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沈惠惠手裡拿著沈家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破包,穿著一件髒到看不清原本顏色的土色短袖,下半身穿的褲子,也是破破爛爛的,褲腳甚至都開線裂開了!
腳上那雙鞋子更是不得了,竟然是好多年前流行的解放鞋。
哪怕是貧困如福水村,這個年齡的小姑娘出門,都開始穿小白鞋了。
解放鞋這種款式的鞋子,那都是中年人幹活的時候穿的,哪有小姑娘穿著這樣的鞋子到處跑。
“惠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怎麼就你一個人啊?”
“你們不是去城裡了有錢人家享福了嗎?”
“你媽媽繡芬呢?”
大家忍不住詢問道。
沈惠惠道:“媽媽有事要忙,讓我回村看看大家。”
周嬸等人聞言,彼此對視一眼,全都詭異地沉默下來。
在福水村住了這麼久,別的不敢說,繡芬和沈惠惠是什麼性子,他們還是知道的。
繡芬這個人,為了孩子,忍受了沈勇無數年,不僅長得漂亮,而且吃苦耐勞,性子好,對孩子那是全心全意的疼愛,整個福水村上下,沒有不同情敬佩的。
而沈惠惠雖然是雙胞胎中的一員,但和她的姐姐沈千恩卻是截然相反的存在。
她性格內向,不喜歡和人打交道,平日裡喜歡待在一個地方,不愛亂走動。
什麼樣的情況下,能讓繡芬這樣的女人,放心讓沈惠惠這樣的孩子單獨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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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什麼樣的情況下,用得著讓沈惠惠穿成這樣,簡直和大街上的乞丐沒什麼兩樣。
其實周嬸早就看到沈惠惠了,一開始她以為是討錢要飯的小乞丐,壓根就沒在意。
還想著這個小乞丐夠傻的,要討錢要飯,也得找那些開店鋪的老板要,怎麼會去找司機要呢,開車的司機能有幾個錢啊。
小乞丐瘦瘦小小的模樣,讓周嬸想到了她從小看著長大的沈惠惠,正惦念著不知沈惠惠如今過得如何呢,結果下一刻就見到小乞丐轉過頭來……
這討飯的小乞丐,可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沈惠惠嘛?!
看著沈惠惠這身衣服,竟然比福水村時穿得還要破爛,大家心裡頓時有了猜測。
當初那個周先生開著小汽車來福水村,多麼風光無限。
有人感慨繡芬終於苦盡甘來,找了個好男人,嫁入了豪門,不用過苦日子。
也有人在背後譏笑,一個二婚帶著孩子的女人,對方也許一時貪圖繡芬的美色,指不定哪天厭煩膩味了,就把繡芬趕出家門,到時候,下場怕是比在福水村還要慘淡。
尤其是沈勇,更是天天詛咒繡芬和沈惠惠流落街頭,不得好死。
周嬸等和繡芬關系不錯的,一開始隻當他們是嫉妒。
不過當沈千恩都開始贊同這種話後,周嬸他們,頓時就有些擔心起來了。
沈千恩是繡芬留在福水村的大女兒,當初繡芬本來是打算先把沈千恩帶走的,結果沈千恩為了彩禮錢,死活不肯離開福水村,繡芬就把沈惠惠帶走了。
當著全村人的面,沈千恩表露出了對錢財的貪婪,導致她在福水村的名聲,一下子就臭了。
為了挽回一點兒自己的形象,沈千恩便透露了一些未來給村民,告訴所有人,有錢人的門檻,可不是那麼好踏進去的。
繡芬和沈惠惠看似是去過好日子了,實際上多麼辛酸和痛苦,隻有她們才知道。
她就是因為舍棄了錢財,才會留在福水村。
否則明眼人都知道去城裡享福的機會,遠比兩千塊錢要更加珍貴。
她沈千恩也不是傻的,為什麼要放棄這來之不易的機會,選擇留在福水村這樣貧窮落後的地方呢?
因為她對福水村有感情,因為她喜歡這裡。
真正貪財的人不是她沈千恩,而是繡芬和沈惠惠。
也許現在大家不相信她,但等上個幾年,自有結果。
身為繡芬的女兒,沈惠惠的姐姐,沈千恩竟然如此篤定,大家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
大部分村民並不希望繡芬和沈惠惠下場悽涼,但又說不過沈勇和沈千恩,恰好最近村子裡忙著摘果子,大家索性跳過這個話題,直接不提這兩個人了。
前些天沈千恩拿到了老朱的彩禮後,從福水村偷跑離開,怎麼著也找不到人影。
村長家的兒子張凱知道這一切後,更是要死要活的,差點兒為了沈千恩上吊。
整個福水村被鬧得雞飛狗跳,最近福水村的人外出時,時不時就會朝四周張望看看,能不能找到沈千恩的蹤影。
結果周嬸怎麼也想不到,沒找到沈千恩,反而把沈惠惠給找回來了?!
看著沈千恩瘦小的身軀,穿著如此破爛的衣服,甚至差點兒被認作了小乞丐,周嬸心裡特別不是滋味。
她看著沈惠惠的眼神,充滿了同情和憐愛。
不僅周嬸如此,另外幾個村民,也都是從小看著沈惠惠長大,對沈惠惠頗有感情的。
此時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內心感慨萬千,又不好對著孩子多說些什麼,隻能紛紛從懷裡掏出好吃的。
“回來就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不管外面怎麼樣,福水村永遠是你的家。”
“大不了以後跟周嬸一起!”
“惠惠,來,徐叔這有個饅頭,你要吃嗎。”
“你那饅頭又幹又硬的,惠惠哪裡咬得動,惠惠,來我這,今兒賺了點錢,給我家小子買了幾顆棒什麼來著,棒棒糖?是叫這個吧?來,也分你一個!”
大家圍著沈惠惠,各種噓寒問暖地關心。
沈惠惠總覺得大家對待她的態度有點兒奇怪,但一時又說不上來哪兒異樣。
她今天給醫生們買肉食的時候,給自己也帶了點兒,剛剛在車上已經吃飽了。
婉拒了大家的饅頭和糖果,恰好周嬸等人要回福水村,沈惠惠便坐上他們的拖拉機,一同朝福水村駛去。
這個年代拖拉機使用的還是柴油,啟動之後濃煙滾滾,還好處於室外空間,伴隨著拖拉機行駛,微風拂過,將濃煙吹到後方,坐在前頭的人倒是不怎麼遭罪。
每次啟動拖拉機,都要耗油,這對農村人來說,可是一筆大開銷,沈惠惠有些好奇地道:“周嬸徐叔你們怎麼會一起到縣裡,要做什麼買賣嗎?”
“賣果子啊,你忘啦。”周嬸道。
沈惠惠努力回想了一下,從原身的記憶中翻找出一些畫面,這才恍然大悟。
對於村民來說,賣果子是一件大好事,周嬸等人當即和沈惠惠分享起最近賣果子的心得。
按照福水村的規矩,大家一起採摘完果子後,每家每戶派出人輪流出去賣果子,這兩天正好輪到了周嬸徐叔。
伴隨著外界居民消費水平提升,果子一年比一年好賣,今年的收入又比去年高了一些,每戶人到手的錢,估計可以高達十元。
十元……
沈惠惠穿過來後,在福水村待不到一天,就去了省城的別墅。
白琴的消費水平不用說,遠遠高於普通人,都可以趕得上上一世的沈惠惠了。
要知道九十年代的貨幣價值,可要比後世要值錢得多,可見白琴一家的日子過得多麼逍遙快活。
習慣了別墅這樣的消費,再回到福水村,看著村民為了幾塊錢這麼辛苦,為了十塊錢而高興,沈惠惠心裡五味陳雜,也不知道什麼滋味。
她注意到拖拉機後面的巷子裡,還放了不少果子,沈惠惠道:“這些沒賣完的,先帶回來,明天在帶出去賣掉嗎?”
“哪能啊。”周嬸立即道,“夏天天氣熱,果子爛得快,摘果子花一天的時間,拿出去賣一天就差不多了,再隔夜放下去,大部分都爛掉不能吃的了,別說賣給別人,送人都沒人要,所以我們還得把果子給拖回來,找個地方埋起來,來年當化肥。”
沈惠惠瞪大眼睛:“這麼麻煩啊?”
“可不是。”周嬸笑道,雖然嘴上這樣應著,不過一想到賺到手裡的錢,倒也不覺得辛苦。
沈惠惠看了看後面一車尚未腐爛,卻賣不掉的果子,陷入了沉思。
從縣城到福水村距離較遠,拖拉機車速又慢,一直到太陽快下山了,沈惠惠一行人才終於回到福水村。
對於這個時節的福水村而言,賣果子可是大事。
大老遠地聽到拖拉機的聲音,不少村民已經站在村口等著,隻等拖拉機到了後,把果子卸下來埋好,這一天的工作就完成了。
結果怎麼也沒想到,伴隨著拖拉機越來越近,車上多了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
“那個人……是我看花眼了嗎……感覺好像惠惠啊……”
“惠惠不早就跟著繡芬去城裡享福了,怎麼可能是惠惠。”
“可是還有別的人長這樣嗎……你看那蠟黃的小臉……”
“哎呦喂,好像真的是惠惠啊!”
福水村本就不大,看熱鬧的村民多,嗓門又大,不到十分鍾的時間,沈惠惠重回福水村的消息,就傳遍了全村。
周嬸一下車,就對所有人使了眼色,然後將他們和惠惠偶遇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至於他們內心對沈惠惠的猜測,自然是半點都沒有提。
不僅沒有提,周嬸還背對著沈惠惠,再次對所有人使了使眼色,那神情,就差明晃晃地說出來,不準大家亂說話,免得傷害到沈惠惠了。
周嬸在福水村裡,那可是出了名的厲害角色
此時見她將沈惠惠護崽子一樣的護在懷裡,旁邊還有老徐老林當左右護法。
村民們心裡就算有再多想法,也不敢說什麼,隻能紛紛對沈惠惠表示歡迎。
沈惠惠自然注意到大家怪異的神情,不過沒有人在她面前透露過半句,她也沒有讀心術,哪能猜得出大家在想什麼。
反正想說的,總歸是藏不住,她遲早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