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惠惠聽得入迷,突然想起了昨晚最後救下的那個男人,忍不住問道:“昨晚手術成功嗎,他現在怎麼樣了?”
“他啊……”江醫生提起那個男人,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怎麼了。”沈惠惠看江醫生這表情,緊張地道,“手術沒成功嗎……”
“放心吧,成功了,非常成功,他恢復得可快了。”江醫生道,“隻是感覺他吧……不太正常……”
“不太正常?”沈惠惠疑惑地看著江醫生。
江醫生不由地想到了之前發生的事。
男人的身體素質非常好,可以說好到誇張的程度,一般人像他那樣受傷後跳進河裡,早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除了腹部的傷口之外,他身體別的地方,都隻能算輕傷。
腹部傷口縫合之後,原本還擔心感染什麼的,結果完全沒有。
因為受傷的人太多的緣故,不少病人都被安排在集中病房裡一起休息。
男人術後也被推進了集中病房,可能是因為他剛從手術室出來,又昏迷不醒,就有人暗中打起了壞主意,想要順手牽羊一把。
結果不僅沒有偷到什麼,反而令昏迷的男人驚醒,直接當場將人擒獲。
早晨值班的醫生收到消息後,匆匆趕了過去,江醫生恰好也在其中。
推開病房大門,便見裡面鴉雀無聲。
所有病人都屏息看著其中一個角落。
江醫生探出頭定睛一看,隻見剛做完手術的男人面色陰冷地坐在角落,在他的身旁,躺著一個手指被折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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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嫌棄小偷發出聲音太吵,他還用破布將小偷的嘴巴堵住。
導致小偷下巴脫臼,含著抹布涕淚橫流,褲子都被嚇湿了,那模樣,別提多悽慘了……
男人在河裡被撞得渾身是傷,雖然看不清他的長相,但那眼神,那氣場,那狠絕的手段。
別說四周的病人了,連醫生看得都心裡發怵。
像沈惠惠這樣嬌嬌弱弱的小姑娘,男人估計一根手指就能把沈惠惠戳暈過去。
想到這,江醫生連忙道:“我是指……他的恢復能力太強了,要不是親眼看到他剛做完手術,我都看不出來他是個剛剛動過刀縫過針的病人,瞧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比你看起來都健康,你就別操心了。”
“真的嗎?”沈惠惠有些意外。
身體這麼好,真是令人羨慕啊。
“當然是真的,你與其操心他,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吃完飯趕緊回去好好休息。紀醫生特意叮囑了,昨天那是緊急情況,沒辦法才讓你下水救人,現在局勢慢慢穩定下來,你趕緊吃好休息好,別把自己的身體累垮了。”
吃完飯後,江醫生立刻拉著沈惠惠回去,直到確認沈惠惠回到房間,她才放心離開。
沈惠惠坐在房間的床上,呆呆看著窗外,半點睡意也沒有。
睡了十幾個小時,她已經睡飽了,而且剛剛吃完飯,立刻躺下也睡不著。
還是下午時分,距離天黑還有好一陣,沈惠惠想了想,最終下樓朝病房走去。
……
集中病房裡。
受傷的病人不能隨意走動,躺著又無聊,就隻好找人聊天玩耍,打發時間。
整個病房都熱熱鬧鬧的,隻有某個角落冷冷清清,此時正坐著一個男人。
醫院病患太多,病房擁擠,大多數病人的病床隻隔了一米遠。
唯獨這個男人的身邊,所有病床都和他隔了將近兩米的距離。
別說聊天了,大家連看都不太敢看他。
男人也不在意這些,一個人坐著,神色警惕冰冷地觀察著四周。
忽然,他似乎看到了什麼,眼眸微動,原本漆黑暗沉的雙眼,像是照進了一束光一樣,一下子就明亮起來。
……
沈惠惠掀開簾子,走進集中病房。
病人很多,房間內全是各種嘈雜的聲音,沈惠惠一邊往裡走,一邊找尋她昨天救過的人。
這位是她昨天從河裡撈出來的小弟弟;
這位大姐手上的傷口是她包扎的;
這位大爺的腿傷是她發現的……
病房裡的病人顯然也認得沈惠惠,不斷叫著“沈醫生”衝她打招呼。
至於沈惠惠看起來和初中生差不多,不可能有年齡這麼小的“醫生”這件事,直接被所有人都忽略了。
沈惠惠被大家叫得臉都紅了,就在這時,她忽然感覺到一道熾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沈惠惠當即抬起頭找尋了一下,很快就發現那個坐在角落的男人。
昨天救起他時,渾身都是汙泥,後背等處的布料更是被劃爛了。
醫生救治的時候,直接用剪刀把他的衣服剪開扔掉,給他換上了從居民那兒借來的幹淨衣服,當做病服先穿著。
沈惠惠沒見到他換上新衣服的模樣,不過根據發型和身形簡單判斷了一下,應該八九不離十。
昨晚還躺著昏迷不醒的人,今天竟然已經可以坐起來了。
要不是親眼看到,沈惠惠還真不敢相信。
江醫生說得對,他確實不太正常,恢復能力強到離譜。
但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能恢復得好,也是一件大喜事。
這樣想著,沈惠惠當即走上前對他道:“你好,你還記得我嗎。”
沈惠惠沒正經學過醫,不好意思自稱自己為醫生,便自我介紹道:“我叫沈惠惠,是這裡的志願者。”
男人看著沈惠惠,因為心跳太快,手指不自覺輕輕顫動。
沈惠惠正在觀察他的恢復情況,注意到這個細節,當即握住他的手腕,查看了一下他右手的傷勢。
他的右手有撞傷,胳膊處青紫一片,原本動彈不得,但隻經過一晚上,現在已經可以稍稍彎曲了。
雖然對比正常的左手,還是有些腫脹無力,但按照這個趨勢,很快就能恢復正常。
再看肩膀腿部等等位置的傷口,也都以極快的速度康復著。
“恢復得好快呀,這兩天注意休息,好好養一下,等路通了之後,多買點肉蛋奶補一下身體,不到半個月,就能活蹦亂跳的了。”沈惠惠高興地說著,抬起頭,卻發現男人渾身繃緊,看了她一眼後,眼神有些閃躲地避開,似乎很緊張的樣子。
沈惠惠一愣。
男人臉上也有撞傷,青青紫紫的,看起來有些慘不忍睹,不僅看不清他原本的長相,而且很難通過他的面部表情判斷他的想法。
不過除了臉之外,此時他的耳朵也有點兒發紅。
而且隨著沈惠惠觀察的時間越久,這紅暈還有點兒往下蔓延的趨勢。
沈惠惠握了握男人的手腕,手上皮膚也是燙得不行。
她想到了什麼,連忙站起來用手背摸了下男人的額頭:“好像有點燙……”
術後發燒是很常見的手術後情況,是機體的一種免疫反應,一般發熱不會超過38°,所以最好拿體溫計測一下。
低燒沒事,要是高燒的話,很可能就是術後發炎感染,需要引起重視。
她的手背碰上男人額頭的那一瞬間,男人輕輕顫了一下,連脖子都紅了,他整個人往後縮了一下,幾乎有些手足無措地避開沈惠惠的觸碰。
沈惠惠倒沒注意到這個細節,發現男人體溫偏高後,她就在尋找體溫計了。
病房內有備用的體溫計,不過現在正被人使用著。
沈惠惠見狀,剛打算離開去醫生辦公室找一下,結果還沒走開,衣擺就被人給拉住了。
她轉頭一看,便見原本縮在角落的男人,看到她要走之後,又伸出手,緊緊抓住她的衣擺。
這種抓衣擺的動作,沈惠惠可太熟悉了。
平時都是她要撒嬌的時候,這樣抓著繡芬的衣擺。
沒想到男人都這麼大人了,還會抓小女生的衣擺。
難得輪到她被人抓了次衣擺,沈惠惠有點兒想笑,看男人真的像個孩子一樣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沈惠惠隻當患者受了傷,正處於最沒有安全感的階段,柔聲道:“我去拿一下-體溫計幫你測體溫,一會兒就回來。”
然而不論沈惠惠怎麼說,男人都不肯放手。
恰好這時一旁的病人也快測完了,沈惠惠接過體溫計,在測體溫的過程中,她順道坐下和男人聊了起來。
讓她意外的是,不論她問什麼問題,男人都一問三不知,不斷地搖頭。
“你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沈惠惠一驚,看著男人道,“那你會說話嗎?”
“會。”男人開口道。
他聲音低沉清冷,音色非常好,不過發音有點兒奇怪,很顯然不是南省人,應該是從外地過來的。
沈惠惠看著男人,心想難怪總覺得他的言行舉止有點兒奇怪,像小孩似的,原來失憶了。
他沿著河流下來,身上好幾個地方被撞傷,連臉都被撞得看不清長相了,頭部遭到撞擊後,失憶的可能性確實很大。
隻是……這傷得不是時候,失憶得也不是時候啊。
現在整個寧平縣情況嚴峻,政府極力保障百姓存活,但生活質量顯然和平時完全沒得比。
成年人尚且活得艱難,一頓隻能吃半個饅頭配鹹菜,他這樣失憶的人,一旦遇上坑蒙拐騙,豈不是毫無還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