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曾國藩家書她張嘴就來,說的還是文白相間!……醫生都被她動情動理說得……快瘋了……
她常拉著主治她的主任老頭兒的手,
“九弟呀,”這一喊,底下一大串管他是隨從、醫護、工作人員,全憋著笑……其實,怎麼能笑?謝先生屍骨未寒,全州還在大肆舉喪……所以,都得憋著,拿命憋咧,因為,每天面對這麼滑稽的場面,即使再悲傷,你忍不住撒……
“內疾外證,果愈幾分,凡鬱怒最易傷人,餘有錯處,弟盡可一一直說。人之忌我者,惟願弟做錯事。惟願弟之不恭。人之忌弟者,惟願兄做錯事,惟願兄之不友。弟看破此等物情,則知世路之艱險,而心愈抑畏,氣反和平矣。”
主任老頭兒這時候隻有唯唯點頭,“是是,大哥,您放心,我一定戒躁戒怒……”笑死人好不好!
這麼又搞了三四天吧,
也就謝棠出七,
秋一水醒了。
但是,把謝棠全忘了,她隻記得自己是他的兒媳婦,根本不記得實際上,她跟他兒子那才叫緣分淺,跟他才是……你說這事兒誰好去點醒她?看樣子,無論謝家、還是她娘家楊徵這邊都刻意要瞞下來這樁不倫醜聞了。忘了也好,起碼不記得就減少悲傷,一水本來就瘋了,何苦叫她更傷心?
照業的一水,醒了也沒全好喲,時不時還是會“人格分裂”,哎,盡往“帝王將相”上湊,得虧她這腦子得裝下多少“憂國憂民”的柴火才夠她燒喲……
☆、3.15
燕州那般驚天動地,張開北不明白怎麼謝家人就任秋一水一人來京城晃蕩了?
這下惹了事兒可不好,張開北眼見著這秋一水一看就是個禍頭,小權要腦子一不冷靜幹了糊塗事兒……張開北疾往大覺園行去!
南山大覺園因裡頭有千年古剎大覺禪寺而馳名,這座古剎遼代鹹雍四年(1068年)始建,金代為金章宗行宮。近代是左家府邸。
左延生於此年少長於此,雖家中有古剎,卻也沒叫他多信佛。左延的血性更軍人一些,他一輩子就與藍天打交道了,本就有一副過硬的飛行駕駛本領。15歲即下基層部隊,嚴苛的軍事訓練一步步由士兵走向將軍,所以為人剛性堅毅,現在的生活依舊不喜奢華,生活作息有規律,還有部隊生活的影子。
張開北一路入司令書房,先將情況稟告給了左延辦公室主任姚冀。兩人一同往大覺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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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大覺寺一三世佛年久失修已然要坍塌,情況反映到左延這裡,司令說來看看,看著也就一榔頭一铆釘的事兒,竟親自動手參與加固工作。想想。或許這於司令而言也是樂趣一樁,自己家裡東西壞了,親手修修,也當活動胳膊腿兒休息一下了。
張開北進來,三世佛位於大覺寺未對外開放區域的昴覺殿中。
佛金漆呈朱色,肅穆凝重,與前面堆放的豔俗貢品形成反差。寶殿迎面高懸門額大匾《無去來處》,一看就知是乾隆皇帝的御筆,圓潤精妙。據說原匾為乾隆帝所題,民國時期被軍閥所毀。軍閥就是土豪,理解不了“無去來處”,以為是死無葬身之地的意思,一毀了之。後人隻好又在乾隆文字檔案中集出“無去來處”,竟然也天衣無縫。無去來處為佛學第八識,去來就是生死。前六識眼耳鼻舌身意都通俗好懂,後兩識(末那識、阿賴耶識)常人費解,也正是形成煩惱的根本。
張開北信佛,於是進殿本能肅然起敬。
此時,司令立於梯上,正在敲打加固的框沿,
“司令,”姚冀喊了聲,
“怎麼了,”左延沒回頭,依舊在釘釘子。
姚冀看了眼張開北,張開北忙恭敬上前一步,
“司令,是出了這麼一件事……”
張開北論述了原委,
說前頭時司令一直隻是聽著,也沒見多大反應,
當張開北終於提到“帶走的,是秋一水,我在燕州見過她一面,是謝棠的……”
司令這時候放下了錘子,回頭,居高臨下看著他。“你說誰?”眉頭蹙得可緊,
“秋一水,就是謝棠的小兒媳婦。其實是他……”
司令一抬手,走了下來,
“人呢,”
“被成部和徐俊帶去八一農場了,小權在那裡,怕他們胡搞……”張開北緊跟著,司令人已往外走,“嗯。”卻隻是點頭應了一聲,臉色落得很沉就是。
司令看來著實很重視這件事,親自乘車前往去八一農場了。
一路上,司令的臉色都不大好,
姚冀和張開北以為這是事關謝棠,如此燕州大喪期間,要傷了秋一水一根毫毛……事兒還真會鬧得不止一點大!
其實,
誰都不知道此一刻左延心裡在想什麼,
或者這麼說,誰都不可能想象得到,此一刻左延心裡如何滋味難明。
他此去,隻為一個人,
是的,隻為秋一水。
至於謝棠如何,他兒子會如何胡鬧……左延的軍人思想還表現在對子女的教育上,卻和平常為權者的教育理念很是不同,他對兩個兒子兒時嚴苛、少時教誨、成人就放手了。這是訓練軍官的路子:一個將者,徵戰沙場,生死關頭沒有誰救得了你,唯有靠自己的腦子與魄力。而這,隻有靠自己去徵戰打磨。小年和小權,他給了他們高貴的出身,給了他們優渥的生存條件,給了他們享受最優越的教育、成長的環境,也就是說已經給他們打下了最好的基礎,至於今後的路,你已成人,是福是禍,是生是死,你自己去奮鬥,別想在任何事情上再依賴你老子,因為,你已經成人了,是個真正的男人了,自己選怎樣的路存活,自己負責。
有人覺得左延這種教育還是屬於鷹氏教育,這樣的“不管不顧”顯得過於冷漠,容易淡漠親親。事實上,從他兩個兒子和他的關系上來看也確實如此,小年小權從來不喊他“父親”,都是“司令”“?長”地隨職務叫。而且兄弟倆關系也不親熱,各有各的江山,當然全憑自己打下來的。左小年在德國讀書六年,一面都沒見過父親,學費自理。左小權犯事被軍事法庭管制,父親分毫不理,被發配漠河戍守邊山三年,吃草的日子也過過,父親一面未見。
所以,左家爺三兒性子都有些孤冷,都好像捂不熱似得,難免也叫人唏噓,富貴之家,陌路至此,談何骨肉親熱……
由此可見,左延在子女的教育上都秉持理性淡薄,更別說對旁人。那他何以對秋一水反應這樣大?
好吧,這對左延而言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陳年往事,卻也如一顆芒刺埋在心底不少年頭了,叫他想起來如人生汙點,難以啟齒。
簡單說,
秋一土當年要算計的真正大佬是他左延,
卻各種奸險狡詐、不可思議、陰錯陽差,秋一水醒來是在謝棠的床上!
當日的情狀左延現在是著實一分一秒不想回憶,
人渣秋一土自作孽不可活,也已陷大獄不可能有翻身之日,
出乎左延意料,謝棠竟跟秋一水糾葛也這麼些年!……在左延看來,謝棠簡直是瘋了,你放不下秋一水養在身邊也就算了,不至於把自己的小兒子也攪合進來,非叫謝小陽娶秋一水幹什麼!
謝小陽,天下簡直無人不知,謝家真是老百輩子出這麼個禍害,
好在老天不容,年紀輕輕就被收走了。死了也幹淨,要不左延都替謝棠擔心,謝小陽不省心,秋一水……哎,左延現在念這三個字心裡頭都臊悔,這是個更不省心的……謝家的日子怎麼過吶……
事實證明,謝家的日子過得還是糟心,
謝小陽死了,傳,謝棠和秋一水合謀害死的,
謝兒玉離開謝家,遠走京城,入贅黎家,
簡直一場豪門大戲看得世人“百般樂道”,老謝家的臉面早已蕩然無存……
☆、3.16
左小權裹著軍大衣弓著腰坐欄杆上,抽著煙正和齊震說事兒,徐俊抱著秋一水後邊兒跟著成部來了。
“這是怎麼了,”齊震問,左小權隻稍扭頭瞧著,
徐俊蹲下來。撇過秋一水的臉,“漂不漂亮,”笑呵呵,
成部走左小權跟前說了事情經過。
左小權眼睛確實一直盯著秋一水。
“弄醒。”聲兒平淡,也沒見多大興致,
徐俊拍向秋一水的臉,嘀咕“她挺能睡的,剛才那麼盤她也沒醒。”
成部單手倚著欄杆笑,“徐俊可喜歡她呢。”
左小權看一眼他,成部感覺到不對勁,接著左小權就說出了挺叫人意外的一句話,“喜歡的話趁早找個地兒上了,玩膩了再送來我打發。”
徐俊忙抬頭,“小權,不是這個意思……”
左小權也抬抬夾煙的手,微笑。“我知道你們的意思,是你們沒明白我的意思,明著說,這貨我得破了她的相,趁著沒動手前兒,好模樣的,你們喜歡就多玩玩,厭了,我再來發落。”畜生說的話!全無一點人味兒!
這是為啥呀?自然都好奇,誰呀。小權認識?且仇怨不淺呢,要不一眼認出來不說,兇狠也一觸即發……
“她,你認識?”成部也不覺立起了身子,
左小權吸一口煙,彈彈煙灰,
“秋一水。謝小陽的老婆。”
這下連抱著的徐俊都松了手,
“操蛋吧,那傻比的表子扒灰老婆?晦氣!老子還把她當聖女了!”
徐俊站起身,再沒半點憐香惜玉,踢呢,愣把秋一水踢醒的!
秋一水在草垛子上滾了一圈,
長發也散了,
像隻軟綿綿的小貓咪蠕動幾下,醒了,有點迷糊。粗草扎著臉疼,她撓了撓,
聞著狼騷味了,一下清醒,爬起身,人都沒看,扭頭去看圈裡的狼!
狼群幾隻向這邊走來,
秋一水緊張地往後爬幾步,
這才回頭看人,
人,坐著的,靠著的。站著的……不懷好意,
秋一水心跳得超級快,
她知道自己的第一個動作非常關鍵。要發出尖叫太示弱,與其浪費體力去叫,不如瞅準時機……秋一水不吭聲地爬起來拔腿就跑!
這還真叫人想不到,她會跑?
徐俊追了幾步呢,從後面把她抱住,秋一水也不反抗,頭發全散了,她垂著腦袋,發絲如瀑兩旁落下來,像鬼。
秋一水個嘎巴子貨心想,跑的不夠快,一會兒他們如果把我丟進狼圈裡,我得跑更快,這會兒隻當熱身了……
神經病咩,愈發什麼都敢想敢搞。你說秋一水怎麼得了,本來就嘎,現在匪氣還升級了,膽子恁大,人不怕,狼也不怕。
徐俊把她的頭發揪起來,愣還是被眼前的容顏晃了下神,
秋一水剛勁有力的眼神簡直將倔豔發揮到極致!
“跑?能跑哪兒去。”徐俊看不得她臉,往她脖子上看,也受不了,幹脆扭頭,“小權,你說怎麼辦!山不轉水轉,謝小陽這筆賬總得算回來!”
至今,徐俊背上還有一道刀傷!
謝小陽來一次京城,非得整的血流成河陪他玩一把似的……
“謝小陽”名字一出,秋一水臉上好像有一愣,最後,似認命,扛了。
成部走過來,
“還怎麼辦,直接狼爪子撓了臉不就得了。”
扯了秋一水的頭發,直接拽到狼圈邊,秋一水下腰一樣耷拉在欄杆邊,成部兩手放嘴裡一聲哨,狼群跑過來,成部和徐俊一站一蹲,按著她的身子和腿……
秋一水倒著看準備撲上來的惡狼,絕望合上了眼,
謝小陽,你死了都還欠我的!
活著,你羞辱我,
死了,我還得為你還債……我都不知道對你哪來這大的愧疚心!我又欠你什麼呀!……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