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景張開手,想要抱住她,眼中含淚,哽咽難言,“阿意……”
他剩下的話語還未出口,隻聽虞意問道:“系統,現在好感度是多少?”
薛沉景震驚地睜大眼,睫上淚珠倏地滑落,混著臉上鮮血一起流入耳鬢。
系統忽然被點名,條件反射地回道:“回宿主,攻略對象當前好感度百分之……”它看著那在最後一刻跳入圓滿的數字,激動道,“百分之百!”
它播報完,才反應過來方才詢問自己的人是誰,嚇得發出雞叫,“啊啊啊主人,我聽錯了嗎?剛才是你在問我好感度吧?我怎麼好像聽到是阿意在問我?”
隻可惜,現在不論是薛沉景和虞意,都沒空搭理它。
虞意笑起來,笑意從她的眼角和唇邊化開,美麗不可方物,她雙手握住劍柄,舉起長劍,劍尖懸在他心口上方,說道:“阿湫,你真的好愛我。”
劍尖往下壓來,破開衣襟,穿透他的心口。
虞意道:“我也想好好愛你。”
第110章 心火(4)
她說, 她也想好好愛他。
薛沉景心中歡喜,很想抬手撫摸她的臉,回應她, 告訴她,好啊,那你一定要好好愛我, 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唯有你會愛我了。
可他的意識就像落進了水裡,飛快地下沉,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
薛沉景終於完整地想起了他們曾經經歷過的那一世,想起了那些被遺忘的記憶。他高坐在魔座上, 看著提劍朝他走來的人, 口氣玩味而惡劣,問道:“是你,你來這裡, 是想來當我的嫂嫂嗎?”
那時候,他還不是很懂自己說出這句話時,隱含嫉妒的心情。
潛伏在離山劍派的那段時間裡,他自以為自己隻是個旁觀者, 冷眼看著薛明淵為她痴迷,為她神魂顛倒,卻又不敢越雷池半步,飽受著愛而不得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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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看薛明淵受折磨, 所以時常故意奪過身軀去做一些曖昧之舉,去觸碰她, 嗅聞她。他以為他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折磨薛明淵。
他以為,夜裡輾轉反側, 抓心撓肝地想要她,皆是受了薛明淵的影響。
他痛恨薛明淵能夠影響自己,這一世,明明是他佔據主導,他不能允許自己再被薛明淵的心情左右。
所以,從離山離開後,他重新將薛明淵封入心海神廟,完全控制了身軀。他刻意提醒自己不去關注她,不去想她,將她也視為薛明淵的一部分,如敝履一般舍去。
他找回了自己身體缺失的火,釋放出望野裡的妖魔,帶著萬千怨氣深重的妖魔,掃蕩整個修真界,發泄它們心中怨恨。他有太多的事想做,有太多的恨意想要宣泄,便也沒有工夫再去回想曾經令他焦渴的人。
直到,裴驚潮拎著一把沾染了她氣息的劍,出現在他面前。薛沉景積壓在心裡的焦渴都被那一把劍上的氣息點燃。
他以為她死了,發狂地想要擊殺裴驚潮,領著妖魔追在潰逃的正道修士後,一座座摧毀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山,讓鮮血塗滿仙門的每一寸土地。
當他快要徹底陷入殺戮的瘋狂中時,虞意重新出現了,她拎著那把熟悉的劍,出現在他面前,一臉冷漠地說要殺了他。
薛沉景盯著她的臉,一點也不覺得生氣,反而難以抑制地興奮起來。他興奮得整個身體都在抖,魔靈不受控制地從他身上散出去,環繞在她身邊,捕捉她的呼吸,她的體溫,她的味道。
他太渴望她了,渴望到想要將她吞入腹中,與她合為一體,讓她也成為與自己共生的一部分。
他這麼想,也這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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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二人在魔宮殊死一搏,虞意比他想象中厲害,遠比裴驚潮那個所謂的天命之人更加厲害,薛沉景被她的劍穿透心口時,還有些懵,但是劇烈的疼痛從周身蔓延而來時,他還是忍不住哭訴,“好疼啊,真的太疼了。”
虞意半躺在他身下,大約是被他的眼淚驚嚇住了。
尖銳的觸手趁機劃破開她心口的皮膚,末梢從傷口延伸進去,隻差一點他的魔靈就能寄生進她的心髒。
隻可惜,他沒力氣了。
他的血如落雨一般地澆在她身上,將她渾身染透,薛沉景看著這幅畫面,又無來由地覺得開心,他的味道終於沾染上她,徹底覆蓋她,標記她。
他哭到半途,又笑起來,高興道:“真好啊,你被我的血染透的樣子可真好看。”
虞意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瘋子。
薛沉景脫力之後被她掀翻在地,虞意翻身坐到他身上,抽出劍又一次朝他心口刺下。
快要死去之時,他聽到她崩潰的大哭,憤怒道:“為什麼不行!為什麼會失敗!”
薛沉景聽到她體內傳來另一個聲音,遺憾地說道:“很抱歉,宿主,你眼前這個魔王隻是混沌的化身,而你的任務不是單純地殺了他,而是接替裴驚潮的位置,用這把劍劈開混沌,使清氣上升打開天門,濁氣下沉重續魔道,使三界恢復秩序。”
“可惜,你始終未曾領悟第九劍的真義,也不曾真的擁有憐世之心,所以任務被判定失敗。”
虞意呆怔片刻,譏諷道:“什麼真義,什麼憐世之心,你們隨隨便便將我拉來這個世界,讓我從此孤苦無依,有父母親人卻不能見,有家卻不能回。還妄想讓我愛上你們的天命之子,讓我心甘情願為他獻身,被他挖心取血,就這,還希望我能憐愛這個世界嗎?你看我像傻逼嗎?”
“我和他一樣,恨不得毀了這個世界。”虞意抽出劍,鋒利的劍刃橫在頸邊,絕望道,“我隻想回家而已,僅此而已。”
系統意識到不對,厲聲喊道:“宿主,住手!”
回憶畫面驟然崩離,薛沉景的意識從回憶中抽離出來,現在的場景和當日何其相像。隻不過握劍之人不再那麼冷酷。
他抬眸看向表情逐漸慌亂起來的人,看著她握劍的手指遲疑地輕顫,淚珠從那雙漂亮的眼睛裡不斷墜落。@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不,我已經領悟了第九劍,你們應該被我分開才對啊……”虞意是真的驚慌失措,腦中隻剩一片空白,她不知道這一回又出了什麼差錯,任務再一次失敗的恐懼緊緊攥著她的心髒。
她想起第一次任務失敗時,薛沉景哭著喊疼,她握劍的手更生遲疑,低聲道:“阿湫,對不起,是不是很疼?”
薛沉景用盡全力地抬起手來,覆在她手背上,手掌裹住她的手指一起握在劍上,用力往自己心髒中再刺入一截。
“不疼,一點也不疼。”薛沉景笑著道,“阿意,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願意成全你。”
他不想再看到她那樣絕望的神情了。
青竹劍在他們的手心之下猛烈地震顫起來,劍身分出一道輪廓,是太素劍的形跡。
太素劍如雷光閃電,倏地從他心上傷口沒入,劈入心海。心海深處的神廟在雷光之下土崩瓦解,另一個人的意識被釋放出來。
薛明淵和薛沉景第一次同時存在於這具身軀之上,他們的意識似疊加在了一起,但依然完全不能融合,隻是同時都能接受到這身軀的五感,都能感覺到那滴滴答答落在臉上的眼淚。
薛明淵透過這雙眼,終於看見了這一張他心心念念的臉,關於上一世的記憶,他也隨同薛沉景一起想起來了,全部都想起來了。
上一世,他難以自抑地對她心動,重來一世依然如此。他以前還可笑地以為這一份心動是因為薛沉景,是因為和他共用這一具身軀。
上一世,他迫不得已拒絕了她,重來一世,他依然錯過了她。他喜歡的人,捧著他的臉,眼裡所見的,口中所呼喚的,都是他弟弟的名字。
不過,即便是這樣,也沒關系,這一次,不論她想要什麼,他都願意成全她。
天上生出濃雲,霞光盡數遮掩,濃雲之中翻滾著紫電雷光,隆隆的雷鳴聲碾壓過大地,一道巨大的雷柱從天落下,穿過塔頂殘餘的一簇火苗,往下落下。
妖魔都被這一道威勢驚人的天雷嚇得四散逃離,雷光映照在薛沉景眼中,將他雙瞳染得透亮,也倒映出被雷光勾勒出的身影。
在天雷落到身前時,他喚出了自己所有擬足,用盡全力將虞意推了出去。
鶴師兄從荷包裡跌出來,啄開身上的符箓,身影膨脹開,展開翅膀馱住虞意,帶著她一起逃離。
薛沉景陷入雷光之中,身體在劍下如水一樣融化,再在熾烈的天雷之威下蒸騰成氣,他們徹底失去了形態,回歸了最原始的狀態,然後撕分成兩半。
青竹劍自雷光中飛射出來,重新落回她手中,虞意的喊聲被雷鳴聲淹沒在其下。
雷聲之中,鎮魔塔轟然倒塌,虞意在白晃晃的雷光中看到塔頂墜下的兩個身影,急忙拍動鶴師兄往那裡撲去,將二老接到鶴師兄後背,以靈力護住他們的屍身,再收入儲物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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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次回頭時,早已不見薛沉景的身影。
塔丨崩之後,妖魔都往外逃,在外布陣觀望的修士紛紛御空而起,想要阻攔逃竄的妖魔。
望野的大地上,忽而生出一條狹長的地裂,地裂之內隱見另一番天地。奔逃的妖魔似被那地裂裡的天地吸引,噴湧的黑氣倒卷回去,如倦鳥歸林,終於回歸屬於妖魔的地界。
正道修士從半空落回地上,於天地浩渺中,隱約聽見洪鍾鳴響,雲層之上隱現天門之景。
失序的天地開始恢復秩序,遲來的道心考問,雷劫威壓重臨頭頂,讓許多修士驚惶不已,更有甚者,當場道心破碎,吐血而亡。
雷劫的威壓罩在頭上,讓正道修士自顧不暇。
虞意坐在鶴師兄後背上,亦感覺到了曾經缺失的金丹和元嬰的兩重雷劫之威壓在頭上。
眼見妖魔大軍回歸,魔道裂口也隨之縮小,即將封閉,虞意咬了咬牙,抽出一張符箓貼到鶴師兄背上,將它的身形重新縮為小鳥。
鶴師兄茫然不解地啾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虞意抓入手心裡,猛地撲到一隻妖魔背上,那妖魔受到驚嚇,用力一晃,虞意攀爬不住,被抖落下去,堪堪吊在另一隻妖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