍著,沒將憤懑表現在臉上,
把白茉輕輕放在地上。轉身合了門,
再看這間小小的屋子,完全普通學生宿舍的模樣,
四張上下鋪,一邊兩張,
下鋪床鋪,上鋪都是放著行李。
還用這種老式的爐子,小步最擔心安全問題,忙去看了看窗戶……嗯,頂上八分之一一扇窗留了出氣孔……小步走過來,“我來吧。”接過她的火鉗,冬灰也沒推諉,松了手,自己又利落脫了軍大衣,走過去拿起臉盆,“我去給你打點熱水來啊,洗洗手。對了,別加滿了,火苗起來就行了。”“知道。”小步低下頭,心裡酸啊,冬灰該是享福的,怎麼能是這個樣子!……
冬灰一直在忙活,招呼他洗手,來回打水就跑了兩趟。小步不敢多話,連叫她不要這麼辛苦都不敢……他就是覺得心酸,揪著疼,他坐在冬灰的小床上,隻墊了一層絮,依舊能感覺床板的硬,卻。幹幹淨淨,被子疊的一絲不苟……
冬灰蹲他腳邊在翻行李箱,好茶她放那裡頭呢,
小步看見行李箱裡還有一包包包好的包裝盒,全是用大紅的紙精巧包著,上頭還纏著紅繩兒,
“這是什麼,”小步問,
冬灰指了指大紅包們,“這些麼。”仰起頭來,多麼明豔稚純的笑容,“準備去方程家過年的時候送給她家人的。”
“過年……你去她家過麼……”
冬灰又低下頭去,“嗯,”看不見她的表情了,“我一個人……方程說他們家過年可熱鬧了,肯定很好玩兒……诶,找到了!這雨前茶你一定喜歡喝,你喜歡喝綠茶是麼,”她舉起找到的布袋晃了晃,笑容不減,小孩子一樣高興。
小步已經心酸得無法了,
從冬灰那兒回來,
即使立即參加了一個熱鬧的飯局,
小步一直寡言少語。
車上,
關漫問他“病了?怎麼整的像個木頭塞子。”
小步看向車窗外,
“冬灰屋裡沒有暖氣。墊一層絮,蓋一層被子。打熱水二十分鍾才燒開一次。食堂早關門了,她自己在爐子上弄吃的。她過年也不知道去哪兒,要不是她同屋的同學邀她去家裡過年,年三十兒,她那頓年飯都得自己一個人在那個小爐子邊吃。元首這是為什麼呀,她還是個小姑娘,福利院的孩子都比她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