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大女兒被掉包,從小在鄉間過著坎坷的一生,緊接著是小女兒自殘差點危及生命。
連續知曉這樣的消息,哪怕是身心健康的普通老人都可能遭受不住打擊。
沒想到向來身子最為脆弱的紀舒華,反倒是表現得挺好,目前情況比預計中要好多了!
既然紀舒華身體沒問題,白啟智又都這麼說了,孫醫生便不再隱瞞,先將白畫的情況具體說了一遍。
他作為醫生,說起病情自然比白書要更加詳盡一些。
“……其實這段時間,白畫的病情一直起伏不定,一旦她出現自殘現象,醫生就會給她打鎮定劑。人體是有抗藥性的,這種東西打多了,不僅代謝不出去對身體會有影響,而且最重要的事,起效的時間越來越短,這次白畫之所以會發生意外,也是因為她比預計中要提早很多蘇醒,醫護人員一時松懈,才給了她機會……”
白啟智和紀舒華聽在耳裡,兩人臉上的神情都十分沉重。
她們的小女兒,正是風華正茂的年齡,結果卻在醫院遭受這樣的罪。
聽孫醫生的意思,這白畫每天打入體內的藥,很可能比紀舒華還要多!
身為父母,聽著這樣的話,與剜心何異!
“一定要這樣遭罪嗎,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紀舒華紅著眼眶喃喃道。
孫醫生搖了搖頭,見紀舒華靠在白啟智的肩膀上啜泣,看著這對年邁的夫妻,即便家中再多的財富,也猶如普通父母一般牽掛子女。
孫醫生想了想,最終忍不住道:“不過……我之前聽過一種說法,說白畫的這個症狀不叫神經衰弱,而是抑鬱症……”
“抑鬱症?”紀舒華和白啟智一愣,顯然兩人都是第一次聽這個詞。
“對,是一種心理疾病,但會影響到生理,必須要對症下藥治療才有效,經過好好疏導,是有可能康復。”孫醫生一邊回憶一邊道。
紀舒華急切地看著孫醫生道:“您能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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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醫生連連擺手:“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聽誰說他的,他有辦法嗎?不論要多少錢,要多少金銀財寶,我們白家都出得起,隻要能治得好我們的女兒,白家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白啟智立即道。
“是繡芬的女兒,沈惠惠說的。”孫醫生道。
伴隨著話音落下,四周一靜。
不僅白啟智和紀舒華瞬間安靜下來,連剛從病房裡出來迎接的白棋和白書都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孫醫生。
四周詭異的寂靜令孫醫生渾身汗毛一豎,尤其當看到白棋白書還有白啟智的臉上的表情後,孫醫生更是嚇了一跳。
不、不是剛剛說……都已經告訴紀舒華了嗎……
難道……其實隻說了一部分……?
孫醫生渾身冷汗都出來了,他連忙看看四周,正準備找個借口溜走。
下一瞬,卻聽紀舒華緩緩道:“孫醫生也認識繡芬和沈惠惠?”
紀舒華說著,看向四周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
她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平靜,猶如暴風雨前寧靜的海面:“看來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認識她們了?”
第 91 章
第九十一章:一更
就在這時, 病房中突然傳出一聲悽厲的慘叫聲。
所有人一驚,紛紛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紀舒華第一時間認出了女兒的聲音,顧不得質問, 迅速走向病房。
推開門,當看到病房內的景象後, 紀舒華的腳步一停,整個人像是忽然凝固一樣,再也動彈不得。
白啟智看到紀舒華這樣的神態,頓覺不妙, 連忙走上前想要幫她把病房的門關上, 別再讓她看下去。
然而當手觸碰到門把手, 看到病房內景象的那一刻,白啟智也呆住了。
白畫又一次從昏迷中驚醒,當發現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後, 開始瘋狂地掙扎起來。
一旁的醫生見狀, 連忙控制住她, 將她按回病床上, 以免她掙扎得太厲害,把自己弄傷。
白畫被醫生按得動彈不得,一邊掙扎著,一邊張大嘴巴嘶吼著。
因為脖子受傷聲帶受損的緣故,她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尖銳又沙啞,長長的頭發亂糟糟地覆蓋住面部,那癲狂的模樣, 猶如一個發瘋的猛獸, 恐怖的厲鬼,哪有半分以往乖巧可愛的影子。
白啟智早就知道白畫住院治療的事, 今天之前,他也來看望過白畫數回。
以往隻感覺白畫看人的眼神閃躲回避,看起來膽小怯懦,像一隻縮在角落,可憐兮兮的小動物,一天比一天消瘦。
但從來沒想過,有一天白畫會變成這副模樣!
連他都被嚇了一跳,也不知道紀舒華能不能扛得住……
想到這,白啟智有些擔憂地回頭看了一眼。
卻見紀舒華看到白畫被控制住平靜下來後,立即轉過身,走到了孫醫生的面前道:“白畫在這個醫院住多久了?”
“有……有幾年了……”孫醫生現在一面對紀舒華就有些心虛,所以紀舒華問什麼,他就老老實實地回答什麼。
“幾年的治療,就治成了這個樣子?”紀舒華說著,努力壓制住聲音的顫抖,繼續道,“你剛剛說,沈惠惠說白畫這種情況,不叫神經衰弱,應該叫抑鬱症,對症下藥是有可能徹底根治好的?”
“嗯。”孫醫生點了點頭。
“沈惠惠怎麼會知道這些?”紀舒華道。
“這……”孫醫生遲疑了一下,將自己上次和沈惠惠巧遇的事情說了出來。
白棋和白書在一旁聽著,忍不住微微皺眉,不滿地看著孫醫生。
白畫是他們的妹妹,在醫院治療這麼隱私的事情,孫醫生身為白家的私人醫生,竟然就這麼告訴了沈惠惠!
孫醫生察覺到白棋和白書的目光,頓覺尷尬。
白畫住院這件事,根本算不得什麼秘密。
畢竟白家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四個孩子裡,白畫是最漂亮最機靈的那一個,從小被兩個哥哥寵著長得,很多人都把她當做紀舒華的接班人。
這麼個有存在感的大活人,突然銷聲匿跡,總有人打聽打聽。
一開始還瞞得住,這都幾年過去了,除了紀舒華之外,和白家稍微走得近一些的人,都知道點兒風聲。
沈惠惠就算不從他這兒得到消息,轉頭問一問李國傑就知道了,而且孫醫生其實也沒有向沈惠惠透露很多白畫的情況,大部分是沈惠惠憑靠她自己敏銳的直接推測出來的。
不過白家人不喜歡繡芬和沈惠惠,孫醫生剛剛還不小心說漏嘴,此時他正理虧著呢,自然也不好為自己辯解什麼。
紀舒華的關注點顯然和白棋白書不同。
聽完孫醫生的話後,紀舒華道:“她沒有接觸過白畫,就推測白畫是那個什麼,什麼症?”
“抑鬱症。”一涉及到專業問題,孫醫生立即來了精神,“跟沈惠惠談完之後,我回去查了一下,發現這個病症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上千年,古時候人們常說的性情大變,鬼神附體,很可能就與這個病症有關。我國目前一般將患病者判定為神經衰弱,甚至將病患關進精神病院,國外對此已經有了比較成熟的理論和治療方案,不過這方面的人才還比較稀缺,國內現在也沒有比較權威,專門負責治療抑鬱症的心理醫生——”
孫醫生正滔滔不絕地說著,結果話說到一半,突然被打斷了。
白書有些不耐煩地道:“孫醫生,你是不是被人忽悠瘸了?隻有國外有比較成熟的理論和治療方案,你都得查一查才知道的事,沈惠惠一個從鄉下來的黃毛野丫頭,她怎麼可能知道的會比你多。她說抑鬱症你就信啊?!”
白棋聞言,點了點頭道:“沒錯,孫醫生,你可是當了幾十年的醫生,你的工齡比沈惠惠的年紀都大啊。”
孫醫生聞言,當即明白了白棋和白書的言下之意。
他一個受白家高薪聘請的老醫生,如今聽信沈惠惠的話。
要麼是一時糊塗,被沈惠惠忽悠了。
要麼就是技不如人,一個工作了幾十年的人,還不如一個還沒成年的黃毛丫頭。
換做是個性子衝好面子的,遭到白棋白書這樣的質疑,肯定不會再選擇推崇沈惠惠。
但孫醫生已經不是那種被虛名所困的年輕小伙了。
有些事,承認了是坦坦蕩蕩,死鴨子嘴硬不承認才丟人。
孫醫生淡淡笑了一下:“兩位有所不知,沈惠惠雖然年紀小,但不論是見識還是累積的實戰經驗,確實比我豐富得多。”
寧平縣雨災,當年留在寧平縣救死扶傷的醫生,這輩子基本前途坦蕩。
不止是因為他們留在那裡救死扶傷,更重要的是,這一批醫生醫療資源緊張的情況下,救下了大量的人,有了在緊急關頭救人的寶貴經驗。
經此一役,這一批醫生不論是技術還是心性,都有了極大的提升,將來面對再緊急的突發情況,他們都比普通的醫生要更加沉穩,擁有更加堅強的意志力。
如果說寧平縣對於沈惠惠來說,隻是一個巧合,那麼在S中救下盛小滿,抓出幕後兇手,更進一步證明了沈惠惠的能力與心性。
這也是孫醫生在聽了沈惠惠的話之後,立刻放在心上的最主要原因。
白棋和白書沒想到孫醫生居然會反駁,而且提到的還是這兩件往事。
沈惠惠靠著寧平縣的事情,連電視新聞都上了,白棋和白書自然也不好在這件事情上質疑,否則丟臉的隻會是他們自己。
對於這兩件往事,紀舒華之前看新聞,也略微有所耳聞,但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新聞裡的人,竟然與自己身邊的人息息相關。
“繡芬的女兒,真的很優秀。”紀舒華點了點頭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去請教她,也許她之前接觸過類似的病人,有別的辦法可以救下我的女兒。”
說著,紀舒華努力平穩情緒,讓孫醫生帶路,帶她去找沈惠惠。
白啟智見兩人轉身就要走,連忙快步走上前攔住了他們:“舒華,等等!”
紀舒華抬頭看向她。
白啟智被紀舒華這麼一看,攔人的手不自覺收了回來,不過嘴上還是道:“這才剛來醫院呢,怎麼這麼急著走。”
“不抓緊時間想辦法,難道像你一樣,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在醫院治療幾年,治成了這個樣子?”紀舒華冷冷地反問道。
白啟智有些心虛地移開目光,見紀舒華還是要離開,他忍不住道:“舒華,這是京都最好的精神病院,放在全國也是數一數二的,這裡的醫生都治不好白畫,你去找那個繡芬和沈惠惠也沒什麼用。沈惠惠確實有幾分本事,但也隻是跟同齡人對比,要論專業,難道她們還能比醫院裡的醫生教授還厲害?”
紀舒華看向白啟智:“你的意思是,我識人不清,老眼昏花,會被人騙得團團轉?”
“我不是這個意思。”白啟智連忙道,“是人心難測,你太善良,把人想得太好,不會去深究她們每一舉一動背後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