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沉景又一次被滾油濺上手背而忍不住想要掀鍋時,系統叫道:“主人冷靜!冷靜!馬上就可以出鍋了!你做得很好,簡直就跟菜譜上一模一樣,肯定很好吃!”
薛沉景緊蹙的眉頭能夾死蒼蠅,一臉苦大仇深地忍住了。
虞意託腮看著他在灶臺前,明明手忙腳亂,卻偏還要裝出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耳邊聽著系統聲嘶力竭的吶喊,就跟打仗似的。她緊抿唇角,好辛苦才沒有笑出聲。
薛湫,她怎麼就撿到了這麼一個可愛的相公。不,不應該說是她撿的,應該是他主動貼上來的,畢竟他身上還帶著一個攻略系統,而她,是他的攻略對象。
虞意最開始睜開眼睛看到他的臉時,還有些發懵。
不過很快,腦海裡的信息就告訴她,在她穿入這本叫做《驚潮》的小說中後,為了避開和男主裴驚潮的交集,她燒毀原主居住的小木屋,跑到了這一處偏僻的凡間小鎮。
她在隱居於此的時候,邂逅了鎮子上的商戶之子,為了徹底打碎自己的女主光環,虞意和他成了親,並成功地將大少爺忽悠到這深山老林裡,與她一起隱居。
他們已經隱居於此三年。
虞意摩挲著下巴,根據這幾日從系統裡聽來的信息,她總覺得這段經歷有些奇怪。
首先,他們已經在此隱居三年,薛湫為她做了三年的飯,卻還這般手忙腳亂,需要系統指導才知道如何下廚。
其次,他們都在一起三年了,薛湫攻略了她三年,她竟然都毫無所動。就算明知他是帶著目的接近自己,以她的脾性,她大概會有意控制自己不讓自己動心。
但薛湫這一身皮相,實在長在了她的審美點上,虞意深知自己的德性,不可能這般堅如磐石。就算不會愛上他,但好感度也絕不可能這般低。
最後,也是最讓虞意在意的是,方才薛湫為她擦拭臉上的水,抬手碰到她臉頰的那一刻,她身體的第一反應,不是想要與他親近,而是感覺危險。
她後脊發涼,立即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身體裡每一寸肌肉都不由繃緊,尖叫著要離他遠一點,差一點就忍不住一腳踹到他身上去。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虞意覺得古怪。可腦海裡的認知,又切切實實地告訴她,眼前的男子就是她成過親拜過堂的相公。
成過親拜過堂麼?虞意視線無意識地追逐著薛湫的身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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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沉景這一頓飯雖然做得艱難,但好在在系統手把手的指導下,出來的成品味道還不錯。系統見虞意吃得雙眼笑眯眯,一臉滿足,總算松了口氣。
“看吧,我就說主人做的很好。”系統鼓勵自家宿主道,“要抓住一個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主人你已經成功一大半了!”
薛沉景為虞意夾了一筷子菜,溫柔一笑,心裡冷冰冰地問道:“好感度。”
系統:“……”
系統頓時不做聲了。
等虞意用過飯,薛沉景把盤子裡剩下的飯菜都吃光了,雖然下廚的時候被燙得慘了些,但成品的味道的確不錯。
何況這菜是出自他手,豈有浪費之理。
薛沉景收拾完碗筷,還得去給她那隻丹頂鶴蒸魚。這不像是隻鶴,更像是頭豬,一頓能吃八條魚,生的它不喜,太熟的它同樣不喜,鹹了不行淡了也不行。
而且,鶴師兄很不喜歡薛沉景,找到機會就想要衝上來啄他一口。這畜牲也懂得趨利避害,不會在兩人單獨相處時攻擊他,隻會在虞意在時,偷偷摸摸地啄他。
薛沉景每一天,從睜開眼睛到他夜裡入睡,可能會動八百次念頭想要殺了虞意,但絕對會動八百零一次念頭,想要殺鶴師兄這隻扁毛畜牲。
但他不能殺,系統說,如果他殺了鶴師兄,虞意對他的這點可憐巴巴的好感度肯定會瞬間清零,且難以挽回。
所以,為了完成那該死的系統任務,打開鎮劍石,薛沉景隻能繼續忍辱負重。
薛沉景給丹頂鶴送魚,又被那畜牲逮著機會啄了兩口,偏過頭,果然見虞意正從屋裡出來,朝他們走來。
鶴師兄知道,他不敢當著虞意的面揍它。
連一隻畜牲都敢這麼堂而皇之地欺負到他頭上了!
“主人!主人!好感度百分之六了!你要珍惜啊!”系統慌忙大叫。
薛沉景殺心微微一滯,忍住了掐斷丹頂鶴脖子的衝動,在系統的嘮叨下,扼住滿心殺念往回走。
“阿湫,我看你手背上好像被燙傷了,我幫你擦點藥吧。”虞意走到他面前,手裡託著燙傷膏,仰起臉對著他微微笑道。
薛沉景愣了一下,立即將手背到身後,他手背的皮膚下有什麼東西瘋狂蠕動,片刻後,在那原本光潔的手背上,擠出兩個紅通通的水泡來。
虞意催促道:“把手給我呀,你別藏著,我先前都看到了。”
薛沉景聽話地將手遞給她,少年的手掌修長,骨感分明,手心一如既往地冰涼,如同冬天的晨霧,從骨子裡透出一股湿冷,被燙到泛紅的皮膚下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虞意捧住他的手,在唇邊輕輕吹了吹,仰起來臉瞪向他,又責怪又心疼地說道:“你以後受了傷不要自己藏著忍著,擦點藥很快就好了。”
她的雙眸豔若桃花,睫毛纖長卷翹,眼中映著明媚的陽光,像含著一池溫泉水,溫暖又甜蜜。
薛沉景不由在她甜蜜的雙眼中失神了一瞬,然後清醒過來,在心裡問道:“好感度。”
系統:“……”好感度好感度,你一天要問八百遍好感度!每次問完都要生氣,還要它來哄,到底有完沒完了?
現在氣氛這麼好,系統不想破壞,沒有理他。
系統不回,薛沉景也能猜到。這個女人慣常都隻是嘴裡說得好聽,長著一副柔美甜蜜的眉眼,望著他時,好像全副身心都掛在他身上,一副好喜歡好喜歡他的樣子,其實心比誰都硬。
哼,鐵石心腸說的就是她。
薛沉景一直都覺得,人雖然很聰明,但也很好騙。他隻需要在他們心裡植入一個牢不可破的認知,他們的大腦就會自動為這個根深蒂固的認知,完善和合理化它的存在。
就像離山劍派後山那群守石弟子,就像萬喜門那三個人。
他把“自己是她相公”這個認知植入到虞意心裡時,虞意也自動為他編織了一個合理的來歷,且聽上去還不錯。
但是,她對她的相公好感度卻隻有百分之三。
薛沉景盯著她頭頂的發旋,眼中的神色越來越陰沉,心中又開始躁動。
虞意渾然不覺,埋頭在他身前,指上蘸取燙傷膏,小心翼翼地塗抹在他燙紅的手背,邊塗還邊輕輕地呵氣,小聲道:“不疼了不疼了。”
鶴師兄吃完魚,邁著長腿走過來,不屑地“嘎”了他一聲。
薛沉景陰沉的眸轉過去,殺氣騰騰地看它一眼,丹頂鶴被他看得渾身一凜,羽毛全都炸起來,撲騰翅膀奔到虞意身後,嘎嘎嘎地告狀。
虞意推了它的腦袋一把,輕斥道:“別搗亂,阿湫怎麼可能會兇你?”
薛沉景眯起眼睛,還敢惡鳥先告狀,簡直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不經意地往上抬了抬手,袖擺內腕足蠕動,墨色的袖口從他手臂上滑落一截,露出手腕上兩條鮮紅的血愣子,血愣的邊緣呈現密齒劃過的痕跡,一看就是丹頂鶴的傑作。
虞意大驚失色,將他袖子又往上推去一截,露出更多的血愣,“你手臂上怎麼這麼多傷?”
薛沉景連忙把袖擺拉下,遮掩住傷口,抽回手背到身後,垂下眼睫低聲道:“我沒事,一點也不疼,我知道鶴師兄不是故意的。”
在虞意身後,丹頂鶴大張著嘴,一雙小小的鳥眼睛裡充滿了難以置信,“嘎?”
它明明啄的是他左手,而且根本沒有用力!傷口怎麼可能跑到右手去?
虞意轉過身,抓住鶴師兄的鳥嘴批評它,罰它晚上不準吃飯。
薛沉景嘴角揚起,突然之間,心情大好。
第8章 雲山霧瘴(6)
春日多雨,白晝不長,尤其在這幽深的山壑深谷裡。不到酉時,天色就暗了下來,小木屋裡亮起橘黃的燈光。
屋檐外落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油燈火焰搖曳,忽然被風吹得噗呲一聲,熄滅了。
虞意裹著毛絨毯,不知不覺坐在蒲團上打起瞌睡,這地方靈氣斷絕,她經脈裡的靈力一直沒有完全恢復,但她還是沒放棄,每日都要打坐修煉許久。
能恢復一點是一點。
薛沉景向虞意走近,腳步聲輕不可聞,屋中唯一亮著的油燈在他身後,將他的影子投映到地上,隨著他的靠近,那影子漸漸攀上她鋪開在地上的裙邊。
影子的邊緣有什麼東西不斷蠕動著,讓他的身影沒有半分人的輪廓,影子忽而膨脹開,翻出幾條猙獰的觸須,纏繞到虞意身上。
盤膝坐在蒲團上的人,腦袋輕輕一點,身子晃了晃。那投映在地上的影子就像是突然受驚了一般,倏地縮回觸手,重新恢復人影模樣。
虞意半夢半醒地掀了掀眼皮,含著軟糯糯的鼻音,喊道:“阿湫?”
薛沉景沉默片刻,走過去蹲到她身邊,低聲道:“累了就去床上睡。”
“不行,我在等你,而且我這一個大周天還沒有運轉完。”虞意眯著眼睛,身子搖來晃去,分明已經想睡到不行,她含糊道,“我們怎麼會在這裡定居,應該找個有靈眼的地方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