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看著車窗外,眉頭緊鎖,“闖什麼闖,這又不是劫獄,讓我想想,西歐在這個醫院有個老熟人,我給你準備那中藥還是他開的單子呢。”說著,拿出電話。
葡萄一聽西歐,不以為然撇撇嘴,嘟囔,“姐,你就是作,這事兒還輪得上用她的關系,你給左小權……”
六六一聽左小權的名兒似乎臉色陰漠了一分,
不過姐兩兒都沒瞧見,
秋一水給那大夫打了個電話,說開那藥單子有些問題想再咨詢咨詢,被攔外頭了。對方很熱情,一聽,忙說出來接他們,醫院雖說被戒嚴了,可急診、普通住院樓這邊,還是照常營業的,叫他們走西門。
開到西門,確實平常出入,不過也還是有軍警把守。空總醫大,實際被嚴守的是西半區。
秋一水下車,那大夫不多時也迎了出來,“哎,今兒不曉得出了什麼大事,搞得像戰時醫院,剛才西邊兒又開來好些軍卡,倒似把那西幹部療養樓圍成個孤島……”邊說邊領著他們往裡走,
秋一水走到廊下卻停了腳,“不好意思,張大夫,我現在急著往西樓那邊看看,有個朋友住裡頭聽說情況不好,您有辦法帶我過去嗎?”
☆、3.94
貓有貓路,鼠有鼠道,西歐結識的,倒也都是各行業的鬼怪。
小張大夫帶他們走到一面山牆的角跟兒,那裡有一張梯子,小張大夫不好意思地說“西樓食堂的伙食好些。我們經常從這裡翻過去抄近道掠他們的食兒。”秋一水感激不盡。
翻過來,繞過一個小花園兒,在一處在建裝修的小二樓前貓兒著,瞧見了黑壓壓的一片武裝大兵,哦喲,大場面!
葡萄差點喊出來!三歡!暈迷的孩子這麼遠瞧著。都看得見那沒血色的臉。他被一個男人抱著站在階上。葡萄再順眼一看去,差點喉嚨管兒又要湧出第二聲兒!小權?他站在階下,側邊看去,神情也是肅冷。這是咋了?他們怎麼鬧到一處了?葡萄主要還是擔心她姐的狀況,趕緊扭頭看一水,一水倒沒多大激動,她問了聲兒“抱著的是他麼?”葡萄點點頭,“是三歡。”
這邊誰也沒想到秋一水會從天而降呀,小權今兒著實是疑大發他這哥哥了!
“哥。你到底這是唱的哪兒出,總得有個理由吧。”
小年情態倒還輕松,“我跟黎三敏交情不深,可畢竟他對我有提攜之恩,他就這麼個妹子留世上了,還是得護著的。”
Advertisement
也說得過去,小年當年第一次執掌大型軍演,是黎三敏的舉薦。
“妹子?”小權淡笑“哥,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跟我裝糊塗。”
小年也笑“這場面裡還是裝裝糊塗比較好,小權,給哥這個面子可好,明兒就是三歡二十二歲的生日了,這麼年輕。你毀了他幹嘛。”
“好。”小權倒幹脆,“不毀他,我保準給他找個好媳婦兒,大廟裡供著。叫他小兩口清淨安穩一生。”
小年看著階下的弟弟,“那,就是不答應了?”
小權淡淡的神態,愈是輕,越是重!“答應不了。”
氣氛到了一觸即發,那就是這弟兄兩要面對面真刀實槍幹上一場了!
忽然,
小年感覺懷裡的三歡似動了下,
低頭剛要看看狀況。三歡一躍而起瞪大了眉目“一水!!!”似陷入莫大驚慌中!喊完了這聲兒,又合上了雙眼如死寂般攤在了小年懷裡……與此同時,眾人聽見後側傳來牆體垮塌腳手架砸地的聲音!
“一水!!!”小權已經驚慄駭惶地跑了過去!……
……
楊徵,
平常多瀟灑大範兒的一男神大亨,
這會兒兩手撐膝蓋上坐走廊長椅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家一水這輩子就落不著個好腦袋了,怎麼光往上砸,這可怎麼好?本來就稀裡糊塗,這一醒,可不成傻子了!”
“傻子我也會愛她一輩子。”小權說。
此時,小權、小寶都擱旁邊規矩站著,任老親爺哭天搶地地訓,
楊徵抬頭點著他們,“你們兩個都看不好她一個!縱著撒,縱著她亂跑撒,總有一天這腦子……”直點自己的腦子,可半天也說不出更狠的話了,忌諱啊,
小寶看看病房裡頭,老親爺不讓他們進去,葡萄在裡頭照看著。小寶說“醫生說是輕微腦震蕩,一水開過刀,最好她上次的主刀大夫來看看。”小權說“已經去燕州接了。”
咳,你說她也是背時是不,
他們貓著的後面那兩層在建裝修小樓,好死不死,那時候腳手架一側松動了,摔下來一根,牆壓垮了不要緊,他們站得遠壓不著他們,但是,飛過來一些水泥塊兒,不砸站那兒的葡萄,不砸站那兒的六六,偏偏又把她後腦勺撞了,秋一水當場就暈了過去。
楊徵的擔憂當然也不無道理,秋一水最嬌貴的就是這腦子了,禁不起再一丁點兒動靜了哇。看看,一個好人兒腦子被這麼磕撞了下,輕微腦震蕩,估計暈一下也就醒過來了,她呢,畢竟是腦袋裡“大修”過,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的,幹叫人著急,幹叫人心疼啊……
葡萄出來,眉頭蹙著,“姐迷迷糊糊地喊舅舅呢。”
楊徵一拍腿,“別心軟!她那舅舅一放出來禍害天禍害地啊……”
小權到底太心疼了,“要不這樣,我派兵過去把他押來,手銬腳鏈都上上,叫一水看看他,這又不是不能給她實現的,一水現在就這麼個心願……”
是呀,你說一水現在叫喚著“要太陽要月亮”小權也拼了命去給她弄來呀,何況這是唾手可得的……
小寶說“您要還不放心,給他身上裝上攝像頭,一切也可在控制中。”
楊徵望著他兩兒,
嘆了口氣,這才點點頭,“給她看看給她看看,她就寶貝死這麼個禍害,麼辦喏!”
這下真是全副武裝,
不是重犯甚似重犯!
手銬腳镣戴著,
身上綁著幾個監視探頭,還有追蹤器,
臭名昭著的秋一土,從撫河監獄被押解來京了!
你別說小權小寶了,就是葡萄都想多看這禍害兩眼,不是沒見過麼。
遠遠,聽見腳镣聲,
小權小寶俱站起了身,
這是一水的親舅舅!說不好聽,如今,也是他們的親舅舅!
慢慢走近,
看見一個偏瘦的男人,頭發花白,戴著眼鏡兒,微佝偻著背,面相倒白淨,沒一絲老相,還穿著監獄裡的刑服,腳步蹣跚,許是腳镣的緣故,走的艱難……
小權小寶心裡不好受,要不是看著楊徵的面兒,他們得好伺候著他進去見一水,一水就算現在沒醒來,他們也不想一水面對面這樣她心愛的唯一的親舅舅……
秋一土走近,
看向始終坐長椅上冷恨看著他的楊徵,“一水怎麼了,”開口就是一番苦楚樣兒,
“沒你上次禍禍得深,腦子被石頭砸了,你要真可憐她,看一眼就滾,別把晦氣再埋她身上!”
秋一土就哭了起來,“一水啊,舅舅對不起你,老叫你遭罪了……”
小權過去攙住了他,“舅舅,一水現在還暈著,你走近喊喊她,她說不定聽得見。”小權眼睛微紅,秋一土直點頭“一水一水……”小寶給推開了門,走進去坐床邊半擁起了一水,耳邊兒說“一水,舅舅來看你了……”
外頭,葡萄嘆口氣,“看著怪可憐的。”
楊徵站起身“哼,別被那禍害面上迷惑了!”說著,不放心地跟進去。
☆、3.95
秋一水沒醒,
舅舅陪著坐了一晚上,總有些精神不濟,參一下瞌睡,醒了就看看一水,也沒說要解了身上這些枷鎖。旁人倒是不敢懈怠。特別是楊徵,不眠不休盯著一土,生怕再有差池。
結果第二天傳來一個挺叫人措手不及也不可思議的事兒:
左小年相當於是救回三歡了吧,把他送回病房,也如這邊一家子守著一水一樣,守了三歡一晚上。卻第二日一早兒離開病房下樓時栽倒在了樓梯間。緊急送醫,竟是消渴病症,現在也是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小權從他哥的病房裡出來,眉心的愁鬱也是揮之不去,到底是兄弟,危難時刻可就狠不下心啦。
醫生會診,說,勞心竭慮,營謀強思。以致鬱久化火,火熱內燔,消灼肺胃陰津而發為消渴。還引經據典,從《臨證指南醫案三消》裡指出證據給小權看:“心境愁鬱,內火自燃,乃消症大病。”小權輕輕搖頭,“心病要心藥醫,我哥心裡頭勞竭個什麼,我還真看不透。”當然還是盡家人心力全力呵顧照料……
三歡這頭倒也是暫時擱置了,六六他們悉心照看,不過醫生看了也是搖頭,恐怕是難得再醒過來了,六六爭辯“明明看見那會兒三歡醒過來喊了聲‘一水’!!”醫生說“這就叫回光返照。”然後,耐心做了科普:生命的回光返照現象主要發生於嚴重的器質性疾病的晚期病人,這些病人發生器質性病變的器官,甚至整個機體的功能已經衰竭。處於勉強維持最低限度新陳代謝的階段,他們往往是昏迷不醒、滴水不沾、奄奄一息。在生命的旅程即將終止時,人體會調動機體內的潛力進行垂死期的最後抗爭……反正聽著也是叫人心酸。三歡一生,前兒說過,瞧起來就是個不真實,難得真實的是,跟六六這幫壞孩子感情鐵磁,他們對他忠心不悔。瞧著,也是一段難能佳話了。
午後陽光慈媚,小寶往三歡病房走來看了看他,
今天是他二十二歲生日,小寶不禁想起一直縈繞夢裡的那個約定,看看今日這情形,不禁有些概嘆:如果真有這麼個詭譎的和尚出現,給我看什麼也沒興趣了,就是他果真有法力,就祈願他看顧看顧一水,隻要她今後平平安安,康康健健,我也就阿彌陀佛信它奉它了……
從三歡這邊出來,小寶回一水這層樓,忽然見成部著急往外跑,“怎麼了?”小寶心中一緊!
“出事兒了!哎呀,我去叫人!”成部也顧不上說,著急去組織人。這也是奇了怪的,他們的地盤,叫人不過一個電話的事兒,還勞得了成部這樣親自著急去召集?……
小寶也顧不上多想,朝病房門口跑去,
就見一水的病房門緊閉著,
小權一手握著門把一手拍,焦急喊“舅舅,你把門打開,有什麼敞著門兒說不好?”
楊徵被葡萄扶著也在窗戶口大拍,“秋一土!那是你親外甥女啊,你要再禍禍她……”
小寶忙走過去問小權“怎麼了!”
小權一臉為難,“來了個和尚,說是能給一水瞧病兒,這誰信得過?可她舅舅信,情緒也蠻激動,非要和尚看看一水,還說,反正我們按了攝像頭,監視了就是。這一直鬧也不好,讓和尚進去看看了,哪知兩人關了門就不出來了,看來真是不省心!”
“和尚?!”
你知道,小寶那臉色突然變得!……
小權都疑惑“怎麼了……”就見小寶趕緊掏手機,秋一土身上綁的監控探頭以及病房裡設置的,發回來的影像是可以直接發到他和小權包括楊徵葡萄手上的。
“看過了,裡面到正常。”小權憂心說,也正是看過監控才忍著沒破門,
裡頭,他二人也不過對面坐在一水病床邊的兩把椅子上,交談著什麼,並無異樣。成部去叫人來也是謹慎防備著,這事兒又不能鬧大,所以成部親自去張羅。
外頭人急死,裡頭,到底是個什麼狀況呢?
那就真是另外一番天地混沌了,你人世間探頭這些小小的伎倆,窺探得到宏博世外的佛闊世界嗎……
來人正是吳吟水,
上樁那件夏又的“狐狸精官司”他處理得好,佛贊許他辦事得力,這不,又“委以重任”,再派了樁“狐狸精恩怨”給他來了,吳吟水也算不辱使命,就快功德圓滿咯。
隻不過,可別搞錯了,
這秋一水可不是狐狸精,
面前這頭發斑白、做了半世牢人見人罵的禍害秋一土,那才真正是個萬年煉出來的老狐狸精!
那,秋一水到底怎麼個來頭?
說出來嚇死儂們,秋一水不折不扣一尊佛啊!
她,元身妙見菩薩,
又叫妙見大士、北辰菩薩、尊星王、妙見尊星王。這是一位北鬥七星神格化的菩薩,是密宗信奉的天神。密宗將其視為眾星中之最聖者,是“神仙中之仙,菩薩之大將”,具有守護國土、消災卻敵、增益福壽等功德。(嘿嘿,怎麼聽著像做廣告。)她通常作菩薩形或乘龍於雲中之天的天女形,二臂左手持蓮花,蓮上有北鬥七星;右手之拇指、食指想捻,中指稍屈,掌向外,作說法印,頭戴寶冠,結跏趺坐於五色雲中。
此時,外頭這些凡胎肉眼是看不見的,其實,一水上方已經浮現出她的元身,正是如上模樣!
菩薩合眼靜坐,周身五色祥雲繚繞,美輪美奂,
而這時候,你看著秋一土是坐在和尚對面或凝聽或小言,
其實,
一隻橘豔的至美仙狐已經俯趴在地,對頂上靜佛畢恭畢敬!
吳吟水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