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防餘年值亂離,逼拶得岐路遭窮敗。受奔波風塵顏面黑,嘆衰殘霜雪鬢須白。今日個流落天涯,隻留得琵琶在。揣羞臉,上長街,又過短街。那裡是高漸離擊築悲歌,倒做了伍子胥吹簫也那乞丐。”
現場鴉雀無聲,
許久許久,無人反應過來,包括這位昆曲名鬥顧傳睇老先生,
她唱了段《長生殿》李龜年的嗟嘆之音,
曲盡悲涼,
既是興亡之悲,亦是人生之嘆,
肝腸寸斷……
原澈眯起的眼再不似從前,
沒有憐惜,隻有冷酷。
☆、2.18
演出當然還沒結束,原澈留意到她接了個電話就起身摸黑出去了。原澈也起了身,出去看見她胳膊被一個男人捉著往外走!
“站住。”
前頭的人停住腳步,都回了頭。一看,是夏遠。
“她該回家了。”原澈冷聲說。
夏遠看他一眼,還是看夏又,“他家給你設門禁了?”
夏又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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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遠似輕笑,捉著她的胳膊要繼續走。
“沒想夏伯伯疼人這麼個法子,好好兒的人非說是個傻子,大把大把砸錢供她消遣偏偏生活費還這麼磕碜她。”原澈的聲音不大,沒有譏諷,反似一擊要害想掏個明白的意思。
夏遠停了步,回頭一笑,
“我家怎麼養人是我家的事。她傻不傻幹你何系?她嫁的是你弟弟,又不是給你做小老婆,你著什麼急。”拽著人走了。
原澈也沒生氣的樣子,這次任他們走。隻不過眉心輕蹙:看來是她兄弟“資助”她來看演出的了。是的,原澈問那麼句也就想看出這點端倪。不過,總還是像哪裡不對……
是不對,
因為別說原澈奇怪她能坐進這場子裡,她親兄弟都大感震驚!
還有,她那段《長生殿》……夏遠簡直不可置信!
不過,這“不可置信”裡多少還是帶點理所當然……夏家這個老幺啊,在夏家,都是迷。
這是夏家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不能輕易提夏又。
是的,她的身世在夏家是透明的,她是個傻子也是一目了然,
但是,夏元德不準任何人過問她的任何事!
夏元德對這個幼女著實算不上好,卻管得非常嚴,你欺負她不行,你對她好也不行!夏又的事隻有他一人做主。誰多一句嘴,下場就是,這個家容不下你。所以夏家人對夏又最好的態度就是,漠視。她再可憐,漠視;她再特殊,漠視。時間久了。漠視也成了習慣。
夏遠知道今天這麼把她拽出來都屬於“多管闲事”了,
但是這種場合,多少獵奇的眼?夏遠自己都是這個圈子裡的,他知道,還不等演出結束呢,麻煩就會找上她……因為著實“一鳴驚人”吶。所以,趕緊趁還沒散場,她的面目還沒完全公之於眾。帶走她。
夏又坐副駕上,夏遠邊開車邊問,眉頭蹙得可緊,
“誰帶你來的,那原澈?”
夏又搖頭,
“那你哪兒來那麼多錢買票。”
夏又更不說話了。
夏遠知道她不說你也逼不得,
不由想到,看剛才原澈追出來的樣子,就算他沒出面,估計也是他家的手段叫她進得來……可是,還是覺得哪裡不對頭……
呵呵,這下好,兩人都想弄明白誰“資助”她來看戲的,結果,全懷疑到對方頭上了。
也好,夏又陰錯陽差躲了個僥幸。
其實,這次,小傻子真算幸運!
她著實愛聽昆曲,打聽到有這麼次演出饞死了。她那點錢,零頭的零頭都不夠。可她那床鋪底下壓的可都是真金白銀吶……
別打量小動物氣節有多高,梁一言給的錢她肯定用。隻是都是“小用”“不張揚地用”,瞧瞧這就是夏又不經意的精明了:買書、買吃的,看起來不鋪張吧。
這次是真心痒難耐,搞了次“明目張膽的鋪張”,且,一時忘形,把那點“唱昆曲”的天生本領顯露了出來……是的,這就是奇了的地方,一些“精致的吃喝玩樂”好似她的本能,用不著教,甚至用不著真見識,她娘胎裡帶出來的“會耍”“會受用”。
這些,小傻子更不會為外人所道。
“你,怎麼會唱昆曲。”
她二哥是真好奇這個,
小傻子給了個很具誘導性的答案,
低頭,
“爸爸教的。”
可不“誘導力十足”,
這會兒“到底誰資助她看戲的問題”,夏遠有了新答案:可能就是父親。
父親喜歡聽昆曲也是人盡皆知,夏又隻他一人管,他私下裡教教也不是不可能,夏又耳濡目染……說來,夏家的孩子都在夏家老宅長大,卻,隻有這個老幺是真正在父親跟前養大的,養的好不好是一回事,夏元德不經任何人插手,一人獨養夏又是事實,而其餘夏家的孩子看似跟著人多,又是母親,又是乳母,又是保姆……
夏遠終究還是把她送回原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更何況,這是父親親手潑出去的水……
夏又是跑進地下室她房間的,
跑進去像跳水地跳她床鋪上趴著,就不動,
手裡還抱著她的包兒,心咚咚跳,像打大鼓,她側耳聽著,都聽得清清楚楚!
慢慢,慢慢,笑起來,
高興著呢,
舒服了唄,享受了那麼好聽的昆曲,還親自來了兩句……
一直不動的,
腳突然動了動,
左腳抬一下,右腳抬一下,
細看,是打拍子呢,
小嘴巴裡也在念,是又唱上了,真是老享受油子的模樣,
不一會兒,
包兒隨手丟出來,
她臉蛋兒沒動,還那麼趴著枕著,
手懶懶地往床下夠,夠夠夠,撈出一盒牛奶,
這才兩手過去插吸管,人始終是沒起來的,趴著,插進吸管就塞嘴巴裡,
咕嘟咕嘟,喝完一盒,
又去撈,
一盒幹完,
又去撈!……
原澈看著蹙眉頭哇,這麼喝下去……她的“需奶量”也太大了……
诶!原澈哪裡看到的?
此時他人明明坐在書房裡啊!
原澈手裡攤著手機,
手機屏幕上此時“九宮格”地分成九小塊,
每一塊都是夏又此時房間裡的布局。
沒錯,
原澈在她房間裡放置了多個攝像頭,基本覆蓋,除了洗手間。
原因無它,
原澈本想“放過她”的心又放不過了,
她要不是傻子,是裝的……原澈可饒不了她。
但是,得有證據,
留下證據不僅今後對夏元德“有說法”,
就是對原小,也得有交代。
攝像頭是原澈親自進屋安置的,
這頭一回兒入她的“天地”,
心情還是挺復雜的:
說她裝,這一看屋子,又不像,
是真傻,
屋子裡亂糟糟,哪裡是個正常小姑娘能容忍的,倒似個缺乏照顧的孩子,她也沒有能力照顧好她自己……
☆、2.19
“看來老皇這回是真急了,動真格要給大太子選妃了。”
“怕了唄,哪天真弄出個野種來,那真是要把天下所有人的大牙笑掉。”
內參會議上,私下都在議論這件事。
啥事兒?
這麼回事兒:
京城傳來最大緋聞。說,韓構一多年紅粉知己,懷孕了。都猜是他的。結果後來闢了謠,不是。
誰傳這樣的豔聞都可以,韓構可萬萬不行,他可是下任王者,臉面大於天吶!
“原澈,你老丈人有動靜沒,”打聽到他這兒來了,誰叫他老丈人姜瀾是韓構恩師呢,婚姻大事兒。說得上幾句話吧。
原澈右腿壓左腿靠坐在椅子上,手裡握著手機,時而滑動一下,
淺笑搖搖頭。他怎麼會輕易參與這種八卦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