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霧瘴結成了一個結界,將所有活物都困在山中,隻進不出。
不管是裴驚潮也好還是薛沉景也好,虞意都不想摻和進他們的劇情裡,她現在隻想和鶴師兄找個地方躲起來,等迷霧散盡,然後跑到一個反派找不到她的地方繼續苟。
苟到頭上的第二個女主光環碎裂。
可惡,她為什麼就不能穿成一個隨心所欲的路人甲?!就算非要她成為女主,給她包辦婚姻的男主人選就不能正常一點嗎?
虞意躺在鶴師兄身上恢復靈力,破罐子破摔地說道:“鶴師兄,你說說你明明就是隻仙鶴,怎麼就不能修煉成人形,你要是化作人形,我就跟你在一起得了。”
鶴師兄聞言,忙不迭發出一連串急促的叫聲,表明自己喜歡的伴侶,是擁有和它一樣潔白美麗的羽毛和鮮紅亮眼的頭頂,雙腿修長,叫聲洪亮的鶴。是虞意那柄青竹劍中的仙鶴劍靈。
丹頂鶴是忠貞的鳥兒,不管是劍靈的前任主人青玄道人,還是現任主人虞意,它都看不上,唯愛他們的劍靈。
鶴鳴聲在山巒之前回蕩,可以看出鶴師兄多麼急於保住自己的清白鳥身。
虞意害怕它的叫聲引來那個變態,連忙伸長手臂掐住它的嘴,安撫它道:“是是是,我知道,我就是開個玩笑,師妹長相粗鄙,哪裡配得上您。”
鶴師兄天天在這附近幾座大山裡轉悠,方向感比虞意好太多,就算雲山大霧籠罩,它也能憑感覺找到自己常去的棲身之所。
一人一鶴降落在一處極為隱蔽的山坳裡,兩邊山巒夾出一道極為幽深的山谷溝壑,山谷裡的樹木生長得格外好,樹冠如雲,在霧氣當中顯得黑壓壓一大片。
鶴師兄馱著她降落入林中,密集的樹冠底下,竟然隱藏著一汪幽深的小湖,四周縈繞著淡淡的硫磺氣息,這竟是一池溫泉湖水,水邊盛開著許多細碎的小花。
這是鶴師兄洗澡的秘密場所,就連虞意以前都沒有來過。
他們出不去迷障,就隻能暫時呆在這裡。鶴師兄跳入水中梳洗羽毛,虞意隻掬水洗了臉,就盤膝坐在一棵樹下,想要盡快恢復自己的靈力。
以她現在剛剛結丹的修為,強行召喚出師父遺留給她的元嬰境界的劍靈,還是勉強了點。單單隻是喚出劍靈那麼片刻,就將她的丹田掏空了。
每當這種時候,虞意就會深切懷疑自己的女主光環。為什麼別的主角就能一年煉氣,兩年築基,三年金丹,四年五年就直奔元嬰化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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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有師父畢生修為奠定的靈基,直接從築基境起步,在竹林秘境辛辛苦苦修煉五年,每天揮劍一萬次,都快把秘境裡的那個小靈眼吸幹了,才好不容易爬上金丹。
難不成她的女主光環,全都點在那些奇形怪狀的爛桃花上了嗎?
然而,她哪裡知道,五年就結金丹,已經是多少修士想都不敢想的妄念。
虞意心中悲憤,卻不得不摒棄雜念,靜心打坐,循環周天。可她打坐半日,體內竟沒有絲毫靈力恢復,她的經脈幹涸得像是沙漠。
世間靈氣流動,這雲山中雖沒有靈脈,到底與天地互通,雖然引靈難了點,卻也不可能絲毫都引不來。
虞意正焦頭爛額之際,忽然靈感震動,感覺到一股極強的威勢從頭頂壓迫而下。
周圍樹冠響起哗哗的聲響,猶如被狂風拂過,鶴師兄驟然發出尖利的鶴鳴。
虞意睜開眼睛,就看到一片血紅色的陰影從頭上罩下,那東西體型龐大,似人而非人,胸腔從中豁開成兩半,肋骨撐開身上血紅的筋肉,猶如粗壯的宮柱,深深扎入她兩旁的土地裡,將她裹入腹腔中。
是骨魔,薛沉景的骨魔!
虞意睜眼看到它的瞬間,下意識想要揮劍出招,但她靈力枯竭,激發不出青竹劍氣,光是竹劍與骨魔體內骨頭相撞,無法給它造成半點傷害。
鶴師兄急得飛上骨魔身軀,對著骨魔的背脊一下一下用力地啄。丹頂鶴的鳥喙鋒銳程度不輸給任何一柄利劍,它喙下迸發出耀眼劍光,啄得骨魔背脊咚咚直響。
震動聲傳入它腹腔內,仿佛悶雷一樣炸響在虞意耳邊。
能讓離山劍派數十名金丹弟子全軍覆沒,很顯然,虞意和鶴師兄都不是它的對手。
她整個人都被骨魔的腹腔吞入,再次陷入那種擁擠的軟肉當中,她起初以為這是骨魔的內髒,直到熟悉的腕足攀爬上她的脖頸,冰涼黏湿,貼附在她皮膚上。
與腕足同樣湿冷的手捧住她的臉,黑暗中浮出一雙熟悉的眼睛,那眼睛仿佛是黑夜中的貓眼,亮著幽幽瑩光。
虞意的目光立即被裹挾住,薛沉景溫柔的聲音響在她耳邊,亦響在她腦海。
他道:“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相公。”
系統:“………………”
說好的循序漸進呢!!宿主你不是說你明白了嗎?你明白個雞毛!
第6章 雲山霧瘴(4)
大霧封山之下,雲山的地理環境變得詭譎多變,這麼一座普普通通的凡山,竟然困住了許多修道之人。
大把的修士踏入山中後,在山林中打轉了數日,卻連一小片樹林都沒能走出去。
就連修為已至元嬰中期的裴驚潮,都在這一場迷霧當中栽了跟頭。
他們一行六人,皆是十二大仙門弟子,修仙界新一代的翹楚。其中四人為離山劍派親傳弟子,另兩人分別為赤陽宗和山陰照花宮門下,這兩宗與離山交好,特派遣弟子協助離山找尋鎮劍石。
可他們踏入這迷障中整整七日,用盡了各種辦法,卻始終未能破開迷障。
“這種迷障我曾經在一本古籍書中看到過。”沈情之說道,他出自山陰照花宮,照花宮人主修符陣,自然對迷陣比其他人更為了解,“書中記載有一個名叫十魔陣的,顧名思義,是有十方大魔布十方絕陣,其中一個魔陣,便是這樣的迷陣。”
“能布下這種迷陣的魔名為‘地濁’,是世間濁氣匯集於深淵溝壑中而誕生的魔物,所以地濁體內自含千山萬水之勢,在它的迷障籠罩下,能化砂成山,化水成海。”
沈情之說著俯身從地上挖起一捧土,用手指碾碎,“我們在山中奔波這麼多日,說不準就隻是在幾粒小土堆裡打轉而已。”
“我記得書中記載,這迷障斷絕靈氣,霧氣中都是汙穢惡濁,被困在這裡日久,靈根退化,我們也會逐漸變成無法修行的凡人,然後早衰而亡。”
那赤陽宗的體修張狂煩躁地撸了一把自己手臂上的筋肉,粗聲粗氣地說道:“可惡!難怪我這兩天,感覺自己經脈越來越凝滯了!”
其他人也相繼點頭附和,他們踏入迷障中這幾日,總覺得自己周身靈力運行不暢,修為流散,原來並不是錯覺。
“我也是感覺到自己修為倒退,才突然想起書中記載。”沈情之說到此處,不斷搓揉著手裡的砂土,非但沒有憂慮,臉上反而流露出幾分難以掩藏的興奮,打量起四周的一草一木。
地濁這種魔物,千年都不見得能誕生一隻,所以,沈情之也隻是在書中見過關於它的記載,初初進入這片迷障中時,他完全沒有往地濁身上想。
直到到了現在,眾人都明顯感覺到自己修為倒退,他這才有了這般猜測。
姚毓秀見他竟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像是遇上了什麼罕見寶物,不由氣急道:“你說了這麼多,到底能不能破開?”
裴驚潮伸手拉住她手腕,皺眉道:“毓秀,你別著急,不得對沈師兄無禮。”
“師兄……”姚毓秀轉眸瞥向他,眼神幽怨又委屈。
這些該死的魔物在她和裴驚潮的大喜之日時,闖入離山奪走鎮劍石,還利用卑劣的手段傷了她爹,她怎麼可能不急?
她期待了這麼久的婚宴,親力親為籌備了好幾個月,熬了無數個日夜一針一線親自繡出來的嫁衣,她連穿都沒能穿上,連喜堂都沒能踏入,就被這一場變故攪黃。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笑話她。
她怎麼能不急。
姚毓秀雙眼微紅,眸中含淚,現在恨不得生吞了這些該死的魔物,將這些陰溝裡的老鼠碎屍萬段。
“毓秀。”裴驚潮又低聲喊了她的名字,指腹輕輕摩挲她的手腕,對她不贊成地搖頭。
他的目光溫和包容,透出令人信服的沉穩,口氣堅定道:“我們一定能找回鎮劍石,掃除這些霍亂世間的魔物。”
姚毓秀在他的注視下,深吸了幾口氣,壓抑下自己內心翻湧的情緒,不情不願道:“抱歉,沈師兄。”
沈情之擺擺手,並沒有放在心上,繼續道:“要想破開此迷陣,必須要先找到地濁的本體所在。”
“這裡到處濃霧彌漫,看不見日月,羅盤也失效,我們連自己身在何處都不知道,這要如何才能找到它的本體?”離山劍派另一名劍修急迫地問道。
他的修為不比其他人穩固,呆在這裡幾日,元嬰境界已經開始松動,快要壓不住體內紊亂劍氣,若是再在這迷障中繼續待下去,怕是就要從元嬰境界跌落下去了。
濃霧遮蔽視野,也觀測不出周遭山勢地形,沈情之隻能借助身邊草木的種類長勢進行辨別,他埋頭研究地面土石和草植,眾人都尾隨在他身後。
沈情之道:“地濁是深淵之魔,就和水一樣愛往低處流,我們隻要找到這片地界中,最低窪之處,它的本體一定就在那裡。”
裴驚潮聞言思索道:“這地貌虛虛實實,不知真假,又有濃霧遮掩,怕是不好找到。”
“是啊。”沈情之嘆息,“但隻有這麼一個破陣之法,不論如何都隻能試試。”
……
兩峰相夾的谷地裡,這一處罕見地沒有多少白霧遮掩,初春的陽光暖融融地灑落下來,在熱氣氤氲的溫泉湖上照出粼粼波光。
這一汪湖並不大,但卻極深,呈青綠色,中心地段的水下幽深不見底,因光線無法照入而顯得幽黑。
一隻羽毛鮮亮的丹頂鶴站在淺水處梳理羽毛,虞意挽起褲腳踩進溫暖的泉水裡,捧起水往它身上澆,然後看鶴師兄展開翅膀,撲扇得水花四濺。
虞意抬手擋住飛來的水花,雙眸彎成了一雙月牙,笑顏比天上的陽光還要燦爛。
女子銀鈴般的笑聲飄入溫泉湖邊的小木屋中,木屋正對著湖的那一面窗前站立著一道修長身影,窗棂的陰影籠罩在他面上,將他雙眼都掩入陰翳裡,但那雙瞳孔深處卻隱約閃過詭異的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