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女主是因不清醒而沉迷還好,可是她是清醒的, 她清醒地知道這裡都是假的,卻還是願意沉溺在其中,若要強迫她抽離的話,隻能撕碎令她不舍的假象,殺了令她沉迷的人。
可是, 那是她的家人啊, 就算是假象,那也是她甘心沉迷的家人。如果宿主真的動手殺了她的家人,系統簡直不敢想象。
恐怕他們以後再也不可能HE了。
隨著辰時將近, 系統檢測到自己宿主越發焦躁不安的精神狀態,提前預警道:“主人,你可不能衝動啊,萬萬不可再採取你以前那種簡單粗暴的手法, 你要是敢動他們一根汗毛,女主不會原諒你的。”
薛沉景在門外踱步,本就煩躁,系統還在他腦子裡喋喋不休, 他忍無可忍地低聲吼道:“閉嘴,我又不是沒長腦子!”
系統:“……”你最好長了腦子!
好心當成驢肝肺。換做是薛明淵, 它才不會多此一舉地提醒,因為薛明淵一定能想出溫和又穩妥的辦法來幫助女主戒離這個幻境。
隻有薛沉景一向行事粗暴。
辰時正, 薛沉景抬步走到院門前,猶豫地抬手撫上門扉。恰在這時,大門猛地在他面前拉開,虞意發紅的眼睛自大門背後露出來,眼中氤氲著淚意,脆弱卻又堅定,決然地往前一步踏出門來。
這一步正好踏進他的手臂範圍內,一步邁進了他懷裡。
虞意稍微低了低頭,額頭靠在他胸膛上。
在她身後是燎原的劍火,身披火紅尾羽的彤鶴張開雙翼,闊大的羽翼將整座屋子環抱在火羽之下,將令她沉迷的念想焚燒殆盡。
身後的劍火燒了很久,一寸一寸燒盡她的念想,劍火裡浮出一枚許願箋,上面金色的墨跡被火舌舔舐幹淨,徹底崩毀。
門扉在指尖下化為灰燼,薛沉景蜷縮回手臂,用力抱住她,心中泛起卑劣而隱秘的竊喜。就好像他窺得一顆明珠,如今明珠入懷,屬於他了,隻屬於他!
“阿意,阿意,阿意。”
虞意聽著耳邊重復的呢喃,他好像並沒有打算要說什麼安慰她的話,隻是無意義地喊著她的名字,滿含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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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在身上的手臂越收越緊,幾乎勒得她窒息。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是此時此刻,這個結結實實的擁抱,確實填補了一點她心中的空缺。
有溫熱的水珠落到耳鬢,再順著耳鬢滑入脖頸裡,虞意後知後覺地意識過來那是什麼,詫異地想要抬頭,又被一隻手掌按在腦後,將她的頭重新壓回他結實的胸膛。
痛苦被完全消減,隻剩下滿腔的疑惑。他怎麼哭了?現在該哭的人不該是我嗎?
腦後的手掌強勢地壓著她,虞意埋在他胸前,鼻尖抵著他胸前起伏的肌肉,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艱難抽了一口氣,悶聲道:“你哭什麼?”
他哭起來,胸膛急促地一起一伏,她就更喘不過氣了。
薛沉景懊惱地擰眉,氣息粗重,嘴巴不受控制地回答:“我太高興了,不,我不是因為你現在隻有我所以高興……我就是因為這個高興,太過激動就會流眼淚,我控制不住自己……”
可惡!他好恨真心話模式。
薛沉景死死咬住牙關,不想再繼續吐露他心底卑劣的竊喜,低聲祈求道:“對不起,不要討厭我。”
虞意心中不受控制地一跳,這應該是他的真心話了吧?@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冷靜地試探道:“在沉花海時,你不是說我沒什麼用了麼?現在又這樣討好我,是因為我又對你有用了?”
“不是,這一次不是,這裡沒有我要的東西。”薛沉景一張嘴,便想咬自己舌頭,這一次不是,便代表以前是,雖然他以前確實隻想利用她。
不,他現在也想,隻有完成主線任務,他才能推進劇情,拿回自己的一切。
“你一直對我都有用……”薛沉景說到這裡,自己都產生了些許混亂,他也理不清自己的心思,他以前利用虞意時,並不在意她的想法,也不在意她會不會受傷,所以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
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無法不在乎她。所以,每往外吐露一個字都讓他覺得害怕,害怕將她推得更遠。
薛沉景咬得唇角都滲出血來,最後頹然道:“對不起,沉花海上那句話,不是我真心的,我隻是我隻是……”
他隻是習慣了在被中傷之前,先惡語傷人。
薛沉景控制不住地將自己在沉花海上的心路歷程剖析了個幹淨,從他沉醉於她的吻,到心花怒放之時猛然被她冰冷的眼神澆滅的心火,到他最後的口不擇言。
虞意聽得一愣一愣的,幾次三番想要抬起頭來,都被他壓制住,不讓她抬頭。
這樣的哭訴實在太過丟臉,薛沉景實在不敢想象她會以什麼樣的眼光來看待自己。
滴到她脖頸的眼淚越來越多,薛沉景哽咽得再說不出話來,虞意驚訝地消化著他所說的話,原來她還是能刺痛他,一個眼神就能令他痛苦。
她沉默片刻,抬手環住他的腰,拍了拍他的背脊。
薛沉景渾身一震,被她輕輕一個舉動安慰之後,反而更加控制不住自己,低聲嗚咽一聲,胸膛起伏得更加厲害。
虞意:“……”到底誰才是需要安慰的人?該不會想讓她來哄他吧?過於離譜了點。
虞意想推開他,卻被心中正不安的薛沉景抱得更緊,在真心話模式下,他連辯解都沒辦法,隻能嗚咽著道歉。
直到一聲吃痛的鳥叫聲從下方傳來,鶴師兄夾在兩人之間,內髒都快被他們擠爆了,艱難地從虞意掛在身上的荷包裡擠出個鳥腦袋,發出尖利的鳥叫。
啾啾啾啾啾——
罵得特別難聽。
薛沉景下意識松了手,虞意從他懷裡彈開,急忙從荷包裡掏出鶴師兄,上下檢查,“鶴師兄,你沒事吧?”
鶴師兄在她手心裡跺腳,怎麼會沒事?它差點就被擠扁了!
薛沉景側過身,抓起袖子胡亂擦拭臉上的淚痕,心中松了口氣,感謝鶴師兄,不然他不知道還會說出多少惡心的話。
系統,該死的系統,他早晚有一天要將它揪出來碎屍萬段,磨成粉灑進茅廁裡!
系統檢測到他心中濃烈的殺意,整個統都不好了。它真的好想撂挑子不幹了啊!
希望主系統對它們的統身保險做得夠完善,千萬不能被宿主抓住機會,它一點也不想被磨成粉灑進茅廁裡嗚嗚嗚。
它戰戰兢兢地說道:“宿主,就是說,我其實能檢測到你的想法,你能不能稍微克制一點……”
薛沉景擦幹淨眼淚,在心中回以冷笑,“我知道。”
系統:“……”這就是赤丨裸裸的恐嚇!
虞意安撫好鶴師兄抬頭的時候,薛沉景已經將失控的眼淚擦幹淨了,還伸手幫她擦了擦脖頸和肩上被濡湿的一片,隻有略微紅腫的眼角和湿漉漉的睫毛昭示他曾經哭過。
薛沉景眼神飄忽不定,沒敢看她,迫切地想要轉移話題,蹙眉思索道:“我們要想辦法破局才行。”
虞意的這一個念想被燒毀了,可這一座人念結境還在,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虛假的幸福中,就連這樣一場大火都沒有引起奉盛縣中人的注意。
這是一座人念結境,並不是因法陣而成,想要破境,隻能摧毀結成這座虛境的念力。
若是按照薛沉景以前的做法,他定要是從城這頭燒殺到城那頭,直接屠盡全城,自是有辦法破開這座人念結境,但是現在,他餘光瞥了眼身邊的人,有些猶豫。
她會不會覺得這樣太過血腥粗暴?雖說這裡的人並不是真人,但他們看上去的確和真人無異。
系統雖受到統身威脅,但還是不得不為了完成任務而努力,說道:“主人,你能這麼想就太好了,你這個打算確實太粗暴了,會嚇到女主的,你最好想一個溫和點的破境方法。”
薛沉景氣悶,他要想得出來就不會這麼苦惱了!
真是麻煩。
虞意側眸看他一眼,薛沉景一觸碰到她的目光,便立即轉開,似乎還在因剛才失控流淚的事而感覺羞窘,耳廓上的紅一直未曾消退下去。
虞意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努力從他緋紅的耳垂上移開目光,收斂心神。@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也在思索,這座虛境構建在桂樹林裡的許願箋上,隻有像方才那樣毀掉許願箋才行,但是單單隻毀掉一二並無多大用處,必須要大量摧毀,至少得毀去一半,才有可能使這座虛境失衡。
虞意揚頭望了一眼偌大的奉盛縣,太陽出來後,奉盛縣的街上又熱鬧起來,其中來往民眾幾可亂真。
與真實的奉盛縣唯一不同之處,是這裡的人臉上都掛著心願得償的幸福微笑。
這是一座沒有苦難的幻想之地。
兩人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路過杜家門前時,虞意看到一個約摸三四歲的小男孩從杜家跑出來,手裡拿著一個木頭雕刻的小人玩,趙栀追隨在他後邊兒,杜母也在一旁看護著。
就連在院中做活的杜家父子,也時不時抬起頭來,目光追隨著這個小男孩。
所有人都在期盼他早點長大。
“昨晚我見他還是小嬰兒,一夜過去就長這麼大了。”薛沉景說道。
這一座虛境終究不是現實,隻是眾人寄託的祈願,所以即便是這麼離譜的事,也沒人覺得不對勁。
小男孩朝虞意跑過來,差點跌倒時,虞意伸手扶了一把,細細看了男孩的面容。他和杜若五官非常相似,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隻不過是個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