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囂像看神經病一般看著妹妹:“泡水了你自己吹幹就得了。不過沈青青,你同學他媽的遺產怎麼到你手上了?下次編謊話也編得像樣點兒,有事說事沒事我走了。”
沈青青極力解釋:“我沒說謊,就是這樣啊!我想讓你幫我解鎖這手機,結果被你嚇得先把手機泡壞了。”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自己玩兒去。”沈囂懶得再理她,也不顧她的嚎叫,起身直接走了。
而沈青青看著浸湿了沙發的古董手機陷入沉思,她在想,或許鍾杳沒騙自己,這手機真不是她媽媽留給她的呢?
可隻要她回憶起鍾杳那一臉被戳中心思的震驚表情,她就感到自己在自欺欺人。
沈青青的確是要威脅鍾杳,但她真沒想過毀掉這個手機。
她拿吹風機吹手機時,心都在發慌,她隱隱感到,如果這手機真壞了,那可能這次的事也將有點難以收場。
——
鍾杳根本不知道,她所珍視的東西正被人輕易糟蹋。
她已經很久沒有陷入過,如此刻這般無助之中。
沈青青提出的每一個條件都那樣過分,無論是跟祁昱斷交,還是突然要搬去住校,都令鍾杳倍感煎熬。
可如果她拒絕的話,萬一媽媽給她買的手機真的出了問題怎麼辦?
那上面除了那些秘密,更重要的是,還有她和媽媽的合照,有媽媽曾經催促她回家吃飯,有她和媽媽各種溫馨生活中的回憶。
鍾杳哪一個都不想放棄,這導致她這兩天陷入了焦慮之中。
在學校,朋友和她講話她常常走神;靳川和她吃飯時,也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而唐一鳴和宋拾約她見面,她更是避之不及。
甚至,在第三天早上,鍾杳實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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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問靳川:“如果我下學期想要住校,可以麼?”
靳川早感到小姑娘這兩天不對勁,沒答應也沒拒絕,隻問:“那你得給出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鍾杳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當晚,鍾杳用家裡的電腦登錄了QQ,然後點開了和祁昱的對話框。
可她的手放在鍵盤上,卻一個字也無法敲下。
隻要想到少年送她的星星,想到許多個夜晚的吉他聲,她就更加不知所措,無法開口對他說出任何一個傷人的字。
與最愛的媽媽的珍貴回憶,漸漸變得還不錯的爸爸靳川,再加上她偷偷喜歡的少年。
每一個都是鍾杳所無法舍棄的,惡魔少女非要她在其中做出抉擇,她感到自己好像一隻困獸,周遭危機四伏,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
就這樣一直煎熬到周五晚上,同時也是沈青青所給期限的最後的晚上。
鍾杳完全失錯時,她拿回來的那支手機,突然叮咚響了。
她怔忪一瞬,還是向右劃開了鎖屏。
鍾杳看見了一條帶圖片的短信。
她所珍視的手機屏幕上,起了一層水霧,而圖片下面跟著文字:
【我沒耐心了,這是對你的懲罰。】
隻一眼,鍾杳的眼淚便不受控地落了下來。
她幾乎是立刻驚慌失措地從電腦前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少女的大腦已經無法正常思考,她現在就隻剩下一個想法:
無論付出什麼,她都得先把手機拿回來。
鍾杳先回房間慌亂地打開了行李箱,毫無章法地翻找一通,她抱起了什麼東西,急急地跑去拍開了別墅影音室的門。
“靳川,靳川!”女孩的聲音異常著急,“你開開門,開開門好嗎?”
聽到響動,拉片子的靳川扔下紙筆,匆匆去開門。一打開,就見小姑娘慌亂地掉著金豆豆。
他一怔,蹲下身問她:“別哭,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好嗎?”
鍾杳太著急,其實她都沒發現自己的眼淚斷了線。
她抬手胡亂一抹,道明來意:“靳川,你、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我的手機,就是媽媽給我買的那個,我都舍不得換掉。可是,沈青青好像把它浸了水,我好擔心,好害怕,我都不知道,手機究竟有沒有事……”
說到這裡,她好像有點無法控制情緒,聲音忽然哽咽住,開始抬手不斷抹眼淚。
小姑娘太過著急,說話都有點語無倫次。
靳川看得都有點心疼,他轉身,想先進屋給她拿點紙巾。
鍾杳卻以為他要走,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角。
她第一次在靳川面前展露了脆弱,她像在哀求他:“別走,別走好嗎?你幫幫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好像怎麼做都不對。”
靳川突然跟著她難受起來。
“我沒有要走。”他幹脆拿手替小姑娘抹去眼淚,“杳杳,我隻是想先拿紙替你擦擦眼淚。”
鍾杳的眼淚卻愈發洶湧。
可她還是在克制,在壓抑。
她抬手,用力地,頻繁地去擦眼淚,她解釋:“對不起我其實沒有想哭的,我可能就是太著急了,眼淚它不聽我的話了。”
“靳川,拜託你幫我拿回手機好不好?”她再一次地請求他。
“我幫你,無論什麼忙我都幫你好嗎?”靳川從沒見過小孩這樣,牽著她往影音室裡走,想讓她坐下說話。
他甚至覺得,即便是鍾晚下葬那天,她雖然哭得撕心裂肺,卻也遠不及現在看起來絕望。
此時此刻,他感到鍾杳方寸大亂,滿眼絕望又無助。
靳川微微皺了下眉,盡量放輕語氣去和她說話:“但你得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嗎?杳杳,是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替你出頭好不好?”
鍾杳坐在小沙發裡,終於不去抹淚了,她磕磕絆絆、斷斷續續將沈青青偷走手機又威脅自己的事講了一遍。
然後,她沒等靳川說話,將手上一直抱著的東西遞給他。
她說:“我知道,沈青青跟祁昱他們都認識,如果找你幫忙,很可能、可能我是你私生女的事情就藏不住了。像我這樣的私生子,本來該是見不得光的,這可能要給你帶來好多的麻煩,說不定還有黑粉趁機罵你。但是——”
小姑娘展開手中的報紙,露出裡面一疊花花綠綠的零錢又道:“媽媽說,這是你打工掙到的第一筆工資,然後送給了她,她一直當做護身符。我知道,你可能沒有那麼愛我和媽媽。但是,你能不能看在媽媽這麼愛你的份上,能不能看在這個護身符的份上,就幫我這一次?”
她好像是擔心他依舊會拒絕,最後哽咽著哀求他:“拜託你了,那個手機對我真的很重要,就算它壞了,我也不想弄丟它……”
靳川看著克制抹淚的小姑娘,胸腔裡就像是塞了一團棉花般發悶。
從他第一次出長差,小孩控訴說“你是最沒有資格教訓我的人”開始,他便認為小孩因自己過去的缺席而不喜歡他,總是克制著。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小姑娘會說出“她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女”,會不自信地說“你可能沒有那麼愛我”這種話。
可原本,她是連包餃子煮湯圓都能驕傲自信的人。
靳川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安慰到小姑娘,他隻能將她抱住,告訴她:“杳杳對不起,是爸爸做得不夠好。”
他替她抹去眼淚,向她承諾:“爸爸保證,一定幫你把手機拿回來行不行?”
這是靳川第一次擁抱她,也是靳川第一次對她自稱爸爸。
從小到大,鍾杳都隻能羨慕別人的爸爸,可現在,這一刻,她感到自己好像真的有爸爸了。
她再也無法克制住情緒,放聲大哭了起來。
——
靳川要替鍾杳出頭,卻並不能直接去找拿手機的小孩。
對於沈家他並不陌生,沈青誼創辦的“青誼傳媒”在娛樂圈也算是舉足輕重,從青誼出來的紅人不少。人人都知,她家的兩個孩子比祁昱更驕縱囂張,兒子沈囂送去變形記都收效甚微。
靳川打算直接約沈青誼出來,一次性徹底將這件事解決。
不過,在那之前,還需要做些準備。
鍾杳轉學之後,靳川第一次親自到了學校。
他沒找九班班主任蔣科學,而是直接找到了自己曾經的恩師,也是桃李中學的校長。
北京這麼多好學校,他當初並非隨便給小姑娘找個重點大學,校長恩師是其中重要的一個原因。
本來就是“校園霸凌”事件,又是校長親自帶著,靳川很容易就拿到了“直升考試”最後一天的錄像。
沈家人的行事作風的確囂張,她家女兒要拿同學手機,也不找別人,就自己親自動手。她無知無畏,懂得如何捏人弱點,戳人心窩,將他家的小姑娘逼成那樣。
看著沈青青將鍾杳堵在櫃子旁威脅拍臉,小姑娘緊張又無措的樣子,靳川眉頭越皺越深。
但這居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若非教導主任提起,他都不知道,原來在小姑娘剛轉來不久,沈青青居然就已經帶人在校外堵過她一次。
而鍾杳什麼都沒和他講過,反而總是對他講道理。
靳川又想起,最初小孩還推過祁昱下池塘,他不敢想象,那段時間她這樣一個小小的人,是怎樣度過的。
一個告訴他“以暴制暴不對”,一個稍微鬧點別扭就會和他道歉的小姑娘,在學校裡竟被人欺負如斯。
靳川這一生順遂果決,從沒為任何事後悔過,但現在,他有些後悔將祁昱介紹給小姑娘認識了。
有些朋友,認識了是幸運,也是災難。
靳川從來沒有哪一刻,如現在這般,懷疑過自己的決定。
這晚,靳川的煙一支接一支,徹夜未眠。
翌日一早,他直接驅車去了青誼娛樂總部。
“靳老師?”沈青誼見到他時,還特別驚訝,“什麼風把您給吹到我們這兒了?”
她還開玩笑說:“這不是有什麼餡餅兒要落到我們青誼頭上了吧?”
靳川開門見山,直接將拷監控的U盤放到會客室桌上:“沈總,餡餅有沒有我不知道,但我倒是有個事需要麻煩您。”
靳川成名太早又越走越高,再加上金牌經濟佘芮的公司,沈青誼還真猜不到他會有什麼事能麻煩得上自己。
她狐疑將U盤插入電腦,沒成想——居然會在裡面看到自己的女兒。
視頻有兩段,一段是沈青青把誰懟在了櫃子上,另一段是沈青青伙同兩個女孩兒,把人拖進了巷子裡。
毋庸置疑,她那嬌蠻的女兒,似乎是在學校霸凌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