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栀忙上前來抱起男孩,跟她道謝。
虞意問道:“你記得杜若嗎?你的大女兒。”
“杜若?”趙栀臉上浮出茫然之色,杜母從後跑過來,將趙栀和小男孩都拉回去,警覺地打量他們。
趙栀恍如失了神,喃喃地念道:“杜若,杜若,若若,對了,我還有個若若呢?我的若若呢?”
這一句話似乎激起千層浪,杜家的所有人都停頓下來,和諧的一家五口畫面有了裂痕,一張許願箋自杜家門戶上逐漸顯露。
箋正面寫,希望月神娘娘保佑,杜家能早日有後,添一男孩。
箋背面落有批注,杜趙夫婦命中無子,杜家願以杜若之魂重造男胎。@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第67章 人念(3)
一柄尖銳的鑿刀朝虞意砸來, 伴隨著杜父的謾罵,“你們是什麼東西,少來我家門前胡說八道, 滾!快點滾!”
虞意轉動眼眸,伸手在空中一抓,輕而易舉地將那柄直射向面門的鑿刀捻入手中。
薛沉景看了一眼鑿刀, 火氣頓時衝上頭頂,兇神惡煞地挽袖走上前,魔息在手中翻滾,怒道:“老匹夫,老子今天就宰了你全家, 讓你們杜家徹底斷子絕孫!”
系統:“……”它就知道, 宿主裝不過一時三刻就得本性暴露,抹淚。
虞意一把拉住薛沉景,淡然道:“又不是真人, 你跟他計較什麼?”
她指尖翻轉,鑿刀在纖細的手指間調轉一圈,刃面騰起熾烈的劍火,被她揮手一揚, 篤地一聲釘入杜家院門之上,鑿透了那一枚許願箋。
火舌頃刻間舔舐上許願箋上的金墨,杜家的整個院子以及院中的人都開始扭曲,宛如一幅正被熱浪吞沒的畫卷。
杜錢將失神的趙栀和孩子攬在懷中, 杜父和杜母驚恐叫道:“不,我的孫兒我的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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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箋被劍火焚盡, 杜家人從眼前消失。
薛沉景怒火無處發泄,屈指握回手心魔息, 哼一聲道:“這是人念結境,反應的是他們心中最真實的祈願,所以,你也看到了,要是妨礙了杜家求男胎,杜家人不會感激你,隻會記恨你。”
虞意渾不在意道:“記恨又如何?他們的記恨與我而言,毫無妨礙。我隻知道,趙栀是被蒙在鼓裡的,在這張許願箋上沒有她的心願。”
這就足夠了。隻要趙栀不願拿自己女兒的魂換男胎,別的人是什麼想法又有何關系,就連杜錢的想法是什麼都不重要。
奉盛縣這樣大,他們不可能一家一家找過去焚掉他們的許願箋,得找個理由將祈願之人都聚集起來。最好的理由,莫過於月神娘娘。
虞意思忖道:“不知道這座幻境裡有沒有月神廟,他們這麼信奉月神娘娘,若是見到月神廟著火,應該會全城出動來救火吧?”
薛沉景順著她的思路,頷首道:“有的,對月神廟的信奉是將眾人念力集中到一起的樞紐,在這座人念結境中必定會有月神廟。”
虞意莞爾一笑,“那我們去試試吧。”
她說著,揭開鶴師兄身上的符箓,巴掌大的小鳥從她手心振翅而起,身上符光閃耀,最後收斂於一束,光芒收束後,落下一隻身量高大,翅羽寬闊的丹頂鶴。@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鶴師兄展開翅膀揮了揮,揚首長唳一聲,俯低背脊,對於終於又有活幹了,表示很高興。
虞意輕巧地躍到鶴師兄背上,回頭朝薛沉景伸手,“走吧。”
薛沉景掏符毯的動作一頓,心中漫上歡喜,不動聲色地將符毯重新塞回儲物袋,抬手抓住虞意手掌,被她輕輕一拽,躍上仙鶴背脊,坐在她身後。
鶴師兄展開羽翼,邁開細長的腿助跑幾步,振翅起飛。
助跑那幾步稍有顛簸,猶如坐在馬背上,薛沉景心思轉了轉,假作往前一跌,手臂順勢環在了虞意腰上。
“你幹什麼?”虞意幾乎是條件反射,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對於腰腹丹田這樣緊要的地方,她很警覺,並不習慣被人突然觸碰。
薛沉景手背被打得通紅,蜷縮回手,又不死心地捏住她的袖擺,委屈道:“鶴師兄起飛太快了,我怕掉下去。”
鶴師兄聞聽此言,嘎嘎兩聲,故意抖動屁股,報復先前被夾之仇。
薛沉景配合地哇哇大叫,整個人都往後一滑,虞意下意識反手拽住他的手腕將他往自己方向帶來,餘光瞥見薛沉景張開的手臂和臉上得逞的表情,她握緊的五指又驀地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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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沉景詫異地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她就這樣松開了手,“阿意?”
鶴師兄正是往上飛升階段,鶴背傾斜,虞意這一松手,假戲成了真,他整個人都滑到仙鶴屁股上,差點被鶴師兄狂搖的尾巴直接甩飛出去。
這下他想抱虞意的願望徹底落空,隻能手腳並用地抱住鶴師兄屁股,兩隻袖擺裡都射出透明的腕足纏住仙鶴身上,才好險沒有被真的甩飛出去。
鶴師兄隻覺周身一緊,又不知道突然纏來身上的是什麼鬼東西,驚嚇地嘎嘎亂叫,翅膀亂撲,從空中跌下,在城中屋頂一路跌撞,眼看快要撞上奉盛縣的城牆。
虞意趴伏在仙鶴背上,隔夜飯都快要被顛簸出來了,沒好氣道:“薛沉景,收回你的擬足,你嚇到鶴師兄了!”
“主人。”薛沉景委屈地喊了一聲,還是乖乖聽話收回擬足,纏繞在仙鶴身上的觸手一松,鶴師兄狂扇翅膀,烈風在它翅下成型,託著它的身軀騰飛上半空,堪堪從城樓頂上擦過去。
在薛沉景從鶴師兄尾巴上跌下之前,虞意回手抓住了他。
薛沉景揚起眼睫,雙眸亮晶晶地盯向她。
虞意警告道:“你要是再敢亂來,我就將你扔下去。”
薛沉景立即認錯,乖巧道:“我不亂動了。”
虞意這才用力將他拉上仙鶴後背。
仙鶴的長唳聲極為嘹亮,在奉盛縣城中傳出很遠,卻並未引起縣城眾人的過多關注,倒是城西袁家有人注意到了天空中跌跌撞撞的仙鶴。
袁家大郎高中狀元,袁家大擺三日宴席,當下正是熱鬧的時候,眾人推杯換盞,連連道賀,隻有一名身穿白衣勁裝的年輕人在當中顯得格格不入。
聞理仰頭望一眼天邊飛遠的仙鶴,按住腰間配劍,匆忙擠開人群,往屋裡跑進,喊道:“賀師兄,不好了,這境當中還有別的修士。”
屋子裡,奉盛縣百年才出一位的新科狀元郎袁增正被一男子拿劍擋在屋裡,逼著他作賦。
賀雲更瞥一眼聞理,示意他噤聲,轉頭繼續嘲諷道:“你說你埋頭苦讀十幾年,隨便出個題叫你作篇文章出來都這麼難,就你這樣,還想當狀元郎?豈不叫天下文人笑掉大牙。”
袁增捏著毛筆瑟縮在桌案後,漲紅著臉叫道:“本、本官就是皇上欽點的狀元。”
賀雲更大笑一聲,“這麼說,皇帝是授予了你什麼差事,封了你什麼官?你就敢自稱本官了?”
袁增臉上浮出一絲迷惑,但很快又堅定下來,“等我這次省親回朝,皇上就會為我安排差事。”
賀雲更一劍劈斷了桌上勉強寫了三五行的宣紙,略微有些不耐煩道:“你還不清醒嗎?以你這樣平庸的才能,莫說狀元,你連院試都過不了,就是秀才你都考不中。”
“考不中秀才”這幾個字似乎刺激到了袁增的神經,他倏地瞪大眼睛,握筆狂怒地砸向桌案,大叫道:“我是狀元我是狀元!我考中了!不,不可能,我都高中狀元了,怎麼可能連院試都過不了……”
賀雲更見言語刺激有用,進一步咄咄逼人地說道:“你依靠歪門邪道求取狀元之名,若真叫你願望成真,就會頂替掉一個真正有才之人的名額,你這是偷。才能不足便罷,人品竟也如此不堪,你可有半點讀書人該有的風骨?”
“不,我不是偷的別人的……”
這一句句詰問正正戳中袁增要害,將他的美夢撕碎。
在袁增頭頂上方,隱約顯出一枚許願箋,男子銳利的眼眸往上一抬,迅速一劍將許願箋劈成兩半,劍氣絞殺盡其上金墨。
熱鬧沸騰的院落霎時安靜下來,院中的酒席相繼消失,席上推杯換盞的身影逐漸淡去,徒留下空蕩的庭院。
袁增撲到窗前,“不,不要,我的酒宴。”
賀雲更走上前,屈指在他眉心一點,呵斥道:“還不清醒?”
袁增滑坐到地上,狀元夢徹底破碎,身影從虛境中消失。
賀雲更伸手拿起腰間法令,檢查了一下自己這次秋考的分數。
幫人破除一道妄念,隻給他加了十分,他不由嘆一聲氣。不過好在這座人念結境夠大,若是能橫掃過去,破開這一座虛境,應該也能積攢一個可觀的分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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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次四宗弟子大會上,他必得拿到一個不錯的名次不可。
賀雲更收劍還鞘,踏出門來,問道:“你方才嚷嚷什麼?”
聞理忙道:“師兄,我剛才見到一隻仙鶴騰空,這座境裡還有別的修士。”
賀雲更眉頭稍蹙,“是哪個宗門的?是焱華宗的人麼?”
聞理搖頭,“太遠了,我也沒看清楚,總之不是我們逍遙門下的弟子。”
賀雲更略作思索,不甚在意道:“我們能進這人念結境中來,自然別的人也能進,不管他們是哪一個宗門的,我們的動作得快些了,能搶先多得幾分便算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