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蘇卿容這樣在毒方面見多識廣的人,也很難光憑秦燼如此的狀態來判定他中的是什麼毒,隻能先以自己的血為引做溫性解藥,緩解秦燼的中毒狀態。
傷和毒互相撕扯,蘇卿容隻能先穩定住秦燼的狀況,再給他解毒。
再加上有齊厭殊在旁助力,調節他體內紊亂的真氣,幾日之後,小黑龍終於有了好轉的趨勢。
蘇醒的那天,先映進意識裡的是刺眼的陽光。
小黑龍眼皮輕微顫動,它緩緩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主峰的白玉廣場,陽光懶洋洋地撒在它的背上,十分舒服。
……主峰?
它昏迷的時間太久,一時間有些弄不清發生了什麼。
醒來的第一件事,黑龍探查了一遍自己的身體,它發現毒素已經被控制住了,自己重傷的身體也幾乎痊愈。
隻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毒素還存在,它渾身乏力,仍然無法變回人形。
不論如何,黑龍無聲地松了口氣。
之前獨自苦苦掙扎的那一個月,有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丟臉地死在門派裡。
確認了身體沒有大礙,小黑龍這才有心情觀察周圍。它現在趴在一個籃子裡,身下墊著柔軟的小被子,而且這個小被子是藍色的,上面還繡著一朵黃色的小花,看起來很眼熟。
……等等,這個被子似乎是那個小東西的所有物?
它的理智逐漸回籠,這才意識到何止是小被子,連這個籃子不都是當初她最開始暫住在主峰時的那個嘛。
小黑龍渾身乏力,它無力地動動尾巴,感受到自己掃到了什麼東西。
它勉強往後看了一眼,便在自己的尾巴邊看到了一個玩具,也是那個小東西經常喜歡抱著玩的玩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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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什麼意思?發生了什麼?
小黑龍有些迷迷瞪瞪,不知所措。
它剛想勉強自己動一動,體內的真氣頓時開始紊亂,痛得它一窒。
“剛給師兄治好,師兄還是不要動了。”這時,一個溫潤如風的聲音響起。
動都不能動的小黑龍眼睜睜地看著蘇卿容走了過來,男子在它面前蹲下,那張精致的面龐露出淡淡的笑意。
“師尊給清清做飯去了,一會兒便能來看你。”他關懷道,“師兄感覺可好?”
蘇卿容明明表情和善,說話的內容也很關心,可什麼話從他嘴裡說出來,似乎都多了絲陰陽怪氣的意味。好似他是借著問候來諷刺秦燼,將他和四歲小兒相提並論。
秦燼受了這麼大的傷卻仍然一聲不吭,甚至還反過來在自己洞府外面疊加了好幾層結界,就是為了不讓他們知道——最重要的是不要讓齊厭殊和蘇卿容知曉。
師父知曉了會罵他無用,說不定等傷好了還要因為受傷而挨揍,得不償失;他不想讓蘇卿容知道便更正常了,按照蘇卿容嘴毒的程度,秦燼這一次重傷,夠蘇卿容嘲笑他幾百年。
沒想到。他原本不想看到的事情全部都發生了。
黑龍看著蘇卿容就來氣,它很想和過去一樣,動動手便教訓他一頓。可惜現在受傷太重,它不僅不能教訓蘇卿容,一動氣還牽連著體內真氣紊亂更甚。
若是人修,此刻恐怕就要吐血了。也虧得是龍體,才經得住這樣亂搞。
它巴不得蘇卿容趕緊滾蛋,結果這廝不僅不走,還伸手探向它的腹部。
媽的!別碰本座!
黑龍在心裡罵人,恨不得現在就咬死他。
它本就以龍身為恥,這麼多年來幾乎從不現原身,蘇卿容竟然敢趁它虛弱這樣膽大妄為,等以後它一定饒不了他!
“師兄,你氣性太大,對養病不利啊。”蘇卿容蹙眉嘆息道,“你這個樣子,還不如一直昏著好得快呢。”
這他媽是人話嗎?
黑龍差點氣厥過去,它今天是知道了什麼叫虎落平陽被犬欺,元嬰期的小修士也敢這麼擠兌它。
這時,齊厭殊終於走了過來,蘇卿容這才站起身,似乎頗為遺憾自己沒有再多說幾句戳秦燼心窩子的話。
看到師尊,黑龍的心情這才勉強平復下來。
“醒了?”齊厭殊冷冰冰地說,“你可真行啊。”
齊厭殊一心情不好,說話也有點陰陽怪氣的。隻不過它是肯定不敢和師尊生氣,便垂下睫毛,開始裝死。
“好啊,你慢慢養病。”齊厭殊冷笑道,“等你養好了,本尊倒是想親耳聽聽你是怎麼被人傷成這個地步的,真丟本座的臉。”
它就知道,這件事師尊知道,免不了要挨一頓罵。
小黑龍如今渾身都動不了,隻有眼睛能動。它看了一眼齊厭殊,又心虛地轉開了目光。
它很怕齊厭殊說出什麼類似等傷好了再和他‘切磋’的話來,幸好有人打破了僵局。
雖然它如今動也不能動,為了治療中毒,渾身的力量也都被齊厭殊封掉,現在和廢龍沒有什麼區別。但作為神獸,黑龍的感官十分敏銳。
它聽到一個腳步往這邊跑過來,似乎是那小東西。
果然,虞念清很快出現在它的面前。小女孩蹲下身,手指搭在籃子邊緣,下巴也搭在上面,軟乎乎的臉蛋看起來更柔軟好捏了。
“你醒啦。”念清眨著睫毛,她有點高興,但又有點不確定地說,“……二師兄。”
她仰起頭,稚聲問,“它真的是秦師兄嗎?還是它的名字也叫二師兄……”
眼前這個和玩具一般大小的黑龍和那個又高又可怕的青年是一個人,對於一個凡間的小孩子而言實在太難以想象了。
導致念清這幾天幾乎每一次都要確定它的身份,哪怕到今天還有點不敢相信。可能隻有等秦燼傷好了,在她面前變成人,她才會真的確定他們是一個人。
“清清,他就是秦燼。”緩步跟在虞念清身後的謝君辭走了過來,他看向齊厭殊,有些無奈地說,“聽到秦燼醒了,她才吃到一半,就想要過來看看。”
能讓虞念清放下食物,可想而知如今小黑龍在她心裡的地位。
她轉回頭,再次看向籃子裡的黑龍,稚氣道,“二師兄,你痛不痛呀?感覺好受一點了嗎?師虎說你受了很重的傷呢。”
黑龍心裡原本的戾氣,都在小女孩一聲又一聲的關懷下逐漸軟化。
它心情復雜。
是人的時候,這小家伙真是看見他就跑,每次都不願意接近他,就因為當初不熟的時候他對她兇了一次。
小東西記仇得很呢。
和它很像。
黑龍正在胡思亂想,就感受到小女孩伸出了手指,她柔軟的指尖輕輕地撫摸過它頭頂和背部的鱗片,她甚至還輕輕地握了握它的爪子。
幸好它不是軟毛種族,不然黑龍現在渾身的毛都要炸開了。
它活了三百餘年,除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的親娘,這輩子就沒有人這樣摸它。
蘇卿容剛剛摁它的腹部,手指頭似乎都是硬的,讓龍很煩。可是小家伙的手指好軟,還帶著一種珍視般的小心翼翼,那種感覺截然不同。
而且,她這麼關注認真地擔憂著它,這種感覺……竟然、不討厭?
它應該生氣的,畢竟她隻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竟然敢這樣隨便摸它,可是它卻沒有惱火。
黑龍甚至有點走神,它忍不住想,謝君辭平日便是這樣吧,每天都能和這小東西生活在一起,被她全然信任和依賴。
“清清,回去把飯吃完。”齊厭殊開口道,“我們給他檢查一下身體,等你吃完飯再過來玩。”
黑龍大腦一片混亂,一直到虞念清乖乖地被遣返回餐桌,它才勉強壓下心頭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
“來吧。”齊厭殊說。
師尊在和誰說話?黑龍有些疑惑。
然後,它便看到蘇卿容又一次蹲了下來,手指抵住它的腹部,緊接著,一股熱流從他的指腹傳來,是醫修特有的治愈力量。
與此同時,齊厭殊開始引導它紊亂的真氣。
大約一盞茶之後,二人停了下來。
“師兄的狀態已經穩定了,隻不過想解開這個毒,還要花費一些時間。”蘇卿容說,“弟子先去準備解藥。”
等到蘇卿容離開,齊厭殊看向它。
“你還有幾天的時間好好思考自己到底都瞞了什麼。”齊厭殊冷笑道,“等你能說話了,本尊要聽你一五一十地全部說出來,聽懂了嗎?”
黑龍眨巴眨巴眼睛,它雖然沒說話,臉也很黑,看不出有什麼表情,但總感覺有點可憐巴巴的。
沒過一會兒,念清吃完飯了。
它終於知道了齊厭殊口中的‘等會兒過來玩’是什麼意思……原來是玩它啊!
它被小姑娘抱在懷裡,她一會兒捋它的後背,一會兒摸它的龍須,雖然她動作很輕柔,可是黑龍仍然頭皮發麻。
這、這成何體統!它可是她的師兄!這要將它作為師兄的威嚴放在何處?!
在虞念清的懷抱裡,黑龍努力將求助的目光望向齊厭殊。
它可是傷員,它應該靜養的!
齊厭殊卻似乎沒有管它的意思。男人斜了它一眼,仿佛在說‘四歲小孩若是能傷到你,你也別治了,等死吧。’
小黑龍的神情逐漸絕望。
救命啊。
在小女孩的擁抱當中,它的目光從掙扎震驚變得逐漸麻木認命。
過了一會兒,念清將臉貼在它的後背,開心地說,“好喜歡你呀,二師兄。”
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