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抓到他手背上潰爛的皮膚,薛沉景痛得悶哼一聲,虞意指尖一松,皺眉咬了他一口。
薛沉景這才睜開眼,無辜地退開了一些。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的表情,生怕惹她生氣,急忙解釋道:“阿意,我沒想殺那個人,我隻是想恐嚇一下月神,被我選中的人是骨魔假扮,都怪那個修士多管闲事,我的第一箭才會射偏。但是後面那個人我射準了,是骨魔假扮的,你不要生氣。”
虞意詫異地抬眼,她沒想到薛沉景竟會因為她,而做成這樣的考量。
“你……”她張嘴剛吐出一個字,又因為裙子下的動靜而頓住,抬手擦了擦唇,滿面通紅,氣惱地說道,“把你的擬足收回去!”
薛沉景一臉委屈,但垂掛滿樹的觸手還是聽話地收回,惹得桂花樹又是一通搖晃,落下一陣花雨。
虞意的袖擺和裙裾飛揚起來,貼在她身上的觸手也依依不舍地退離,縮回的腕足上尚帶著從她身上沾染而來的體溫,而顯出了模糊的輪廓。
先前,薛沉景大半身心都集中在親吻上,擬足隻憑本能而動,此時接收到擬足的反饋,別樣的氣息湧入他的感官。
他眉尖微蹙,偏頭看向那條擬足,細細品嘗著擬足傳遞過來的更加濃鬱的屬於她的味道。
虞意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臉頰仿佛著火一樣燒起來,一把拽過擬足,捏起袖子用力搓揉它柔軟的末梢。
薛沉景痛哼,“阿意,疼疼疼。”
“疼死你活該。”虞意擦完,一腳把那條擬足踹開。
擬足委屈地退回薛沉景身邊,他伸手抱住擬足,捧到眼前細看,還聳動鼻子嗅聞。
虞意被他的舉動臊得腦袋都快要冒煙,青竹劍唰地橫至他面前,劍尖抵在那一條擬足末梢,氣笑道:“不如,我幫你斬了算了。”
薛沉景:“……”他松開手指,擬足倏地一縮,消失不見。
薛沉景見她餘怒未消,試探性地抬起一根手指,輕輕抵開她的劍尖,袖擺滑落,露出從手背蔓延到手肘上的一大片腐蝕潰爛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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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意的目光果然被他的傷吸引走,她垂下手,收回青竹劍,拉過他的手查看,“你將我身上的傷害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你不是很怕疼的嗎?”
“是啊,主人,我真的很疼。”薛沉景話音中含著濃重鼻音,顯得可憐又委屈。
虞意從儲物袋裡翻出傷藥來,挖出一個凝脂狀的藥膏小心地抹到潰爛的皮膚上,“你這是那條蚯蚓腐蝕的毒液,我不知道這個藥膏有沒有用,但是應該可以緩解疼痛。”
“有用的。”薛沉景篤定道,這點傷他其實可以自愈,但他已經很久沒有被虞意塗過藥了,他低頭看她專心地抹藥,問道,“蚯蚓?什麼蚯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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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意將在神像體內和蚯蚓的對話簡要說了。
薛沉景嘖一聲,嫌棄道:“蚯蚓,這種東西比我的擬足醜多了,竟然還妄想和你融為一體。”
虞意:“???”重點是這個嗎?
兩人正說這話,前殿忽然傳來騷動聲,薛沉景唇角翹起,伸手環抱她的腰,“主人,我帶你去看個好戲。”
虞意一見他這個表情就頭皮發麻,她還沒忘記他上次說要帶她看好戲時,是差點毀了一座城。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薛沉景已經興致勃勃地拉著她飛上了月神殿的屋頂,他施了一個隱匿身形的術法,兩人趴在神殿破了個大洞的屋頂往下看去。
神殿當中燈火通明,許多人舉著火把進來,抓著石頭,汙泥,甚至一些臭烘烘的嘔吐物往月神像上砸,痛罵月神是惡神,妖孽,魔物。
這些人剛剛經歷那樣的恐嚇,就算不再信奉月神,對它也應該有畏懼之心才對,可現在,底下那些人激憤得有些不對勁。@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薛沉景得意地揚起眉梢,“隻是在他們心中植入了一個小小的念頭,他們以後再也不會為這座月神廟貢獻香火了。”
原本聖潔的神像被汙穢沾滿,曲蟮在神像內無助地哭泣,它的信仰飛快流逝,虞意以心鏡照看,能看到纏繞在月神像上宛如血管一樣的紅線在一寸寸萎縮。
最終那些紅線收縮進月神像懷中的銀月盤內,銀月盤上出現一道裂痕,從月神手中脫離。
銀月盤摔落地上之前,一道身影從月神像下掠過,將銀月盤抄入手中。
賀雲更飛快退出憤怒的人群,退到月神殿外,他屈指掐了一個清潔術,洗淨銀月盤上的泥汙,對著已經西落的圓月照看。
銀月盤上浮出一張扭曲哭泣的臉,面容稚嫩,看上去竟還是個小孩。
聞理也湊過去看,哼道:“原來就是你這個小鬼在背後作亂,怎的這樣殘忍!”
曲蟮哭道:“不是我,我是被威脅的!我在奉盛縣被供奉了五年,所有法力都源自民眾的香火,怎麼可能會傷害他們。”
賀雲更問道:“是誰威脅你的?”
“是魔,是個魔頭,是他藏在我背後,張弓搭箭射殺凡人,他說要殺了我所有的信徒,要屠了整個奉盛縣,滅了梁州,殺光所有人!”
賀雲更嗤笑道:“什麼樣的魔口氣這樣狂妄?”
梁州是在他們逍遙門轄地內,想要剿滅梁州,得先問問他們逍遙門答不答應。
曲蟮有問必答,添油加醋地描述道:“一個扎著長發的少年,皮膚蒼白,嘴巴血紅,牙齒又尖又利,他肯定活吃過人,兩隻眼睛黑洞洞的像鬼一樣,周身都冒著魔氣,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女修,是他的主人。”
賀雲更和聞理面色都凝重起來,“豢魔的女修?”
曲蟮道:“對,那隻魔就是她養的,隻聽她命令。她也長得極其嚇人,白皮膚紅嘴巴,肯定一起吃過人,兩隻黑洞洞的眼睛……”
聞理聽它這個描述,好奇地指著自己,打斷它道:“那你看我長得怎麼樣?”
曲蟮朝他看過去,費力地描述道:“長頭發,白皮膚,黑黑的眼睛,紅嘴巴。”
人還不都長這個樣子。
聞理撲哧一聲笑出來,“那我是不是也吃過人?”
曲蟮閉上嘴,它如今法力盡失,落在他們手裡,隻能任人宰割,當然不會傻到說他們壞話,“你們是名門正派的修士,當然不可能吃人。”
兩人見再從他嘴裡問不出別的,隻好作罷。
賀雲更冷聲道:“月神娘娘在梁州許多地方皆有廟宇供奉,就隻有奉盛縣鬧出怪事,你這妖孽小鬼借神靈之名,行不端之事,亦不可饒恕。”
他將銀月盤擲於地上,提起長劍用力刺下,銀月盤被劍光絞得稀碎,一道扭曲的暗影從銀月盤中逃逸出來,又在劍光下化作了飛灰。
第71章 弄假成真(1)
虞意沒料到曲蟮就這樣被殺了, 一時有些驚詫。
薛沉景看出她的想法,貼上前去,湊在她耳畔輕聲說道:“還沒死。”
他說話時, 氣息都撩入她的領口內,虞意耳心裡一陣麻酥酥的痒,鬢邊細小的絨毛都豎立起來, 忍不住縮起脖子。
她想叫他說話時別離她那麼近,還未開口,底下的變故又將她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曲蟮確如薛沉景所說,並沒有死。賀雲更隻是將它棲身的銀月盤絞碎,在曲蟮魂魄消散之前, 聞理忽而從袖中甩出一面黑金色交雜的三角旗幟。
旗幟中射出的金線交織成羅網, 將曲蟮的魂魄纏繞住,硬生生拽入旗中。
待金光收攏,兩人展開旗面看了一眼, 黑底金紋的旗面上繡紋了許多奇怪的花紋,看上去花裡胡哨,在眾多花紋當中,又新增了一條扭曲的暗紅繡紋。
聞理扒拉著那條繡紋看了半天, 嘖道:“原來是一條小蚯蚓。”
曲蟮一進入旗幟當中,便感覺環繞在四周陰森可怖的氣息,怯聲問道:“這裡是哪裡?你們要對我做什麼?”
賀雲更說道:“收妖幡,這旗幟裡面都是同你一樣犯事作亂的妖魔鬼怪, 待回到宗門後,將會一並對你們的罪責進行審判。”
曲蟮被周圍恐怖氣息嚇得發抖, 哭哭啼啼地求饒。
賀雲更便又道:“至於你說的魔,你若是能協助我們除魔的話, 亦可以將功補過。”
曲蟮立即道:“我可以!誅妖伏魔天經地義,我願意協助兩位。”
聞理撲哧一笑,無情地戳破它的妄念,“小蚯蚓,你就是妖。竊月神香火久了,竟還真把自己當成神了?”
此時此刻,逍遙門兩人想要除的魔,正趴在月神殿的屋頂上。
薛沉景目光黏在身旁人的側顏上,從紅痕未退的眼睛滑到因他粗魯的親吻而略微紅腫的唇,他目光定格在她下唇上破開的一條小口子,喉中又幹渴起來,啞聲說道:“主人,對不起,下次我會輕點……”
“什麼輕點?”虞意聽得莫名,終於舍得分出一點注意力給他,她回眸便對上薛沉景一雙迷離的眼,他臉頰潮紅,呼吸沉重,緊盯著她的唇,一副又要撲上來咬她的模樣。
虞意抬掌抵開他越貼越近的腦袋,無意識抿了一下下唇,惱道:“想都別想,沒有下一次了。”
方才她隻是被他猝不及防的舉動搞懵了,所以沒來得及拒絕而已。
薛沉景不理解,“為什麼啊?阿意,我會好好學的,下次不會再弄傷你,不要拒絕我好不好?我錯了,我會輕點,會輕輕地舔你含你,不會再咬你,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把我的牙齒敲碎也可以,這樣就不會傷到你了,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