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代天理之力都是佛子嗎?”謝君辭問。
“不然。按照我看到的卷上寫的,有人修仙,修了無情道。”
兄弟二人慢慢走著,謝君辭說,“無情道似乎很適合掌握這個力量,隻是我做不到。”
謝清韻笑笑。
謝君辭其實想說的不是這個。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道,“你……能不做佛子嗎?”
佛子承擔的壓力和責任都遠超於普通佛修,所有人似乎都默認佛子是以天下為公的,若世間出了什麼事情,佛子便一定是救苦救難的大恩人。
不能說這個想法不對,可謝君辭不喜歡。他不太懂修佛,隻是覺得佛子一職並不自由,而且會將謝清韻不知不覺推得更遠。
謝君辭曾經希望哪怕做敵人也想要謝清韻理他。如今謝清韻不但理他了,還說了心裡話,讓他知道了自己對謝清韻而言仍然很重要。
可是或許人就是這樣貪心,得到了一點,便還想要更多。
謝清韻緩聲道,“如今諸多禪宗除我之外,是沒有第二選擇的。我若不做這佛子,又會擾得世間不安生。”
謝君辭其實知道的,可道理是這樣,他就是有點不甘心。
“你喜歡做佛子嗎?”他又問了第二個問題。
“佛子隻是虛職而已,有或沒有,對我而言並無差異。”謝清韻溫聲說,“當年我所追尋的東西,亦也與佛子無關。”
謝君辭不說話了。
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夢幻又匪夷所思,他甚至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問了這麼多,隻不過是他是沒有安全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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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此次一別,謝清韻又做回他遙遠的佛子,今日種種,便成過往雲煙。
謝君辭有些恍惚,卻忽然感到自己的後腦被輕輕撫摸。他轉過臉,果然對上謝清韻的眸子。
“我答應你的事情,不會變的。”謝清韻溫聲道。
謝君辭欲言又止,若不是修為高,恐怕老臉此刻都要紅透了。他扭回頭,僵硬地說,“不要摸我的頭,我現在是大師兄。”
“可你也是我弟弟。”謝清韻笑道,“不過話說回來,倒是許久沒聽過你喊我哥哥了。”
面對謝清韻期待的目光,謝君辭:……
第104章
滄琅宗來無清域的時候本以為會徒勞而返,沒想到竟然會意外促成謝氏兄弟二人和好。
他們去謝氏老宅祭拜後,謝清韻也在客棧呆了幾日,和滄琅宗在無清域裡轉了轉,果然意料之內沒有找到什麼有效的線索。
畢竟已經過去二百年了,眾人也沒有太吃驚。
當初謝君辭要來找線索,明顯是因為當時被有幕後黑手的事情激得有點魔怔執拗,如今與謝清韻和好,有效地治療了他的心病。
回程分別那一天,兄弟二人去看望了周正途,老者看到他們和好十分開心,拉著他們說了許久的話。
等到分別後,二人回到客棧,齊厭殊、蘇卿容和秦燼在等他們,兩個孩子則是在隔壁玩。
今日是他們在無清域的最後一日,很快便要分開啟程了,有些事情還是要商量的。
“此事還要從楚執御的身上入手。”謝清韻說,“關押他的人不會善罷甘休,他們一定會到處尋找,又或者繼續實驗。隻要他們行動,便必然會留下漏洞。長鴻劍宗的親傳弟子們如今也在尋找線索,我相信會很快抓住他們的尾巴。”
“佛子,我們用做些什麼嗎?”蘇卿容問。
“目前而言不必。”謝清韻看向他,“其實最重要的人在那裡。”
他的手指指向牆壁,牆壁的另一邊便是兩個孩子在的房間了。
“清清先天劍骨,執御血統神秘。我有預感,或許未來破局,就在這兩個孩子身上。”謝清韻沉聲道,“勞煩各位好友上心培養他們,有時扭轉天下之勢的能力,往往隻在少數人手中。”
“這是天眼給你的預感嗎?”齊厭殊問。
謝清韻的天理之眼細數起來與謝君辭的確實有相似之處。
謝君辭的閻羅力量能看到一個人身上的罪孽業力,而謝清韻能看到別人身上的功德。也就是說,兄弟二人一個判惡徒,一個鑑善人。
除此之外,隻要謝清韻觸碰到對方,運轉天理之力,就能看到對方的身體根基、天賦、和身上的傷病詛咒,他也可以由此治病救人。
隻是治愈的力量並非老天饋贈,佛子要承擔改變對方因果後的反噬,或者說懲罰。
世上一些本分普通的凡人未來能活十年,又或者多活五十年,對整個世界的影響其實不大,所以哪怕治好凡人的病,謝清韻也不會承受太大痛楚,除非他救的人太多。
可是如治好蘇卿容這樣的人,那便是極大的因果了。蘇卿容的發病痛苦間接導致後來他成為了一個陰晴不定的可怕反派,謝清韻幫他免除病痛,改變的因果未來的懲罰便夠他吃一壺了。
如此兩百年救人於水火中,謝清韻慢慢在經驗中摸索出一種能力,是對未來隱約的預感。
也因天理之力,他看人很準,這也是為何當初他會同意謝君辭拜師齊厭殊的原因。
如今同樣劇烈的感受,出現在了虞念清的身上。
“若真如我們所想,兩百年前的妖獸潮、如今秘密關押楚執御的是同一伙人,並且還和玄雲島有所糾葛,那必定是布局極久,恐怕很難迅速連根拔除,或許拖上幾年幾十年都有可能。”謝清韻說,“這兩個孩子如今還小,可是十年二十年後,他們必定會是修仙界的中流砥柱,我十分看好他們,尤其是清清。”
“不會的。”秦燼篤定地說,“在清清長大之前,這件事情便會由我們來了結。”
滄琅宗其他師徒三人的神情也是如此篤定。
就算念清是先天劍骨,就算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未來一定會有所作為,可是師父師兄們都從沒有想過要讓這些爛事留到長大由她來處理。
哪怕理性知曉她作為劍修的一生必定要經歷波折,可他們仍然下意識想要為她隔絕所有危險,不想讓她插手。
“自然。”謝清韻淡淡笑道,“我也希望所有事情會在他們年少時便通通解決。”
聊完之後,佛子要和滄琅宗告別了。
念清還有點念念不舍,謝清韻和謝君辭是她唯一認識的雙生子,她還沒有從新奇勁兒出來,謝清韻就要走了。
“他不能和我們一起回門派嗎?”清清仰起頭,她小聲地說,“主峰有好多地方可以住呢。”
謝君辭下意識抬眸看了一眼謝清韻,他很快撇開頭。
“等有時間,我一定會去坐坐。”謝清韻溫聲笑道,“清清,下次見。”
念清隻能依依不舍地揮了揮手。
謝君辭獨自送了謝清韻一段路程。
“有事玉牌聯系。”謝清韻看向他,緩聲道,“我的天理之力需斷私念,摒棄欲望。我唯一放不下你,所以更要用力氣去維持平衡。”
其實兄弟二人年少時的互相關心就和喝水呼吸一樣多,可是如今他們到底都長大了,謝君辭側過臉,有點別扭地說,“說這些做什麼。”
“我隻是發現,過去我們的誤會都怪我說得不多。”謝清韻笑道,“我就是希望你清楚,我在意你。隻是或許我無法一直如此保持坦誠。我需要摒除雜念,才能維持天理之力。就像你殺惡徒時都不動殺氣一樣。”
他看看遠方,然後說,“就送到這裡吧,別讓你的師門久等。”
看著謝清韻帶上鬥笠,準備離開。謝君辭薄唇微抿,他最終忍不住開口道,“哥。”
謝清韻看過來,謝君辭便又側過臉,移開目光。
他低聲道,“我會經常聯系你的。”
謝清韻笑了笑。
一陣金光閃過,他的身影消失不見。
-
送走佛子後,滄琅宗眾人也一路返回了門派。
既然謝清韻如今還沒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滄琅宗便又暫時回歸到普通的生活當中。
如今念清已經七歲半了,這本來應該是個小孩子努力修煉向上的年紀,可是師父師兄們卻已經開始反向行之,有意控制她的修煉進度。
原因無他,就是小女孩的天賦太可怕了!哪怕她如今完全停下了修煉,隻是專心心法和劍術,她的修煉卻仍然無形中跟著水漲船高。
人家是要認真打坐吸收靈氣運轉真氣,甚至要外加丹藥輔助,或許才能緊巴巴地獲得進步。而虞念清卻幾乎無時無刻都在進步,哪怕她在玩、在睡覺、或者在做其他事情。
就好像老天爺拿著勺子在小姑娘的身後追著她喂修為,她不吃都不行,挑到機會就要來一口。
齊厭殊控制她修為的原因,是為了給她將基礎打好打實。念清的經脈治愈好了之後,仍然需要心法不斷淬煉,才能變得更加堅韌。
如今雖然看起來是夠用的,可這隻是個開始,未來經脈要承受住她的天賦帶來的更多洶湧靈氣,所以基礎很重要。
齊厭殊決定讓心法領先她的修為至少一個小境界到大境界,也就是先將心法的等級提高到築基中期或者圓滿期,再反過來讓她正式修煉。
這樣的話,等於虞念清其實是要重復修煉兩次,比別人多出一輪來。隻不過若她做到了,未來也會比同齡人更強。
可是……
普通的一次課上,齊厭殊松開小女孩的手腕,他蹙眉道,“你的修為是不是又漲了?”
六歲的時候,虞念清築基初期。一年半過去了,在她有意擱置修煉隻練心法的前提下,她似乎已經快到築基中期了。
這個速度,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聽到這個消息後,謝君辭很平靜,秦燼很驕傲,隻有蘇卿容有點慌。
“清清什麼都沒學呢,怎麼就要築基中期了?”他喃喃道,“這、這不合理啊,還讓不讓人活了。”
感覺這樣下去,他五年內被師妹暴打的暢想就要成真了!
沉思過後,齊厭殊在清清的身上加了禁制,將她的修為卡在築基初期的頂峰,除非她的心法將經脈淬煉到金丹期的強度,否則無法打開修為禁錮。
她必須要提前習慣這樣的雙輪修煉強度,畢竟修煉是越到後面越難的,如果最容易的時候借著天賦的光而稀裡糊塗地混了過去,那等到不得不面對困難和挫折的時候,清清很可能會更受不了。早努力總比晚吃苦強。
虞念清對這些事情都沒什麼異議,她其實都不太懂境界的具體概念呢,隻不過師父讓她學什麼,她便學什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