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意心中還有一肚子的疑惑需要解答,但繼續呆在這裡不太合適。
且不說方才山林中布下的迷幻陣,那法陣變更周遭山勢地貌,威勢已經達到元嬰階段,要不是虞意身懷心劍,劍意已經超過了她自身境界,不然攔住她一個金丹期,其實綽綽有餘。
這說明,方才這山林當中必定有一個修為至少在元嬰的修士存在。而且在杜家外攔截她的兩個修士還在附近打轉,此地實在不宜久留。
虞意將薛明淵扶上鶴師兄背脊,跟著坐上去,丹頂鶴細長的腿微曲,彈射上樹冠,踩著樹梢借力起飛,衝向天際。
片刻後,水潭邊的空間波動,兩道身影重新出現在此處。
易恆在薛明淵和虞意方才所坐的地方轉了一圈,摸著下巴道:“母親,小舅舅好像有心上人了,不過,我怎麼覺得那個姑娘更關心小魔物一點呢。”
蓮夫人冷凝著一張臉,不悅地瞪他一眼,吩咐道:“跟上去盯著他們,看看明淵到底有什麼打算。”
易恆點頭應下,正要走時,又被蓮夫人喊住,“提防著那三家的人,別叫他又被捉走了,雖然那三家的人已經大不如前,但要是跟他們正面對上,也很麻煩。”
“兒子曉得。”易恆拱手,送走自己母親,他想了想,從袖中抽出一張紙人,滴血入紙上,畫下一道符文。
紙人從他指尖飄下,落地化作與他一模一樣的一具分丨身。分丨身從樹林裡走出去,逮住賀雲更和聞理兩人,帶他們回懸月樓。
四宗秋考之事,他這個逍遙門的長老需要在場監考,脫不了身。不過這種事,用分丨身足以應付,還是母親交代的事更為重要,需要他親自去做。
易家遭逢大難之後,人丁凋零,就隻剩下一個蓮夫人,蓮夫人為了延續易家的血脈,才生了易恆。
易恆活到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誰,他猜測,很可能是被他母親去父留子了。易恆身為易家延續下來的一支獨苗,壓力可想而知。
如今終於找到這位轉世的小舅舅,了卻母親一直以來的心結,必須得慎之又慎,萬萬不能再叫他失蹤了。
快要入夜,虞意和薛明淵才趕到梁州府境內。梁州府城周圍的天氣不太好,天幕中綿延著大片的雷雲。
濃雲裡時而遊走蛇形光柱,空氣中都是遊離的雷電,還未完全靠近雷雲覆蓋的範圍,人體便已經能感覺到無形的電流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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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意披散在肩上的發絲如刺蝟一樣豎立起來,她回頭看了一眼薛明淵,薛明淵也頂著一頭刺蝟毛。
他眼上雖蒙了布,卻依然能感覺到空氣中的異樣,抬手揭開眼上手帕,睜眼看來。敷了許久的靈藥,他眼上紅腫已經消退,唯有眼睛內還殘留些許紅血絲。
薛明淵看見她豎起來的頭發,伸手想要去捋順她肩側的發,指尖還沒碰到,便“啪”地一下被電了回去。
虞意叮囑他抓緊,回手拍一拍鶴師兄,喊道:“鶴師兄,快快快,落下去!”
丹頂鶴收攏翅膀,往下俯衝,但雲中積蓄的雷電已然成型,刺眼的金光撕開濃雲,一道蛇形光柱駭然劈下,光柱上衍生的電光宛如大樹的枝蔓一樣擴散開,末梢好似長了眼一樣朝他們蔓延過來。
隻在一個眨眼之間,雷光就劈至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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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意從鶴師兄背上飛身而起,雙手結印,青竹劍從她手中射出,雷電被青竹劍引走,漫天的電流枝蔓一剎偏轉了方向,盡數灌入青竹劍中。
刺眼的雷光將青竹劍和虞意的身影都吞沒其中。
片刻後,雷光消散,虞意從空中落下,鶴師兄撲騰過去想要接住她,被她身上餘電竄過全身,羽毛都飛起來了,痛得叫出聲來,往下墜落一截,又將虞意甩了出去。
虞意收回青竹劍,見薛明淵伸手要來拉她,連忙道:“別碰我,你會被電的。”
薛明淵充耳不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硬是將她拖拽上仙鶴後背,肉眼可見的電流從虞意身上竄出去,在他手背上打出蜿蜒的紅痕。
鶴師兄被電流打得嘎嘎叫,帶著他們跌跌撞撞地墜入林中,立即甩下背上兩人,撲騰翅膀亂蹦,它渾身羽毛都被電得炸起來,整隻鶴顯得異常蓬松,胖了一圈。
薛明淵緊張地盯著虞意上下打量,“你沒事吧?”
虞意扒拉了一下自己亂飛的頭發,動作之間還能聽到啪啪的電流聲,搖了搖頭道:“沒事,我是雷火雙靈根,這隻是普通的雷,與我而言,就跟吃了一頓飯一樣。”
就是這頓飯吃得有點撐,她靈根吞噬不下,經脈裡面充溢著雷電之氣,有種靈力過剩的充盈感,整個人都在往外漏電,每走一步都有電弧從她身上流竄入地下。
鶴師兄被她電怕了,跳得遠遠的,不敢靠近她。
虞意也被周身流轉的電流電得暈暈乎乎,就像是吃醉了酒,看人和看景都是搖晃的,薛明淵見她樣子不對,擔憂地靠上前去,問道:“你真的沒事嗎?”
虞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視線滑到他腰上,撲哧笑道:“你別扭來扭去的。”
這腰可真會扭,比鶴師兄都扭得厲害。
薛明淵站得筆直,打量她古怪的眼神,這下是可以斷定她確實不太對勁。
現下天已經全黑了,隻有天上雷光時不時照亮大地。好在他們已經進了梁州府城的城郊,這裡不算偏僻,前方不遠處隱約有燈火,想是有人家住宅。
“阿意,這個時間城門已經下鑰,我們沿著這條路往前走,前面有人家,可以借住一晚,明日再入城。”
虞意點點頭,抬步往前走,走著走著便往路邊偏去,偏偏她還毫無所覺。眼見她快要撞到樹上,薛明淵快走兩步,抓住她的手臂往自己身邊帶來。
閃亮的電弧從她身上竄出,擊打在他手背上,帶來熱辣辣的刺痛。
虞意立即道:“哎,你快放開我,我現在身上都是電流。”
“沒關系,不疼。”薛明淵聽話地松開她的手臂,卻是又將手攤開在了她身前,仰頭望一眼天幕,說道,“我牽著你走吧,這樣快些,不然等會兒雷雨就要落下來了。”
他話音剛落,又是一道雷光照徹大地,雷電不知劈到了哪一棵樹上,發出轟隆一聲巨響。
緊接著便是轟隆隆的雷鳴聲從頭頂碾過。在這種天氣下,呆在室外實在太危險了,尤其周遭都是樹,她身上還漏著電。
要是再吸引來一道閃電,那她的雷靈根可吃不下了。
虞意晃了晃腦袋,妥協地將手放進他手心裡。
兩人手指剛一接觸上,便有細小的電弧噼啪閃過,薛明淵在她開口之前,笑著道:“不疼,隻有點麻麻的,還挺舒服。”
虞意深有體會,因為她自己也被亂竄的電流電得四肢有些發麻,走路像踩在棉花地裡。
兩人沿著山道,快步往燈火亮起的地方走,鶴師兄一蹦一跳地綴在後邊。每當天上雷光閃過時,兩人一鶴都會不由緊張一下,深怕一道雷光又不長眼地朝他們落下來。
薛明淵感受著指尖竄來的麻意,胸腔裡的心跳聲都被掩蓋在翻滾的雷鳴當中。
他心髒跳得很快,因為那隻握在指間的手。
他和薛沉景共用同一具身軀,共享同一顆心髒,每一次和虞意的觸碰都能讓這具身軀歡欣雀躍,焦渴地想要觸碰她更多。上一次他出來時,還不會這樣。@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薛明淵閉了閉眼,在雷聲之中,聽到來自心海深處憤怒的吼叫。
薛沉景在咒罵他,在哭求他。
他的弟弟,看來真的很喜歡她。
第77章 弄假成真(7)
好在, 前方的住宅並不遠,他們剛剛踏入那戶人家的屋檐下,暴雨便傾盆落下。
這戶住宅看著門庭高大, 宅院佔地極廣,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應該是大戶人家避暑的別院。
薛明淵上前叩了三下門, 很快便有門房應聲,打開了偏門一道窄縫,聽完他們的來意後,請他們稍等片刻,他先回去稟告別院的管事。
凡塵中人對於修行之人都頗為敬重, 知道外面來投宿的是兩個修士, 管事立即領著幾個小廝迎出來,打開大門,將兩人請進院中, 熱絡地安排好客房,將一切都打點妥當才離去。
他們住在同一座客院中,一個東廂房,一個西廂房。虞意體內雷電未消, 進門之後便打坐入定。@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鶴師兄癱在窗前的軟榻上,將長長的脖子搭在窗沿,看外面哗哗落下的大雨。
這一座客院的造景很漂亮,當中是一座小花園, 假山下圈著一個小池塘,塘中幾條鱗片鮮豔的鯉魚被雨水打得躲進假山洞穴底下, 時不時有雷光照徹整座庭院,照亮假山下鯉魚的鱗片。
鶴師兄一雙黑豆眼直直地盯著那幾條魚, 口水從尖喙上滴答往下淌,比雨珠子落得還快。
薛明淵倚靠在窗前,能從鶴師兄腦袋頂開的那道窗縫裡,看到盤膝坐於塌上,閉目打坐的人。
她身上偶爾有電弧閃過,牽扯起鬢邊碎發,發下的側顏鍍著屋中搖曳的燭光,輪廓柔軟而秀美,額頭、鼻梁、嘴唇,每一處的線條都恰到好處,即使雨簾遮擋,也難以掩飾窗縫中漏出的美景。
薛明淵按住自己心口,又一次感受到掌下萌動的心跳,好奇地問道:“系統,有勞你告訴我她的好感度是多少了?”
系統應聲作答,“主人,當前攻略對象的好感度為百分之六十八。”
薛明淵詫異地挑眉,竟然這麼高了。
難道是他看錯了虞意?他還以為她會是很難心動的類型,上一次相見,她分明還對他們抱有十足的警戒,渾身上下都好似鍍著一層堅硬的殼,抗拒他們的親近。
那時候的薛沉景也像是一頭被囚的困獸,全然找不到突破口。
在這一段期間,薛沉景到底做了什麼打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