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驚訝虞意還活著,更驚訝她竟然在這樣混亂的世道下, 搜集到了常人難以尋得的草藥。
聖女拿了那些靈草走,七日後才回來,遞給她一粒蘊含著瑩光的朱色丹丸,說道:“返元丹。”
“多謝。”虞意伸手去拿,聖女忽而又收緊手指將丹藥收了回去,打量著她說道,“返元丹雖能補你遺失的心血精氣,但這都是以消耗你的壽元為代價,就跟回光返照差不多,你可想好了?”
虞意點頭,“在去尋煉制返元丹的草藥時,我就想好了。”
聖女對她的回答並不驚訝,又挑了挑纖細的眉,好奇地問道:“你就不怕我在丹裡下藥,直接毒死你?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應該算不上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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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意看著她再次遞到面前的丹丸,伸手捻起,毫不猶豫地扔進嘴裡,“我沒有能力再去尋一遍草藥了,就算是毒藥我也認,隻能算我命該如此。”
聖女見她竟然不反駁,冷哼一聲,撂下一句“我還沒有這麼下作!”,拂袖而去。
虞意服下返元丹,以消耗自己的壽元為代價,重結金丹。等她再出來時,藥王谷已經被毀,聖女也不知去向,隻有她所在的這座洞府被結界隱藏著,才能幸免於難。
037系統在她腦中叮了一聲,告訴她,十二大仙門已經有七座宗門淪陷,妖魔佔據了修真界半壁河山,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容她慢慢升級。最捷徑的辦法,便是去離山,直接奪取裴驚潮的修為。
裴驚潮作為被此世界意識選中的天命之人,他所獲的機緣,所習的功法,連帶那一柄太素劍,都是為最後劈開混沌所準備。
隻可惜他不爭氣,到了最後一刻,都因為心境不圓滿,而難以練成心劍第九劍。
“第九劍。”虞意一下從回憶中驚醒了,“逐春心劍第九劍?”
主神系統道:“是的,逐春第九劍,憐世之劍。也隻有擁有憐世之心的人,才能劈開混沌,還世間安寧。這世間萬物皆是蒼生,妖魔亦是。裴驚潮正邪之心太重,比起憐惜蒼生,他更憐的是自己的地位和名聲。薛明淵擁有神性,與妖魔天生為敵,在大青山修行時,最後終於對魔生出了一刻心軟,但卻始終未曾憐惜過自己。他們都難以修成第九劍。”
虞意有些詫異,她一直以為薛明淵最後沒有修成第九劍是因為對薛沉景心軟,從而被反噬,卻沒想到,他修不成第九劍,是因為對自己太狠。
主系統道:“唯有你,來自異世,不受正魔觀念所束縛,心地善良,又有一顆自尊自愛之心。所以,經過主系統分析,本以為你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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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可惜,你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卻始終未能生出半分歸屬感,比起憐世,你甚至憎惡這個世界,毀世之心比你的憐世之心更重,所以最終也失敗了。”
虞意扶著額頭,閉眼看著前世的記憶當中,自己一劍刺穿薛沉景的心口,心髒也跟著抽痛一下。
隻不過,這一劍,她也未能成功劈開他們。
虞意被腦中記憶漲得有些頭疼,不耐煩地問道:“所以,讓我們重來一世又是如何?難不成,你指望我這一世就能修成第九劍了。”
一股力量順著劍境流入虞意身上,平復了她的頭疼。
主系統溫聲道:“當然不會,主控系統不會做無意義的重復嘗試,重啟這一世,你也能聽見,系統綁定在另一人身上。”
“你隻需要成為那個握劍的人就好,當好感度達到百分百時,他們自會願意成全你。”
連接天際的雷線消失,雷龍從虞意身邊遊走,盤纏上懸空的青竹劍,雷光收束,它的身軀化作一柄厚重的寬劍。
原來它是太素劍的劍靈。
原來她這一世還是一步步都走在別人的安排下。
最終,太素劍和青竹劍融合,飛入她手中。虞意握住手中劍,腦海裡回想著主系統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你隻需要成為那個握劍的人就好,當好感度達到百分百時,他們自會願意成全你。
這是什麼意思?是想要薛沉景自己來祭她的劍麼?
虞意佇立片刻,揮手將劍拋入半空,縱身躍上劍身,化作一道流光往樹島上飛去。流光如拋物線,末端扎入蔥鬱的樹冠中,她跳到木樓的露臺上,快步往裡走進。
木樓上下兩層都沒有人,虞意在周邊幾個木屋裡都找了一圈,甚至到帝屋車輦裡看了一遍,仍不見他的蹤影。
她深吸口氣,將靈力灌入自己的話音中,張口喊道:“薛沉景,你在哪裡!”
聲音從這一處樹杈蕩開,響起交疊的回聲。樹島上的群鳥被驚動,呼啦啦地振翅衝出樹冠。
熟悉的鶴唳聲從某一枝樹杈上傳來,虞意立即御劍,穿過交錯的枝葉,往鶴師兄叫聲傳來處掠去。
片刻後,她來到一座小山一樣的木料堆前。丹頂鶴趴在木料頂上,無聊地用嘴啄了一下木頭,張嘴大叫著告狀。
說薛沉景不給它吃飯,光顧著一直在雕這些破爛木頭,結果現在連人都不見了。它都有七八天不曾見過他了,鶴都餓瘦了一圈。
虞意走到木頭堆前,伸手摸了摸上面雕刻的符文,滿心都是疑惑,這是什麼東西?
她試探地將靈力灌入符文,那木頭上符文立即亮起來。
虞意頓了下,繼續灌入靈力,直到整堆木頭上所有的符文都被點亮。堆砌的木頭山忽然垮塌,所有的木料都騰空飛起,鶴師兄從上面跌落下來,咕嚕嚕滾到虞意腳邊。
它仰起頭,驚訝地望向漫天亂飛的木頭。
在符文的牽引下,這些木料如搭建積木一樣鑲嵌組合,漸生出輪廓。虞意眼瞳中映著逐漸成型的大擺錘,眼眸一點點睜大。
她隻是提了一下而已,薛沉景竟然把它做出來了!
鶴師兄忽然難受地叫了一聲,翅膀抱住肚子抽搐。虞意急忙低頭去看它,“鶴師兄,怎麼了?”
有什麼東西順著丹頂鶴細長的脖子往外滑,須臾,一個拳頭大小的小木塊從丹頂鶴嘴裡衝出來,帶著湿淋淋的口水,飛向那逐漸成型的大擺錘,鑲嵌入其中。
虞意:“……”你是鳥還是豬啊,怎麼什麼都往肚子吞?
鶴師兄剛喘口氣,肚裡又是一陣翻滾,又一塊木頭從它嘴裡衝出去。直到飛出四五塊這樣大小的木頭,鶴師兄才抱著自己空蕩蕩的肚子,趴到地上。
最後一個細小的組件鑲嵌入內,大擺錘完全成型,竟和遊樂園裡的模樣絲毫不差,隻要渡入靈力,就能和真正的大擺錘那樣動起來。
虞意望著那搖晃的大擺錘片刻,閃身從原地消失。她將三座靈島都找了一遍,沒找到薛沉景,那他定然已經出了這裡。
虞意沒有猶豫,御劍往結界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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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座結界隱匿靈島,並不阻礙她外出,虞意隻覺自己闖過一層水膜狀的屏障,清朗的天色一瞬消失,眼前隻剩遮天蔽海的迷霧。
迷霧深處,隱約可見一個龐大的陰影張牙舞爪地晃動,虞意仰頭望向它舞動的幾條柔軟而粗壯的影子,有那麼片刻,懷疑這會不會就是薛沉景的本體。
直到一條影子破開迷霧飛速朝她射來,到了近前,她終於看清那觸手上深褐色的皮膚和一圈圈的藍紋。
和薛沉景的觸手不一樣,這不是他?
虞意立即抬劍,但那條觸手在距離她不遠處,又倏地停下來,揚起比她腰還要粗壯的末梢,左右晃了晃。這樣子看上去,竟讓人產生了一種它正在“打量”她的錯覺。@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這條觸手的確是在打量她,不僅打量她,還在嗅聞她。
蒼蒼扭動著自己龐大的身軀,苦惱地想,阿爸隻叫它守住家門,不準任何人踏進靈島,卻沒有告訴它,要是裡面有人出來該怎麼辦?
——薛沉景不準它叫他爹,它便乖順地換了一個稱呼。
不過很快這個疑問便有了答案,它從這個人身上嗅到了薛沉景的氣息,很濃鬱,似要將她整個人都標記了。
它那龐大而聰明的腦袋一瞬便明白了這個人的身份,它乖順地放軟觸手,一點一點蠕動過去,生害怕自己嚇到她。
它小心翼翼地喊道:“阿娘。”
虞意:“???”她摸了下自己耳朵,目光警覺地往迷霧中四下掃去,她剛剛好像聽到有小女孩在叫阿娘?
觸手輕輕搖了搖,模擬人類的聲音,又喊道:“阿娘,是我在叫你哦,你面前這個有漂亮藍環的大章魚,我是這座靈島主人的漂亮女兒,我叫蒼蒼,你一定是阿爸給我找的新娘。”
虞意:“……”女兒?真是好大一個女兒!
她沉默了下,冷漠道:“我不是。”
迷霧深處,忽而傳來一聲大喝,“快!結劍陣,先絞斷它的觸手!”
章魚龐大的影子一晃,迷霧中豎起一條宮柱一樣粗壯的影子,轟然朝下砸去,同時一個聲音咆哮道:“敢碰老娘的觸手!屎給你們打出來!”
虞意身前這條觸手歲月靜好地搖了搖,嬌滴滴道:“阿娘,這些人討厭得很,要來拆我們的家,現在外面不安全,你快回去吧,有我和地濁保護你,絕不會放一個人進去,不然阿爸會砍了我漂亮的手。”
“薛沉景在外面?”虞意伸手勾動眼前霧氣,“地濁,送我出去見他。”
周圍迷霧波動,白漿從霧中析出,貼附到虞意身上,將她的身形化霧,從原地消失。
外島海上,那一艘仙門戰船已經被撕裂沉沒,唯有散落的部分船身殘軀漂浮在海面上,鮮血染紅了這一片海。
裴驚潮躺在一塊甲板上,身軀四肢都被長箭穿透,釘在那一面甲板上。
他右眼上破了一個大洞,隻剩下血淋淋的眼眶,嘴角有一道狹長的撕裂,鮮血染紅半張臉,讓這一副原本俊朗的面孔顯得猙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