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惠惠看著繡芬糟糕的氣色,還有眼下的黑眼圈:“不對,您每天都和我一起午睡,按理來說我們兩的睡眠時間是差不多的,怎麼還會有黑眼圈……不會趁我睡著後,半夜也爬起來繡了吧?!”
繡芬見沈惠惠生氣,弱弱地對沈惠惠解釋道:“好久沒繡東西了,有點兒手痒,所以就隨便試試……”
“那為什麼繡個‘壽’字啊,距離您過壽還有好幾年呢!”沈惠惠立即道。
繡芬尷尬地笑了一下,低下沒敢再說話。
沈惠惠看著繡芬這模樣,越想越氣。
結合最近別墅裡的風言風語,繡芬這幅賀壽圖是繡給誰的,不言而喻。
白家要是一開始就把繡芬接回京都,大家見上面,認個親,相處一陣,老爺子現在過壽,沈惠惠和繡芬就算窮得叮當響,也得想辦法給老人家準備點禮物,聊表心意。
但白家人從頭到尾,沒有露過面,沒有打過電話,甚至連信件都沒有。
隻派出個周先生,把繡芬和沈惠惠從福水村裡接出來後,扔在省城的別墅就不管了。
這可是白琴的地盤。
房子上寫著的,是白琴的名字,家裡的佣人去,全都是白琴招進來的。
沈惠惠和繡芬進別墅第一天,連進個門都被人羞辱,吃頓飯都不安生,要不是沈惠惠機靈,日子還不知道過成什麼樣呢。
現在好不容易把蘇志宇趕走,白琴也被壓得抬不起頭來。
沈惠惠和繡芬在別墅裡,每天吃好喝好睡好,有充足的食物,有佣人伺候,簡直不要太舒坦。
沈惠惠甚至覺得,白家不把她們帶去京都,也挺好的。
她們就在省城住下,這別墅附近,就有好幾所學校,沈惠惠已經開始物色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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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入學標準還沒有後世卡的那麼嚴,學校更注重的是學生的成績。
沈惠惠剛高考完,雖然九十年代的教材和後世不大一樣,但來來去去就那麼些知識點,她惡補一下,還是有希望跟上,甚至恢復自己正常考試分數的。
至於白老爺子過壽……
反正白家沒認回她們,繡芬還姓繡,沈惠惠還姓沈,所謂的子孫賀壽闔家團圓,就沒包括她們兩。
這事和她們沒啥關系,她們就沒必要跟著摻和,窩在別墅裡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所以這些天來,沈惠惠明明聽到了各種消息,但卻半點表態都沒有,隻當做耳邊風,聽過就忘。
原以為繡芬和她是一樣的。
哪裡想到繡芬竟然給那沒良心的白家人準備了禮物。
而且還是瞞著自己,每天偷偷繡!
她為繡芬的身體操碎了心,制定了各種營養餐飯,安排麗莎變著花樣做飯。
為了哄繡芬開心,陪繡芬看電視,和她一起散步,母女兩一起調養身子。
沈惠惠這具身體先天不足,養了半個多月也沒什麼起效,倒是繡芬,在沈惠惠的努力下,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容光煥發起來。
結果繡芬倒好,為了給白老頭準備禮物,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
過個壽而已,又不是以後再也過不了了,白家那麼多人,也不差繡芬一個送禮,她何必上趕著呢!
越想沈惠惠越氣,一整天下來都沉著臉。
沈惠惠在別墅住了半個月,早就是實際上的女主人,整個別墅的人基本都在看她的臉色行事。
對於大部分人而言,沈惠惠除了手裡沒錢之外,簡直可以稱得上完美僱主。
她不會強行要求佣人加班,有時對別墅的改造,會有自己的想法,但也會和佣人好好溝通。
偶爾比較標新立異的提議,佣人不小心做失敗了,沈惠惠也從來沒有責怪過任何人,會和別人一起討論反思,爭取下一次做得更好。
雖然隻有十幾歲,但她的能力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認可,在她的手下幹活,也遠比白琴要輕松快活得多……
一直以來,沈惠惠都是笑眯眯的,即便剛來別墅第一天,被那麼多人刁難,沈惠惠也從來沒有發過脾氣。
然而今天,她卻難得地沉下臉,一整天臉上都沒什麼笑容……
別說麗莎張阿姨這種在別墅打工的佣人了,就連白琴發現沈惠惠心情不佳後,都安靜了一整天,直到吃完晚飯回去的時候,她才找張阿姨打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能讓沈惠惠這樣心機深沉的人氣成這樣?
別墅就這麼大,壓根沒什麼秘密,張阿姨很快將中午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前幾天繡芬知道老爺子過壽的事情後,私底下找我問了具體時間,我就塞給她兩百塊錢鼓勵她給老爺子準備禮物,不過她沒要,隻拜託我弄一點針線布匹給她。這事我還和您說了,您讓我買了一大堆東西給她送去,記得不?”
“記得,當然記得了。幾百塊錢就想給老爺子準備壽禮,還自己做衣服……老爺子別說收下了,估計看一眼都嫌晦氣,扔垃圾桶就嫌髒。”白琴嗤笑道,“怎麼,這事情沈惠惠不知道,繡芬竟然是瞞著沈惠惠做的?!”
“可不是。”張阿姨道,“這一轉眼過去了好幾天,衣服估計已經做完了,然後被沈惠惠發現了,據說中午的時候,母女兩大吵了一架呢!”
白琴聽完,簡直要拍手稱快了:“吵得好,吵得妙!沒想到啊,還以為這對母女關系不錯呢,繡芬這種事都瞞著女二,何必呢……”
“那沈惠惠是誰啊,整個別墅的人都聽她的,繡芬軟弱無能,靠著女兒才有今天的好日子。但她畢竟是長輩,哪想被女兒管一輩子,這不就……”
白琴聞言,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容略微淡了些。
不過一想到繡芬和沈惠惠竟然因為這個事情吵起來,不一會兒,她又忍不住要笑出聲了:“吩咐下去,讓大家這幾天都老實安靜點,誰也別觸沈惠惠的霉頭,讓她專心和繡芬吵架,吵得越兇越好,最好讓繡芬把沈惠惠趕出去,隻要沈惠惠一走,這個家就徹底清淨了!”
張阿姨聞言,忍不住心想,這哪需要白琴吩咐啊。
佣人除了幹活利索之外,最需要掌握的技能,就是看主家臉色。
沈惠惠今天沒有斥責任何人,也沒有任何失態,她隻是微微沉著臉,少了點兒笑容,幾乎全別墅的人都感受到了。
就她在別墅這威望,除非沈惠惠自願走,否則就算是繡芬,怕是也沒法趕她走了。
不過看著白琴興奮的臉,張阿姨最終沒敢出聲打擾她的興致。
與此同時,別墅另一邊。
吃完晚飯後,繡芬沒再急著往回走,而是跟在沈惠惠身邊,兩人一起散步消食。
回去後,沈惠惠一進屋,繡芬就主動替她關門。
沈惠惠洗澡,繡芬就幫她遞毛巾遞睡衣。
沈惠惠擦臉的時候,繡芬就站旁邊,手緊緊攥著衣角,眼巴巴地看著她。
以前沈惠惠都是這樣跟繡芬賣慘的,沒想到一轉眼,兩人的身份不知不覺竟然調換過來,今天變成了繡芬對著沈惠惠賣慘了。
中午的時候,沈惠惠確實很生氣。
但過去了這麼久,到這會兒也平復得差不多了。
畢竟為人子女,總不好讓繡芬一直站在旁邊,沈惠惠忍不住主動開口道:“除了白天晚上背著我偷偷繡賀壽圖之外,媽媽還有別的事情瞞著我嗎?”
繡芬尷尬地笑了一下,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磨磨蹭蹭地把旁邊一個破舊的背包拿了出來。
這個背包是當初離開福水村的時候,繡芬背在身上的,裡頭裝的都是證件資料等東西。
住進主樓後,背包裡的東西全都被拿出來放進抽屜收好了。
如今不知不覺間,背包又被塞滿,不過這回裡頭放的不再是證件資料,而是收集了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
麗莎每天出門採購食物,除了必備的米面肉蔬菜之外,偶爾還會買一些小零食小玩具回來。
沈惠惠一把年紀了,對這些東西沒有興趣,平時不吃也不玩。
此時她定睛一看,這些小零食小玩具,不知什麼時候被繡芬悄悄收到了背包裡。
除了吃的玩的之外,還有幾件嶄新的衣服,料子和白天看到的綢布差不多,應該是繡芬這幾天新做的衣服。
見沈惠惠疑惑地看著自己,繡芬小聲道:“我們每天吃這麼多好吃的,好玩的……惠惠性格沉穩,對這些沒有興趣,但是村子裡的孩子,都沒見過這些新奇的東西……”
沈惠惠一聽,哪還不明白。
這衣服一看就是女孩的衣服,尺寸比她穿的衣服要略微大一碼,最適合穿這衣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還留在福水村的沈千恩。
繡芬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沈惠惠的表情,見沈惠惠轉過頭,她還以為沈惠惠生氣了,連忙解釋道:“我沒有拿很多,隻是我看零食和玩具放在茶幾上吃不完用不完,就偶爾收起來一些,幾天才收集一點,而且我和白琴打過招呼了,不算偷……”
沈惠惠道:“賀壽圖的布料和針線,都是白琴給您買的?”
“不是,是張阿姨買的。”繡芬道。
“那和白琴買的有什麼區別。”沈惠惠道,“您準備這些東西的事,張阿姨知道,白琴知道,隻有我被蒙在鼓裡,隻有我不知道,是嗎?”
“對不起惠惠,媽媽錯了,不該瞞著你。這些天我也一直很猶豫,該怎麼告訴你……但我左思右想,都不知道怎麼開口。”繡芬低聲道。
沈惠惠看著那破舊的背包,再看一旁尚未完成的賀壽圖,想到今天下午被她發現後,繡芬直接就打開門,一臉認命的模樣,沈惠惠心裡最後那點兒氣,也逐漸轉為了無奈。
其實中午剛發現這事的時候,她非常生氣。
但經過一下午的消化,她也慢慢想通了。
說到底,她和繡芬完全是兩種性格的人。
而一個人的性格形成,除了先天之外,後天也佔據非常重要的位置。
沈惠惠的母親雖然早逝,但在離開之前,非常疼愛她。
母親走後,父親一個人取代了父母兩個角色,為了照顧沈惠惠的生活和情緒,不給女兒帶來任何隱患和麻煩,這麼多年,她的父親都沒有再娶,堅定地過著一個人的生活,全身心養育女兒,直到女兒成才後,才投身進事業中。
有這樣的家庭作為後盾,沈惠惠才能成長為一個獨立自信的人。
哪怕穿書進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除了煩惱生活條件變得惡劣,身體變差之外,更多時候她基本處於可有可無的狀態。
她不需要迫切向別人證明什麼,也不需要別人和她建立起任何親密關系。
因為她從小在充滿愛的氛圍中成長,父母給她的愛足夠她揮霍一輩子,不需要再從別人身上渴求愛了。
繡芬則和她相反。
養父母不愛她,沈勇也不愛她。
兩個女兒和她的關系雖然不錯,但根據沈惠惠這具身體的記憶來看,沈千恩向來隻重視自己,原身沈惠惠又是個非常內向,完全不會表達愛的人。
女兒的出現,並沒有治愈繡芬,一直到現在,繡芬的內心對於親情,依然是無比渴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