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芬聽著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你一唱我一和,哪還不明白她們在打什麼主意。
難怪明明定了一點,她都已經提前過來了,結果這兩人卻早已經坐下喝茶。
原來在她來之前,就已經提前商量好了啊!
“不行,崖子村太危險了,你們不能去,我堅決不允許你們去。”繡芬說著,明白兩人都已經合伙一唱一和了,肯定是不好說服的,她看著兩人,沉聲難過地道,“那裡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姚晴會出現在那兒的原因,你們真的不知道嗎……”
繡芬話音落下,不論是姚鈴還是沈惠惠,都陷入了沉默。
姚鈴失蹤的時候,已經不是孩童了,而是一名年輕的女性。
一名年輕女性,出現在偏遠山村內,還瘸了腿,這說明了什麼,不言而喻。
“崖子村很窮,沒人出得起我的彩禮錢,所以我沒有被留在崖子村,而是以三百塊錢,被我的父母賣給了福水村的沈勇……”
繡芬顫聲道:“我可以重新回去,但你們,絕對不可以。”
姚鈴聞言,緩緩道:“失蹤的是我的親人,是姚家的上一任首席,隻要我是姚家人,我就該去。”
繡芬看著姚鈴,一時之間無法反駁。
她看向沈惠惠:“惠惠,聽媽媽的話,好嗎?”
“媽媽,如果我告訴你,寧平縣下雨了,我打算去寧平縣一趟,您會同意嗎?”沈惠惠道。
她的話音甚至未落,繡芬就已經斬釘截鐵地道:“不行!”
讓沈惠惠獨自一人回福水村,結果陷入寧平縣雨災,是繡芬有生以來最後悔的一件事之一。
滂沱大雨淹沒了全城,被水困住的,被淹死的,被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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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各樣的屍體沿著河流衝刷遍布全城,一直到很多天後,還能在偏僻的角落,找到早已腫脹生蟲的屍體。
她的女兒,那個時候才剛從初中畢業,在這樣噩夢一樣的城鎮中,待了數日。
所有人都在歌頌每一個醫護人員的救治與付出,沈惠惠也由此獲得了十佳好學生等等榮譽。
繡芬雖然嘴上沒說,但每當想起那幾日,就有一種莫大的恐慌襲來。
即便明知道寧平縣現在已經恢復了正常,但她絕對不同意沈惠惠在下雨天,再回到那個地方!
“那如果我有特別特別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回去一趟,您可以陪我一起去嗎?”沈惠惠又道。
繡芬頓時明白了什麼。
她不放心沈惠惠涉險,沈惠惠也是同樣的心情。
因為知曉繡芬與姚晴的過往,明白這一行非去不可,沈惠惠沒有阻攔繡芬。
她唯一的要求,隻是陪同自己一起去面對那片黑暗而已。
沈惠惠看繡芬低著頭不說話,明白繡芬陷入了掙扎之中。
她連忙道:“我答應您,一旦有危險,立刻撤退,跑得比誰都快!”
“不能過鐵索。”繡芬輕聲道。
鐵索?
進村的唯一出路是通過鐵索橫跨懸崖,到達崖子村。
繡芬這是同意沈惠惠陪同,但不允許她進入崖子村。
沈惠惠明白,這已經是繡芬的底線了。
她沒再多言,而是乖巧地點了點頭道:“好。”
伴隨著國慶佳節臨近,沈惠惠特意抽空去了趟醫院,和紀舒華與白畫告別。
她沒有說崖子村與姚晴的事,畢竟涉及到了繡芬與姚晴的隱私。
沈惠惠隻簡單說了下,自己國慶要跟隨母親出一趟遠門,怕是這幾天都沒辦法來醫院看望白畫了。
白畫一聽,氣得把畫筆都摔了。
“本來就沒什麼天賦,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你這樣怎麼成為畫家?”
沈惠惠明白,白畫因為病情的緣故,無法正確表達自己內心的情緒。
她不是真的生氣,而是舍不得自己。
沈惠惠連忙蹲下身,哄了很久,籤訂了不少不平等條約,比如學畫畫的時間每次都加半個小時等等,才勉強把白畫哄好。
不過……延長學畫畫的時間,確定懲罰的對象是她,而不是白畫嗎……
哄好白畫後,沈惠惠又向紀舒華提出告辭。
紀舒華看著沈惠惠,欲言又止。
繡芬是她的女兒,沈惠惠是她的孫女。
突然決定出一趟遠門,紀舒華本能覺得有些異常。
但以她們的關系,沈惠惠不說,紀舒華連問的資格都沒有。
要是當年沒有抱錯,要是之前壽宴,她能第一時間察覺出一切,要是白家人沒有故意瞞著她……
好在,紀明遠已經傳來消息,他很快就會回來了。
紀舒華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揮了揮手,跟沈惠惠告別。
1號清晨,兩輛全副武裝的車輛從京都出發,一路朝西南駛去。
第 101 章
崖子村位於南省邊緣, 建立在高海拔山脈之上。
山脈貫穿南省,西省和國界區域,雖然是貫穿三省的重要通道, 卻因為地勢險要的緣故,無法發展。
九十年代, 全國大多數村落都十分貧困。
而崖子村因為地理位置偏僻的緣故,隻會比普通的小鄉村還要更加貧窮落後。
因為車上攜帶管制刀具的緣故,沈惠惠一行人無法乘坐公共交通,兩輛車直接從京都出發, 橫跨多個省份, 終於在四天後到達南省邊緣。
越往西南方向行駛, 海拔越高,空氣潮湿,氣候寒冷冰涼。
姚鈴出行之前做足了充分的準備, 連七天內的天氣預報都仔仔細細地查過。
然而她從小在京都土生土長長大, 習慣了北方幹爽的天氣, 從來沒有意識到, 同樣的溫度下,南方被潮氣覆蓋,湿氣入侵人體,會讓人體感上更加寒涼。
金秋十月,南方沿海區域尚有餘熱,但內陸山脈區域,雖然地理位置在南方, 山上的溫度卻不比北方要低。
四天不眠不休地趕路,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
尤其是姚鈴,十分不適應這股湿漉漉的潮氣, 宛如每時每刻都將湿衣服穿在身上一樣。
她一開始還極力忍著,伴隨著海拔越來越高,湿度越來越大,溫度越來越低,她終於忍不下去了。
“兩條岔路,一邊通往西省,交通發達,崖子村不可能在這個方向,那隻能邊境走。”姚鈴拿著地圖,對繡芬和沈惠惠道,“地圖上沒有標注崖子村,我們現在已經在南省、西省還有國界的交界處,這條路唯一的人群聚集地就是前方的小鎮,崖子村應該就在這個小鎮的管轄之下。”
姚鈴道:“我打算進鎮,買點衣服,補給一下物資,你們覺得呢?”
繡芬和沈惠惠看著她凍得有些發白的嘴唇,點了點頭。
車子拐彎,進入了邊境荒涼小鎮。
九十年代的汽車,是比房子還要珍貴的奢侈品,更何況是兩輛掛著京都車牌的汽車。
為了不引人注目,姚鈴讓司機把車子停在小鎮外的郊野平地上,隱藏在茂密的叢林後面。
沈惠惠繡芬兩人在車上休息,姚鈴則自己下車,帶著生活助理還有幾個保鏢一同入鎮。
因為體感寒涼的緣故,姚鈴沒在別的地方耽擱,入鎮後第一時間就走進小鎮裡唯一一家服裝店。
小鎮的服裝店自然沒有京都那般寬敞明亮的規模,狹窄的小店內,兩邊的牆上掛滿了衣服,店內沒有窗戶,唯一的光源是最裡面的櫃臺天花板上那個橘色的電燈泡。
燈泡瓦數很低,隻能勉強照亮一米內的範圍。
姚鈴看著黑黢黢的店內問道:“有人嗎。”
她話音落下,一個腦袋突然從櫃臺後面抬了起來,當看到姚鈴一行人後,那人先是一愣,隨後咧嘴一笑:“小姐,買衣服嗎?”
雖然說的是普通話,卻帶著濃濃的口音,好在姚鈴之前做過功課,學了些南省的方言,勉強能聽得懂。
她點了點頭:“有棉衣嗎?”
“有有有!”老板說著,從黑暗中鑽了出來。
直到她走到姚鈴面前,姚鈴才發現,這家服裝店的老板竟然是個女人。
她留著及腰的長發,用皮筋簡單地扎在腦後。
由於海拔高,紫外線強烈的緣故,皮膚被曬得黝黑紫紅,咧嘴一笑,臉上和唇上的厚皮都凸了出來。
老板娘熟練地拿起撐衣杆:“小姐是外地來的吧,聽口音不是南省人,是北方人?”
姚鈴沒有回應她。
老板見狀,識趣地沒再繼續詢問,而是抬高撐衣杆,指著最高處道:“這幾件都是非常厚實的衣服,小姐要哪件?”
店內一片昏黑的,那衣服掛的高,什麼都看不見,姚鈴道:“拿下來我看看。”
老板娘立即用撐衣杆將幾件衣服都拿下來,遞到姚鈴面前。
姚鈴伸出手一一接過,仔細看了起來。
作為刺繡世家的傳人,看布料看針腳幾乎是她的本能了。
這件衣服雖然做工粗糙,但料子確實不錯,姚鈴有些滿意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