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鼎盛之時,曾出了三位渡劫期老祖,甚至有傳言,其中一位已然成功飛升。可能是那時候,易家太過招眼,引來三大世家聯手打壓,剩下兩位渡劫老祖相繼隕落,易家從此便頹敗下去。
即使頹敗下去,可易家依然比別的家族和門派實力深厚。直到易家出了一個魔頭,犯下累累罪行,易家也因此被牽連,讓三大世家抓住把柄,問罪降罰。
可是,那個魔頭不是早就已經伏誅了麼?鎮魔鍾下的難道是曾經追隨在他身邊的妖魔?那能有這般實力,倒也合理。
噹——
鎮魔鍾七響,鍾上誅魔銘文再次疊加一層,依然沒有熄滅。
“七響。”薛沉景呢喃,嘴角的血流成了長線,在他身前積起一灘血泊。阿姊是當真想要將他誅滅在鍾下不可啊。
頭上七重誅魔法印,誅魔之力猶如泰山壓頂,銘文每閃爍一次光芒,光芒便會化作利刃削下他的血肉,碾斷他的骨骼。
饒是這具身軀有再強的自愈能力,如今也已變得面目全非。
他現在的樣子定然很醜陋恐怖,幸而虞意不在這裡。
系統急得打轉,想起新手大禮包裡還有一粒假死藥,連忙道:“主人,新手禮包裡還有一粒假死丹,禮包出品必屬精品,一定能騙過鎮魔鍾,你先服下去,假死之後,等他們開啟鎮魔鍾時,你再趁機逃跑。”
薛沉景冷哼一聲,早已對系統失去信任,他甚至懷疑,當初那瓶濃情蜜意酒也是系統故意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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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待我假死之後,又可換薛明淵掌控身體,不要臉的東西,你休想。”他邊吐血邊發狠話,“你很喜歡他是麼?我早晚會將你揪出來,塞進薛明淵嘴裡,將你們一起化為灰燼,成全了你的一片痴心。”
宿主給它的死法,還真是多種多樣呢。
系統辯解道:“我不是,我沒有。”
它是清白的系統好麼?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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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有些心虛,它以前的確抱有那麼一點點希望薛明淵多出來掌控身體的願望,但是現在它沒了!
這一次,它可是親眼看著,女主在聽到薛沉景的喊聲後,縮回手選擇朝他而去。女主傾向誰,它就堅定地站在誰身邊!
是它以前判斷失誤了,嗚嗚。
薛沉景不接受系統的建議,卻也不會乖乖躺在這裡等死。
他癱坐在血泊當中,等待著鎮魔鍾九響,九響之後,鍾內的誅魔銘文會全部發動,到了那個時候,便是他破陣之時。
隻是這個等待的過程實在太漫長了,也太痛了。
薛沉景晃了晃腦袋,竭力保持清醒。他還沒有得到虞意的回答呢,怎麼可能死在這麼一個破玩意兒底下。
晨曦破開天邊之時,鎮魔鍾再次發出一聲渾厚鍾鳴,巨大的青銅鍾上,環狀的誅魔銘文已經疊加了九層。
九層,誅魔銘文已經全部發動。
薛沉景體內骨頭咯咯作響,碎掉的骨再生,將他軟塌下去的脊柱重新撐起來,他站起身,伸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汙,笑著仰起頭。
烏黑的瞳孔中映照著頭頂密密匝匝的金色銘文,瞳中也似有金光閃耀,亮得驚人。
腳底的血泊忽然沸騰起來,隱現一座法陣,魔影從血泊法陣裡衝出,撞上頭上銘文。
那些魔影似無窮無盡,被誅魔銘文消蝕一道後,又會有另一道魔影接替而上。
魔影和金光在鎮魔鍾下交錯成一片,但是細看之下,便會發現魔影並非胡衝亂撞,它們受薛沉景心念所控,每一次撞擊的都是那九個固定的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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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魔銘文每時每刻都在旋轉變動位置,或隱或現,令人眼花繚亂,除了當年鑄造這一鎮魔鍾之人,幾乎無人可解,可薛沉景偏偏每一次都能精準地鎖定那九個銘文,控制魔影撞上去。
頭頂那九重法印先時還極為穩定,誅魔之力壓迫在薛沉景身上,一次次將他摧折下去,他又一次次重新挺身站起,雙瞳始終盯緊在閃爍的銘文上,就算鮮血流進眼裡,也不曾眨眼。
隻要眨眼,便會錯過銘文的跳動。
他折損心海裡幾乎一半的魔,那九個銘文終於被撞出裂痕,壓迫在身上的誅魔之力霎時一輕,薛沉景張狂地笑道:“什麼鎮魔鍾,也不過如此。”
鎮魔鍾忽而劇震,鍾上誅魔法印倏地黯淡下去,厚如城牆的青銅鍾壁“咔嚓”一聲裂出一道細紋。
這一聲響,將獨峰之上的逍遙門長老全都驚動,亭閣之上的蓮夫人亦猛然變了臉色。
但那聲響還在繼續。咔嚓、咔嚓、咔嚓,隻是須臾之間,鎮魔鍾迸出數條裂紋。
這些裂紋從鍾頂而生,如閃電一般向四周蔓延,誅魔法印徹底崩潰,散做金光隕落,其內蘊含的誅魔之力化作平地而生的飓風,狂卷向四周。
震碎的青銅鍾片在飓風中,便如利箭一樣散射向四周。
逍遙門諸人驚詫不已,不得不飛身避讓,祭出法器阻擋。
蓮夫人一身重疊的厚重宮裝被狂風卷得飛揚上半空,她眯眼看向鎮魔鍾的殘骸下,不退反進,手握一朵蓮花法器,猱身避開飛射的青銅碎片,遁入鍾下。
薛沉景偏頭看到她,咧嘴對她露出一個笑來,甜膩地喊道:“阿姊。”
蓮夫人冷若冰霜的面容在這一聲喊中驟然崩裂,一雙美目幾乎目眦欲裂,痛恨地呵斥:“閉嘴!你這個魔頭,不配喊我阿姊!”
她手中蓮花分瓣飛出,每一片花瓣中都蘊含著不同的五行之氣,一旦五行閉合,便能當場開闢出一座獨立戰陣,第六朵蓮可停滯時間。
薛沉景對她的蓮花極為忌憚,並不想與她多過糾纏。尤其,上一世在他奪得身體,在兩人交換那一瞬間,薛明淵使了詭計,以血脈為引立契,使他無法對易家人動手。
糾纏下去,隻會是他吃虧。
薛沉景背上生出一道魔影羽翼,在蓮花的追逐下,化作殘影逃遁出去,隻是眨眼間便已飛掠幾重山峰。但身後蓮花依然急追不舍。
他揚聲笑道:“阿姊,這千百年來,鎮魔鍾下妖邪亡魂無數,它們吸飽了我的血,想來也該醒了。”
蓮夫人悚然一驚,霍然回頭,果然見得獨峰之上妖魔之氣衝天,妖邪數量之巨,令逍遙門諸位長老難以應付。
她憤恨地咬牙,終究還是揮袖召回蓮花,蓮花瓣如流光一樣射回獨峰,結成戰陣。
蓮夫人折身返回,令他逃出。
薛沉景從逍遙門逃出去沒多久,背上黑翼消失,魔息再難支撐,從半空栽下,砸進密林當中。
他暈沉了好一會兒,系統在他腦子叫道:“主人,快醒醒!我們還沒安全呢,你還不能暈!快醒醒!”
薛沉景又掙扎著清醒過來,他身上沒有絲毫血氣,鮮血都已經被魔物舔舐幹淨,隻臉色蒼白得厲害,白得與瓷器無異,幾乎不見一絲血色,有氣無力道:“你想得美,我不會暈的。”
他不可能再暈過去,永遠都不可能再暈過去。
系統:“……親愛的宿主大人,如果我說,我是真的在關心你,你信嗎?”
薛沉景從儲物袋裡掏出符毯,爬上去,符毯託著他悠悠飄起來。他冷笑一聲,嗤之以鼻,“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系統:“……”
系統以為,它的主人如果足夠聰明的話,應該盡快逃出逍遙門的地盤才是。可是薛沉景顯然不是這麼打算的,他乘著符毯去了梁州城外的海,那一片礁石灘。
薛沉景被囚在父母的念力牢籠中時,亦能感知到薛明淵做了什麼,聽到什麼。在薛明淵回逍遙門時,他隻知道虞意去了那個什麼升仙臺。
梁州附近的雷暴天氣已經結束,不過天氣依然不是很明朗,天幕陰沉沉地罩在頭頂。
薛沉景在海邊找了許久,大概找到了那一座礁島。
可惜,虞意早就不在那裡了。他坐在礁石島上,望著隨著日暮西沉越發昏暗的天色,心想,她會去哪裡呢?
如果不在她身上留下印記,他連她會去哪裡都不知道。
同一時刻,虞意從梁州城出來,鶴師兄跟在她身邊,吃得肚子滾圓。這一頓飯倒是沒白吃,虞意從那幾名修士那裡聽到了許多有用的信息。
聽他們說照花宮的情花谷秘境被魔物侵入,照花宮宮主為誅魔受了重傷。秘境一共七重,便塌了最中心的三重,牽連得整個秘境都不穩當。
照花宮隻得匆匆結束情花谷秘境試煉,將秘境內的修士通通驅逐,引得許多修士不滿。
很多人並不接受照花宮的解釋,大家都猜測,是有人突破了外層秘境,進了中心內層,可能取得了照花宮舍不得的寶物,照花宮才找借口匆匆結束秘境試煉。
沒過幾日,照花宮就和離山劍派聯合發出通緝令,通緝一個魔修。將離山鎮劍石、無遮樓以及情花谷秘境的事,全都算在那個魔修頭上。
吃飯的時候,令柔和那逍遙門的修士同時嗤笑一聲,說道:“什麼魔修這麼大本事?我看就是他們隨便找的一個借口罷了。”
“離山和照花宮那幾大仙門一向霸道,曾有人進照花宮偷了一株七情花,就被下發了誅殺令。這魔修幹了這麼多罪大惡極的事,不發誅殺令,反倒隻發通緝令,這也太奇怪了。”
無羈樓和逍遙門歷來對那幾宗看不慣,兩人互視一眼,默契地抬手擊了一掌,都覺對方說得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