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闌為了和後期戎裝加身做對比,才故意挑了這個造型來定妝,他想要紅妝與戎裝的鮮明對比。
相比靳川和需要反串的宋拾,鍾杳的造型要簡單得多。因此,她穿好紅妝後,便在外面眼巴巴地等著宋拾出來。
聽小陳導說,他們的反串想做得真實些,所以給宋拾化得特別仔細。又是古裝,男人得束長發,鍾杳便更期待起朋友的造型來。
可能比宋拾本人還要緊張。
鍾杳和宋拾試鏡搭戲時有比較過,她認為宋拾的演技還算不錯,至少對戲時要比祁浪來得輕松。而這樣的情況下,她的反串扮相便至關重要,通常,有演技有造型就已經成了了大半。
鍾杳正伸長脖子往宋拾的化妝間裡望呢,身後忽然傳來靳川的聲音:
“等你半天了沒來,原來在這偷懶?”
她一回頭,看見了身披鎧甲的霍正。
靳川正色:“石蘭,還不速速出來和爹拍定妝合照。”
鍾杳眼中閃過笑意,立刻配合爸爸演戲。
她沉下臉,戲謔回:“爹爹的鎧甲照都看過八百回了,哪有我CP定妝照好品?”
靳川握拳錘牆,頗有些痛心疾首:“石蘭——诶,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噗——
父女同臺飆戲,一旁的工作人員都看笑了。
同時,宣發組的人在不停問攝像:“怎麼樣怎麼樣,剛才影帝和女兒飆戲的花絮都錄下來了嗎?”
攝像比個“OK”的手勢,表示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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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拾正是於這般熱鬧之中走了出來。
隻見來人黑色長衫加身,發髻高束以銀色冷鐵而冠之,墨眉似劍,冷白的皮膚上唇色殷紅,眼一挑目中皆是淡漠。
竟是透出股古代男子的陰柔之美。
而劇本中楚逸前期本就有些陰鸷,宋拾這個扮相倒是極為吻合!
宋拾方才在裡面也聽見了父女的對話,她利落抽出手中長劍,勾唇邪笑:“蘭兒莫怕,渣爹負你,便由我來替你打開前路!”
“臥槽!宋拾,你要不開口說話,我都信了你是楚逸!”花絮跟拍立刻繞到她身前,“來,挽個劍花給你未來老婆們看看。”
鍾杳挑眉一笑,伸手抽出爸爸腰側的劍說:“讓我看看,是誰敢覬覦本將軍的夫君?”
她打開花絮跟拍,將爸爸拋棄在身後,挽住宋拾的手往外走。
一邊走,她一邊悄悄對宋拾說:“石頭,我有預感,電影殺青上映後,你也要爆紅了!”
——
輕松的定妝照後,緊接著便是緊鑼密鼓的正式拍攝任務了。
來橫店拍攝的劇組太多,許多外景處都需要提前協商,這也意味著各組拍攝的時間很吃緊,給演員們NG的機會很少。
尤其是,《女將軍》這部電影,靳川本人也有投資,可謂所有成本都出在自己身上。
時間就是成本這個道理,鍾杳這個學霸又怎會不懂。
但八月酷暑,古裝的衣服裡三層外三層,悶得人頭暈眼花,要想在這樣的狀態下演好戲談何容易?
這是對鍾杳的全新挑戰,每一場戲,她都得克服巨大的生理不適。
好多次,鍾杳都有些堅持不下去。
可當她看見爸爸穿著更厚更重的鎧甲,被威壓吊著飛來飛去時,都依舊面不改色,動作行雲流水,她就深受震動。
再一回首,宋拾長袍比她勒得還緊,為了節省時間吊在威亞上整個上午都沒喊過一聲累。
每當這些時刻,鍾杳就覺得自己還能再咬咬牙堅持一會兒。
她告訴自己,大家可以做到的事情,自己隻要再多一分堅毅也一定可以。
但鍾杳忘記了,別人白天拍完戲,晚上就可以立刻休息。而她還得允出幾個小時寫作業,連白天等戲的空檔,她都在背單詞背歷史事件政治哲學。
她得到的休息,比任何人都要少。
很多次,都是靳川強行查崗,督促她晚上早點休息,要求她在片場時也休息休息腦子。
因為這個,鍾杳隻好大幅度削減和祁昱聯系的時間……
到了八月中旬劇組趕進度的時候,她連和祁昱互發消息的環節都直接取消了,兩個小孩的談戀愛方式,竟真成了網絡上流傳的段子那樣:深夜開著視頻寫作業。
甚至,鍾杳因為是絕對的大女主,拍攝的鏡頭完全不比當初演蘇想想時少。
她有時候拍大夜,需要趕通宵,連開視頻寫作業的約會環節都的取消……
就這樣熬到八月下旬,鐵人鍾杳被生理期放倒了。
當時,她剛結束一場威壓戲,被放下來時,整個人直接中暑暈了過去。
平日裡不動如松的靳川,被她嚇得失了神,抱著她差點連開車都忘了,妄圖徒手抱著她趕往附近的醫院。
連宋拾也顧不上拍戲,臨時落跑,跟著他們一起跑去了醫院。
她和鍾杳到底是好朋友,對對方的生理期自然是了如指掌,她大約能猜到鍾杳暈過去可能和生理期有關。
她想著杳杳到底是個大姑娘了,萬一真是因為這個,有自己在杳杳會從容些。
一切都被宋拾料定。
她跟著到醫院說了情況後,醫生再做一通檢查,確定鍾杳並無大礙,就是太累又加上生理期才中暑暈了。
這幾天隻要好好休息,多養養也就沒什麼大毛病了。
偏偏,鍾杳再從病床上睜眼時,還有些發懵沒回過神。
她第一反應是從床上蹦起來,著急地說:“糟糕,我睡過頭了!劇組這得浪費多少成本啊!”
旁邊,靳川聽得哭笑不得。
他伸手,一把將女兒摁回病床說:“小蘿卜頭,劇組浪費多少成本我不管,我的女兒要是拍戲給拍沒了,誰來賠我?誰又賠得起?”
鍾杳怔忪一瞬,這才覺得頭暈乏力,慢慢想起自己先前明明剛從威壓上被放下來。
“爸爸,我這是……在哪兒?”她後知後覺地問。
“你中暑了,在醫院。”靳川板著臉,嚴肅地說,“鍾杳,接下來三天你都給我在醫院好好休息,哪也別想去,否則本投資人即刻終止和你的合作。”
鍾杳愣住。
這麼多年,靳川叫她小蘿卜頭,叫她杳杳,稱呼她為女兒,卻從沒直呼過她的大名。
她想,爸爸可能真正生氣了。
鍾杳第一次見靳川對自己生氣,登時也不知該怎麼做。
道歉麼?她不確定有沒有用。
她抿唇,回憶著以前媽媽生氣的時候,自己都是怎麼做的。
病房內霎時安靜下來,父女倆之間久違地陷入靜默。
靳川見女兒抿唇垂頭似乎有些委屈的模樣,霎時心軟,正準備將語氣放軟一點。
卻見小姑娘抬頭。
一雙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像委屈認錯,又似乎在撒嬌。
她說:“對不起爸爸,我錯了……我保證好好休息,然後還請假帶著您去參加學校的高三動員會好不好?”
末了,她還嘟哝道:“我上學這麼多年,您還沒給我開過家長會呢,讓我也和同學們炫耀一下我的影帝爸爸好麼?”
第89章
眼看著女兒躺在病床上,眼巴巴撒嬌似的說,她也想和同學們炫耀一下自己的影帝爸爸,靳川的心霎時軟化。
他生氣的情緒,本就是虛張聲勢作出來嚇唬小姑娘的,此刻女兒一撒嬌,那點可憐的氣勢登時化為烏有。
“動員會?”靳川問,“那是什麼?”
鍾杳見爸爸順勢接住話題,知道他肯定不生氣了,笑眯眯地解釋:“就是高三開學前,學校召開的年級大型家長會,為了鼓勵我們衝刺。”
頓了頓,她又說:“其實也沒有多重要,爸爸你檔期排不開也可以不去的。”
靳川沉吟,卻不是在思考檔期的事,他隻是才意識到:這麼多年以來,他除了初中那年為了沈青青的事到學校調監控以外,竟一次也不曾去過學校。
鍾杳敏感懂事,在學校遵紀守規成績優異,後來她自己又做了明星。因為調皮被請家長的次數為零,而每學期的家長會又因他們父女身份特殊,靳川便也從未得到過家長會的邀約。
他甚至懷疑,若非這次自己因女兒化身工作狂而生氣,她恐怕都不一定會將動員會的事告訴他。
靳川怎麼會看不出,她都是為了哄他高興,轉移他的注意力才會突然提出這件事。
誠然,小姑娘聽話懂事,目前本身也不方便出現在學校。可是這世界上,哪有孩子真心希望,自己的家長會父親一次都不出席呢?
而他不僅缺席了從初二到高三,將女兒接到北京這五年以來的家長會,更缺席了她十四歲以前的所有的家長會。
內心愧疚叢生,他意識到自己欠女兒的,比想象的更多得多。
靳川早已忘了生氣,連故意作出生氣或嚴肅的姿態都無法做到。
空調風一縷縷往衣服裡灌,他伸手替女兒攏攏被子,柔聲說:“杳杳,作為你的爸爸,我非常樂意出席你的每一次家長會。好好休息,下次這種事不許再瞞我知道嗎?”
鍾杳彎眼乖覺地點頭。
父女倆約定著下一次,但他們彼此心中都清楚,或許不會再有下一次的機會,那些成長中錯過的光陰其實無法彌補。
但是——
鍾杳對靳川說:“沒關系的爸爸,我們還有很長的未來。”
過去不可追,但我們還有機會參和陪伴與彼此的未來。
——
九月一日,桃李高中按照慣例,在開學這天舉行了高三年級的動員會。
靳川有史以來第一次,以鍾杳家長的身份,公開出席學校活動。
由於父女倆進組拍戲的事還是秘密,所以他們此次行程是保密的,然而——當父女倆抵達學校門口,卻依舊看見了人山人海。
坐在車裡遠遠地便能看見,隱約有“杳”、“粽”之類的應援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