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比乖巧。
虞意處理完他胸前傷口,薛沉景扭身露出後心被劍氣刺過的傷口。那傷口熟紅,深可見骨,電流的痕跡蜿蜒地爬滿了他整個背。
可見,她動手的時候,幾乎毫不留情。饒是這具身軀五感鈍化,薛沉景當時也被疼出了眼淚,委屈巴巴道:“你對我真狠心。”
虞意掌心覆在傷口上,靈力緩緩滲入,消除他身體上殘留的劍氣,“是你先動手,想要殺了我。”
薛沉景低頭認錯,他那時候確實失控了。
他有些時候是有點控制不住自己,衝動的行事會先於他的理智,比起像人那樣三思而後行,他大多數時候都憑著好惡而動,和他心海裡那些全憑欲望行事的魔物一樣。
所以,系統要他像個人一樣去討她歡心,薛沉景實在找不到章法。
虞意給他處理後背上傷時,摸到深深吸附在脊骨上,幾乎融進肉裡的觸手,疑惑地問道:“這是什麼?”
薛沉景道:“他渾身經脈盡斷,多處骨折,脊骨也斷成幾截,不靠我的擬足支撐,根本坐不起來。”
虞意沒想到,姬寒亦最後竟被眾妖折磨得這樣慘。
祭壇成親時,小鳥妖見不得仙君受辱,並沒有看到最後。此時陡然聽到這些,滿心都是難過。
她濃烈的情緒傳染至虞意,虞意隻覺鼻子一酸,眼淚已經哗哗地落了下來。
溫熱的淚水灑了薛沉景一背,有幾滴落到吸附在脊骨的觸手上,他詫異地伸出幾條腕足探向她的臉,又接到一連串滴落的淚珠。
“你會為他哭?”薛沉景低垂著頭,腕足蠕動,品味著落在上面的眼淚。
原來她也會哭,還是為了一個早就死了的人哭。原來虞意隻會對他一個人這麼心狠手辣。
就因為他是魔,是怪物,是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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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見他越想越離譜,焦急道:“主人,不是的,女主絕對和其他人不一樣,她現在是還沒喜歡你,等她喜歡上你了,她才不會介意你是人是魔,是不是異類。”
虞意本來還想解釋這不是她的眼淚,聽系統這麼一說,她又默默閉上嘴巴。
隨薛沉景怎麼想吧,最好他能明白,她也和其他人沒什麼不一樣 ,甚至還比不上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修士見多識廣。
她不好人外這一口,就想找個和她差不多的普通人在一起。
薛沉景沒讓心中不平衡的情緒影響自己多久,很快就再次投入到他的刷分大計當中。
背上的傷處理好,他又在自己腿上弄出幾條爪痕來,央求虞意為他包扎。
到最後,就連淮黎都忍不住邊哭邊罵起離夙來,怪他出手太狠——她將仙君身上多出來的傷,都算到離夙身上了。
隨著積分攀升,薛沉景心情又重新好轉,細算系統的積分情況,發現與自己計算出來的分值相差甚遠,便與系統爭執起來:“你到底會不會算,我覺得你沒算對。”
被質疑自己的專業度,系統當然不依,一項一項與他核對。
“系統從女主認出宿主之後開始計算分值,女主觸碰宿主頭臉部位,積十分。處理傷口時,觸碰胸腹部位積十五分,背部積十五分,腿部積十五分。女主主動握住擬足一次,姑且算作是牽手,積五分。總共六十分,沒算錯。”
虞意的動作微妙地一頓:“???”
薛沉景還在跟系統斤斤計較:“方才她主動抱我了,這應該加多少積分?”
系統無語,“主人,那隻是在為你纏紗布,並不是抱。”
薛沉景冷哼道:“人類之間的擁抱不就是兩手環在腰上麼?和她剛剛的動作有什麼區別?”
系統跟他這個已經非人化的腦袋說不清楚,無奈道:“區別就在於,女主剛剛雙手環在你腰上是為了給你裹纏紗布,並不是為了擁抱你。”
“主人,你弄傷自己身體,讓女主為你療傷而不得不觸碰到你,從而刷取積分,這已經算是在鑽任務空子了,請您適可而止,不要胡攪蠻纏。”
虞意隻能聽到系統單方面的聲音,聽不到薛沉景和系統對話時的心聲。
不過從系統說的話,大概也能推測出來薛沉景在“胡攪蠻纏”些什麼。
她就知道薛沉景突然這麼卑微,一定有別的目的,果不其然。
薛沉景被系統氣得輕輕笑了一聲,滿含威脅地問道:“你是故意在耍我?”
經歷了他要和女主同歸於盡的那一番驚嚇,系統哪裡敢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它連忙解釋道:“人類之間的擁抱代表著友好和親昵,主人,你小的時候也曾被爹和娘親抱過,我相信您應該能體會得到這其中的差別。”
薛沉景被它說得沉默下去,隔了許久才慢吞吞道:“我不記得了。”
他現在和魔物共生在一起,所思所想早就被魔物同化,哪裡還記得當“人”的時候是什麼感覺。薛沉景早就不記得父母擁抱他時,是什麼感受了。
在系統那句話之後,虞意明顯感覺到薛沉景的情緒低沉了下去,她將腰間的紗布打結,抬眸看薛沉景一眼。
他這樣的怪物原來也有父母啊?那座山腹神廟裡的人又是誰?難道是他人性的一面?
薛沉景見她盯著自己看,立即將腦袋湊上去,裝乖道:“主人,我還是好疼啊,你摸摸我,好嗎?”
虞意眼眸微眯,突然提了裙擺,跨坐到他身上。
淮黎慌忙把頭埋進自己的翅膀裡,小小一團鳥影魂魄縮在角落裡大叫:“阿意,我、我還在我還在呢,要不你先把我打暈吧!啾——”
薛沉景也被她沒來由的舉動驚得往後倒仰,眉毛上挑得快要飛到發際線上,可以想到那雙被遮掩在紗布下的眼睛定也是瞪得大大的。
但也僅僅須臾,他便收斂了驚訝的表情,嘴角止不住上揚,又主動張開手朝她傾來,想要多求她一個擁抱,“主人……”
虞意聽到系統的匯報聲,“恭喜宿主達成更進一步親密接觸,獎勵二十積分,當前積累總積分八十分值,距離一百分隻剩一步之遙,請宿主再接再厲。”
薛沉景心花怒放,收攏手臂時,卻被虞意揮袖擋開。
虞意剛剛哭過的眼眸烏黑而湿潤,如同水洗過的琉璃珠子,衝他綻放開一個溫和的微笑,抬手輕撫他臉頰。
系統歡快地恭喜宿主積累至九十分時,虞意的指尖從薛沉景臉上離開,主動勾住他的手指,纖細的指節嵌入指縫當中,與他十指緊扣地握了一下。
系統:“當前積分九十五分!”
薛沉景雀躍不及,高興得臉頰漫上潮紅,胭脂色從蒼白的皮膚裡透出來,像是久病之人忽然回光返照了一般,容光煥發。
隻剩這最後臨門一腳時,虞意卻笑盈盈地站起身,五指從他手上抽離,說道:“好啦,摸完了。”
薛沉景:“……”
系統:“……”
薛沉景一顆心再次被吊到半空,不上不下,如鲠在喉,忙伸手追上去抓住她抽離的手指,“再多摸我一下,就一下。”
虞意又對他笑了笑,笑意裡像裝著蜜糖一樣甜,但薛沉景卻心中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虞意一點一點用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不容置疑道:“不想摸了。”她並不打算當一個聽話的工具人。
薛沉景無法強迫她,隻能想盡辦法驅使自己的腕足往她手裡鑽,在她手背上蹭來蹭去。
偏偏虞意鐵了心,手指一動不動,並不回應他。
這個時候,沉迷貓薄荷的離夙也差不多要清醒了。
他雖然陷在貓薄荷裡,腦子暈暈乎乎,但卻一直都能看到淮黎和那個人修的互動,他們的身影時遠時近,時而清晰時而扭曲。
赤紅的嫁衣同她深青色的襦裙重疊在一起,宛如一片開得靡麗的春花,深深扎進他的視線裡。@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們說話的聲音也斷斷續續,飄忽不定。
但離夙看見了,她又騙了他!她不是隻看他的傷,她還坐在他腿上,她還摸他的臉,還牽了他的手,十指緊扣!他們當著他的面舉止親昵地打情罵俏!
她還為他哭了。
又為他哭了!
貓妖在身下幹草碎粉的刺激下四肢發軟,心裡卻猶如刀絞,反反復復被映入瞳中的畫面刺傷。
地面上全都是他失控的爪痕,縱橫的溝壑當中夾雜點點殷紅,是他爪子上被磨出的血。
淮黎重掌身體,回來看到一塌糊塗的地面時,驚得捂住嘴巴,“離夙,你在做什麼?”
離夙在她的注視下變回人身,伸手抓住她的裙擺,將自己的指尖血塗上她的裙擺,試圖覆蓋住她從那人修身上沾染來的血汙。
離夙雙眼通紅,仰面望向她,金色的貓眼中蒙著一層水霧,神色慌亂地哀求:“淮黎,我知道我以前做錯了,我會改的,我也可以討你歡心,你選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