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祁昱覺得這女的真的很難哄,一個誤會說對不起不行,推他下湖也不能一筆勾銷。現在想再過來挽救下,她又愛答不理的,真的有夠難搞。
但誰讓他是罪魁禍首。
默了默,祁昱自嘲似的說:“你不都罵出一部成語詞典了?我來找你改過自新行了吧。”
身下又一股暖流,鍾杳僵住,連亂動都不太敢。
她煎熬又難受,隻想快點找個機會去廁所先墊些衛生紙,完全沒力氣和少年糾纏。
“行,我原諒你了,你走吧,以後別再靠近我就一筆勾銷。”她靠著課桌,聲音帶著點兒有氣無力。
少女說著原諒的話,一雙烏目裡卻全是不耐與敷衍,看祁昱就像看一塊恨不得甩掉的狗皮膏藥。
他本來又想發脾氣,但垂目看見她臉紅得過分,又克制住了。
“你怎麼不太對勁?身體不舒服?”祁昱猜測她這狀態怕不是燒糊塗了,就伸手去摸了摸女孩的額頭。
少年冰涼指尖剛觸碰到皮膚,鍾杳便整個人應激似的往後一彈,撞得後桌的桌凳都哐哐作響。
“你做什麼?!”她激動得仿若受到了什麼侵犯。
祁昱一怔,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
氣氛忽然變得尷尬,他的手懸在半空,竟不知該如何安放。
為了掩飾不自然,祁昱決定順勢彎腰去撿被鍾杳踢倒的凳子:“我隻是關心你,你幹嘛那麼激——”
最後的“動”字沒能說出口,他忽然卡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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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昱看到凳子上有一抹可疑的紅色痕跡,少女奇怪又反常的緣由呼之欲出,他整個陷入更大的失措之中。
而鍾杳也發現了少年的異常。
“你——”
“你——”
兩人同時出聲,又同時噤聲。
再撞見女孩緋紅的面色,祁昱手莫名一手,凳子又哐當倒在地上。
“那、那什麼,你今晚看下晚會,就北京衛視那個晚會,中秋節!”氛圍太過詭異尷尬,他連說話都結巴了。
祁昱又掃一眼女孩的白褲子黑毛衣,不由分說脫下校服扔在她桌子上,然後便如老鼠見貓般掉頭就跑。
?
鍾杳看著桌上的校服十分不解。
祁昱又發什麼瘋,走就走幹嘛要把校服扔這?
但鍾杳剛才應付他已經花了太多力氣,她也懶得再問,確定少年身影消失,她才彎腰去扶凳子。
那抹淡淡的紅痕也撞入鍾杳眼簾,她腦子一嗡,臉霎時紅透,連眼睛都在發酸。
他看見了!!!
初潮來臨還被不對付的男生看見,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
鍾杳捂臉蹲在地上,她覺得她以後都沒臉見人了。
——
鍾杳在一個蛋糕店前徘徊了整整五分鍾。
最後連裡面的店員都注意到了她,推門出來問:“妹妹,你需要什麼幫助嗎?還是想買點什麼。”
鍾杳抿唇,又瞄了瞄貼在玻璃櫥窗上的蛋黃月餅廣告,她有點兒想買,可又一直糾結該買幾個。
“想買月餅嗎?”店員看破她的心思,笑著說,“我們家蛋黃月餅很好吃的,要進去試吃看看嗎?”
店員姐姐熱情友好,鍾杳不好意思再沉默,終於開口:“謝謝姐姐,請問那個月餅可以隻買一個嗎?”
店員點頭:“當然可以,你要一個嗎,進店姐姐幫你裝一個?”
鍾杳跟著姐姐進去,打算斥15巨資買一個月餅。
可結賬時,她聽見前面的一個小妹妹扯著爸爸的衣袖說:“爸爸,我們再買4個月餅可以麼,我想和爸爸媽媽哥哥一起吃月餅。”
男人摸摸女兒的頭,叫她自己拜託店員拿。
鍾杳霎時又動搖了。
“姐姐。”她又再摸出了15塊錢對店員說,“再幫我多拿一個吧,謝謝你。”
她覺得,靳川雖然不是一個好爸爸,總早出晚歸也不愛說話,但他給自己布置房間還打過錢,中秋節也值得一個貴的月餅。
而且,她從今天開始,就是個更懂事的大姑娘了。雖然她不喜歡靳川,但她大度不和他計較。
鍾杳不斷說服著自己,最終還是拎著倆月餅抵達了家門口。她莫名有點緊張,輸入密碼時,甚至有點做賊的感覺。
靳川通常不會這麼早回來,可門開後,她還是先探著腦袋往裡望了望。確定沒人後,鍾杳才一鼓作氣地飛奔上樓,又躲進臥室才總算有了點踏實感。
如果今天再撞見靳川,被他看出端倪,她認為自己不如跳湖算了。而且,她看了看手中的月餅,想到要把這個給靳川,其實也挺難為情的。
趁著家裡沒人,鍾杳迅速地將自己收拾了一番。
她學著網上的圖片,將蛋黃月餅擺在了圓圓的瓷盤裡,在飯廳坐了會,她又蹬蹬把倆盤子端到了花園的玻璃茶幾上。
天色漸暗,天空已經隱隱有圓月的影子。
鍾杳雙手託腮望向天穹,唇角不自覺地往上翹,她覺得在花園裡賞月一定更美。
今天是中秋正節,除去春節的另一個共團圓節日,過去的每一年鍾杳都和媽媽、六姨和十五一起度過。
在她的意識中,這就是家人齊聚的日子,她根本沒想過靳川今晚不歸家的可能。
晚風輕拂,前方晾衣繩上,寬大的校服迎風舒展。
鍾杳雖窘迫羞憤,卻到底還是穿上了祁昱的校服回家。沒辦法,假期在學校徘徊的學生太多了,如果她脫下毛衣綁腰上未免太刻意招搖。
就當是祁昱向自己賠禮道歉,她想,如果今天之後他們再也不見面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一筆勾銷。
秋夜降臨,明月高懸,鍾杳等得懷裡的熱水瓶都涼透了,可靳川依舊沒回家。
她耐著性子給六姨、十五,甚至是賀伶俐和潘達都發了祝福,院子外都一如既往的寂靜,沒有車聲,也沒有開門聲。
鍾杳這才意識到,靳川可能就不回來了。
可她又覺得,他也沒有那麼壞。
之前好多天她都覺得靳川不會回家,但第二天清晨,男人卻總能坐在飯廳等她吃早餐。就算他心情可能和她一樣,並不太喜歡自己,可他是個大人,總該大度點照顧小孩吧?他打錢都打一萬塊,應該還算個大方的人吧?
鍾杳漸漸等得有點焦灼,連著看祁昱的校服都覺得扎眼。
她想起少年離開前那句莫名的話,突然蹬蹬跑進客廳研究起電視機來,她不知道祁昱幹嘛讓她看晚會,但看著電視等人似乎會更有意思一點。
但墨菲定律總令人失望。
鍾杳沒想到,頻道切換到北京衛視的那刻,恰好屏幕上就是靳川的節目。
電視機上,男人西裝革領,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手握話筒溫柔唱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原來,他久久未歸,是去表演節目了。
鍾杳抿緊了唇,靜靜站在電視機前,看男人風度翩翩唱完了整支歌。
她看著他鞠躬祝大家中秋快樂,聽觀眾席掌聲如雷,又默默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沒有任何新消息的手機,終於接受了那個不願相信的結果——
負心爸爸不會因為節日而變好,靳川今晚大概不會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昱昱:爸爸,你要走的路比我還長哦。
影帝:?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昱昱:我錯了。下次還敢!
第12章
鍾杳沒有再繼續看中秋晚會,她抱著一本相冊重新回到了花園。
天已經黑透,卻襯得月光更皎潔。
少女展開相冊,讓月光灑落在相片上。恰是一張母女合照,鍾杳和媽媽穿著同款的親子白裙,她記得這是自己十歲生日那年媽媽特意買的,她們都愛不釋手。
“媽媽,中秋節快樂呀。”鍾杳撫著女人的臉輕輕微笑,然後她指向夜空的圓月說,“你看見天上的月亮了嗎,北京的月亮和家裡的相比,哪個更好看?”
“首都的月亮其實也那麼圓,對吧?”
夜風將花園裡的紅葉吹得颯颯作響,仿佛媽媽在回答她的話。
鍾杳將相冊攤開放在玻璃茶幾上,好令其整個沐浴在月光之中,她抱膝仰頭,和相冊中的媽媽一起賞月。
“媽媽,告訴你哦,我今天來例假啦,以後我就是大姑娘了對不對?”
“可是媽媽,我覺得長大好辛苦,一點都不快樂。”
“我可以不可以不要長大,能不能偶爾不懂事?”
少女對著月亮訴說著她的心事,可回答她的永遠隻有泛黃相片上媽媽的笑容。
鍾杳又被那熟悉的寂寞所裹挾,她糾結而迷惘地自說自話:
“我好想回家哦,其實這裡也有很好的同學,靳川偶爾也沒那麼討厭,但他們通通都沒有六姨和十五好。”
“媽媽,你葬禮的事我可不可以不告訴靳川,他其實沒有那麼好,我害怕你見了會失望。”
“我不喜歡他。”
少女言及此處,一滴豆大的淚珠吧唧砸在了相片之上。
她趕緊扯抽紙吸掉淚滴,然後還和媽媽道歉:“啊對不起,我其實沒想哭,可能是風吹得眼睛有點痛。媽媽,我記得的,過節日不可以哭,要開心。”
連鍾杳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因為重重的失落,連擦相片的手都有點不可控,太用力、微微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