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破了皮,流了點兒血,不過因為傷口不深的緣故,看起來和倒刺沒什麼兩樣。
與沈惠惠想象中那種金針插指的酷刑完全不同!
“好啦!”姚鈴刺完後,飛快將繡針收了起來。
不僅沈惠惠懵了,繡芬也懵了,她呆呆地看著姚鈴,雖然沒有張口詢問,但臉上的表情已經寫滿了:
所謂的家規懲戒……就這?
和大家一臉呆滯的表情相反,姚鈴攬著繡芬,臉上藏不住的喜意:“恭喜你啊,得到了祖母的認可!”
繡芬一愣,轉頭看向四周,卻發現剛剛還在一旁的老夫人,已經不知不覺離開了。
難怪剛剛還老老實實不敢動彈的姚鈴,此刻一下子又活了過來。
見大家都一臉摸不著頭腦地看著自己,姚鈴拉著繡芬沈惠惠和小方在一旁坐下,一邊給繡芬擦手指上淺淺的傷口,一邊解釋起來。
“姚家祖上是宮廷繡女出身,繡這個姓,是當年的皇帝賜予我們姚家的,這件事情你們知道吧?”姚鈴道。
繡芬和沈惠惠點了點頭。
“姚家覺得姓繡太過招搖,便又改回了姚姓,每一代隻有同輩中最出色的人才有資格姓繡,正常情況下,這個繡姓得家主親自授予,才算正式給了姓氏,姚晴當年在特殊情況下,把這個繡姓給了你。姚家雖然沒有資格讓你改名換姓,但如果姚家不承認你的話,這個繡姓隻能是一個單純的姓氏,上面的榮耀與你毫無關系。”姚鈴對繡芬道。
“我知道。”繡芬道。
當年姚大姐跟她說刺繡世家的事情,繡芬跟聽故事似的,根本沒當真過。
這些年來,她一直沒有資格接觸京都這些世家,姚家繡姓那些榮耀,距離她一直很遠很遠。
直到接觸了姚鈴後,繡芬才知道這個姓氏背後隱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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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繡芬滿腦子都是救姚大姐出來,從來沒妄想過自己要取代姚大姐,成為上一輩中的首席。
在她看來,繡這個姓,就隻是一個姓而已,沒有任何含義。
“但現在不一樣了。”姚鈴道。
第 109 章
姚鈴看著繡芬手指上的傷口, 輕聲而又鄭重地道:“得到了祖母的認可,這個繡字,不僅僅是一個姓氏。從現在起, 整個姚家將站在你身後。”
繡芬瞪大眼睛,怎麼也不敢相信, 忽然之間發生了這樣的變化:“怎麼可能,這……我不明白怎麼會……”
小方也是一驚,她倒吸一口涼氣,羨慕地看向繡芬。
作為被姚鈴僱佣的工作人員, 對姚家自然是有幾分了解的, 這已經不是普通豪門了, 而是傳承百年的世族,真正的上流社會中流砥柱。
而繡芬和沈惠惠……
雖然從來沒有人跟她明說過這兩人的身份,但崖子村一行, 幾天的時間相處下來, 身為生活助理的小方, 謹慎細心是她的專長, 通過生活細節慧眼識人更是看家本事,基本已經把繡芬和沈惠惠給摸透了。
沈惠惠還好一些,她身上有很多矛盾的地方,令小方有些看不透。
說她是農村姑娘吧,又比普通村裡的小姑娘多了幾分講究,舉手投足間的優雅和教養,不像是刻意模仿出來的。
但要說她是城裡姑娘吧, 又比嬌養的大城市女孩多了幾分堅毅, 聰慧伶俐不說,最重要的是還能吃苦。
身為一行人中年齡最小的女孩, 卻承擔起指揮的重任,普通農村小姑娘,哪能有這樣的眼界。
繡芬則簡單多了。
一看就是個從小吃著苦頭長大,不折不扣的鄉下農婦。
即使外表再美麗,也掩蓋不了幾十年農村生活在她身上刻下的痕跡。
崖子村是由繡芬帶路進去的,那個破破爛爛的魔窟,就是繡芬從小生長的地方。
將姚晴救出來後,小方同情姚晴的遭遇,感慨姚晴的命運,同時也順道憐愛了繡芬一把。
怎麼也沒想到,這才剛從崖子村逃出來,鄉村農婦出身的繡芬搖身一變,竟然要成為姚家人了?!
“家規……”沈惠惠也是一愣,隨後很快抓住了重點,“隻約束姚家人的家規懲戒,經過老夫人的同意後,也罰到了媽媽身上,所以這代表了,她認可媽媽也是姚家人這個身份……”
“沒錯。”姚鈴點了點頭道。
“這會不會不合規矩,讓你或者老夫人回去後受人非議?”繡芬有些慌亂地道,“早知道……”
早知道這懲戒隻是輕飄飄地扎幾下,她就不衝上來了。
姚鈴看出繡芬的慌張,安撫地笑道:“祖母是姚家家主,整個姚家都是她說了算,誰活得不耐煩了,敢忤逆我祖母呀。”
她說著,看著自己和繡芬的手指道:“再說了,這指刑,也不是一般人想領罰就能領到的。”
姚家祖上是宮廷繡女,這指刑,就是宮中對付做錯事繡女的處罰手段。
金針穿玉甲,是聖賜的懲戒,隻有皇家身邊的人才配賜指刑。
伴隨著封建王朝的結束,百年前傳承下來的許多事物,延續到了家族內部之中。
無論是嘉獎還是懲戒,都代表了家族昔日的榮光。
皇家嘉獎的園子如此,皇家人賜予的懲戒法子,也是如此。
“姚家內部規定,普通族人受罰,扣錢,扣分紅,沒收金針,隻有歷代首席才用遵循這些古傳承,姚家的古樓園子是首席的,指刑也隻有首席才能受著。”姚鈴道。
她話音落下,隻覺得一道無法言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抬頭一看,小方依然眼熱地看著繡芬,沉浸在羨慕中。
繡芬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指,還沒從姚鈴的話回過神來。
唯獨面前的沈惠惠看著自己,那眼神……充滿了嫌棄。
姚鈴沒好氣地道:“好了,別這樣看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覺得我們是老古董,封建糟粕,對不對?”
“難道不是嗎。”沈惠惠一言難盡地道。
都什麼年頭了,還皇家賞賜,家族榮光……
古董古建築就算了,確實是文化瑰寶。
這什麼金針穿玉甲的指刑,聽起來就覺得又腐朽又恐怖,怎麼還有人把這玩意兒當無上榮光受著。
“世家就是這樣,有好的一面,也有腐朽的一面。”姚鈴道,“據說原本的金針穿玉甲,得用繡花針扎進指甲和肉的縫隙中,一扎到底後穿透甲面,掛在手指上,再用碎鑽貼在傷口處,模擬出貴人護指甲套的模樣……一直到幾十年前,祖母力排眾議,親自修改族規,才將指刑懲戒改成了現在這樣。”
姚鈴說完,這回不僅沈惠惠,連小方看向她的眼神都變得怪怪的了。
姚鈴沒想到自己越描越黑,眼看著繡芬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害怕,她連忙道:“那都是以前了,現在就這樣輕輕扎一下,不痛不痒糊弄過去,不挺好的嗎。”
“你們是沒見識過別的世家,那一整套傳承下來,要多封建有多封建,要多腐朽有多腐朽,姚家已經是這些家族中最開明的了!”
見沈惠惠一臉不信的表情,姚鈴頓時急了:“我說的是真的!遠的不說,就那採珠人,尚食局……許家,凌家……你以後遇到了,可得小心一點,一個比一個恐怖,比我們姚家變態多了!”
“放心吧,我們遇不到的。”沈惠惠道。
能遇到一個姚家,已經是諸多機緣巧合之下才相逢的。
以她們的身份背景,除非有人刻意引見,不然基本不可能遇到這種家族中人。
尤其是沈惠惠,身為一個半點文藝細胞都沒有的理科生,這輩子基本就跟這些風花雪月的世家無緣了。
“那我也得給你們講講他們的恐怖!”姚鈴道。
“不了吧……”沈惠惠搖頭拒絕。
“要的要的,就說那許家……”姚鈴堅持道。
“我們真的不大想聽……”沈惠惠瘋狂後退。
“別跑!快聽我細細說來!”姚鈴高喝一聲,直接衝了上去。
兩人你追我跑,在院子裡鬧成了一團,留下繡芬和小方搖頭失笑。
直到這一刻,崖子村帶來的陰霾,才終於被稍稍驅散。
……
院子的另一端,離開的姚家老夫人剛跨過門檻走進內院,她臉色一白,身型微微搖晃,差點兒站不穩跌倒在地。
好在裡面好幾個人候著,一看老夫人撐不住,連忙上前扶住了她。
“夫人,您沒事吧,要不要叫醫生過來看看?”一旁的人緊張地道。
姚家老夫人輕輕擺了擺手:“讓醫生專心照看姚晴,務必要把她治好。”
“那您……”
“我沒事。”姚家老夫人緩緩道,“孩子們費勁千辛萬苦,終於把姚晴帶了回來,我不能在這種時候倒下。”
她說著說著,眼眶一紅,聲音不自覺微微哽咽。
姚晴失蹤後,姚家傳承斷代,好不容易把姚鈴培養起來,伴隨著她年歲漸長能力凸顯,不少姚家事物交到她手上,姚老夫人也不再時時盯著,事事過問。
怎麼也沒想到,才剛一松懈,就出事了。
姚鈴人在京都的時候,她的這些小動作還可以瞞著,人一離開,立刻壓不住事。
然而等姚家反應過來的時候,姚鈴早已經到達崖子村附近,電話打不通,信號也沒了。
九十年代交通不如後世發達,又無人知曉崖子村具體方位,隻知道在南省和西省的交界處,那片山脈範圍之廣,姚家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沒法攔截姚鈴。
無奈之下,姚老夫人隻好親自離開京都,深入南省等待消息。
越野車一回到城市,姚家立刻就收到了信號,見姚鈴車輛朝東省開去,姚老夫人便也迅速來到了東省內距離崖子村最近的縣城等候,這才終於等來了姚鈴。
老夫人身體不好,隨身攜帶著家庭醫生,這會兒全都安排到了姚晴的身旁。
失蹤了數十年的女兒從那樣偏遠的地方,以這般姿態被找到,即使不知道崖子村內發生了什麼事,以老夫人的閱歷,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這次姚晴能夠被救回來,姚鈴能夠平安歸來,完全歸功於繡芬和沈惠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