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念清對他的心裡活動一無所知。
齊厭殊的懷抱和別人不同,他涼涼的,整個人散發淡淡的冷氣,躺在他懷裡,在滄琅宗的夏日裡顯得格外舒適。
小姑娘又本來更喜歡皮膚接觸,自然而言地向著齊厭殊脖頸的蹭去。
他的脖頸又涼又軟,貼貼的感覺真的好舒服。
於是,齊厭殊面無表情地躺在軟塌上,修長的脖頸邊還緊貼著一個小東西。
這一整夜,小姑娘不知道夢到什麼了,每隔半個時辰或一個時辰就會睡夢中用臉頰蹭蹭他的脖頸,黏黏糊糊像是隻小貓。
最可氣的是,她自己的一邊臉捂熱了,竟然還知道換到另一面繼續貼。
齊厭殊已經無語,甚至在感受到她有恃無恐的又換邊躺的時候,直接氣笑了。
好啊,等到天亮的,他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
一直到山頂外天空破曉,有陽光慢慢灑落門內,黑暗的殿中央轉為陰暗,念清這才似乎要醒過來,她又挪了挪身體,伸手揉眼睛。
看到她似乎醒了,齊厭殊開口道,“你——”
他剛要發難,就見小姑娘放下揉眼睛的手,繼續呼呼大睡了。
齊厭殊:……
小孩子怎麼這麼能睡?!
旁觀一整晚的系統膽戰心驚,齊厭殊能忍一整夜已經出乎它的意料,如今看到齊厭殊的臉色越來越臭,它還是忍不住小聲喚道,“寶寶,天亮了,寶寶……”
念清在系統的呼喚中,這才迷迷糊糊地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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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抬起下巴,看到的就是齊厭殊那張俊美冰冷的臉。
“這回睡醒了?”齊厭殊冷飕飕地說。
念清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她枕著齊厭殊的肩膀,似乎根本沒有感受到他的怒火。
“師虎。”小姑娘聲音軟軟地說,“清清餓了。”
得寸進尺!
齊厭殊雙手掐在念清的腋下,將眼睛還沒徹底睜開的小女孩提溜在半空中。
“你將這裡當成什麼地方了?”齊厭殊開始發作,他冷聲道,“昨日我與你說些什麼,你是不是都忘了?你——”
他話剛說到一半,就聽到念清的肚子咕嚕嚕直響。
齊厭殊便又一次梗住了。
念清放下揉眼睛的手,她可憐巴巴地說,“清清聽話了,師虎不給東西吃,清清晚上就沒吃。”
其實是她自己昨天瘋玩得太過頭,回來就困了,睡了一覺,醒來又纏著齊厭殊講故事,然後又睡著了,一覺睡到清早。
小姑娘其實聽故事時就有點餓,可是齊厭殊說他不允許就不可以吃東西,於是念清就沒提。
可是齊厭殊都多少年不吃東西了,他能想得起來才怪呢。
齊厭殊後知後覺,想起來好像自己確實昨天說過什麼他讓她吃的時候,她才能吃之類的話,結果自己卻把投喂的事情拋在了腦後。
他的薄唇抿了抿,有點煩,還有點心虛。
被小女孩這麼一打岔,齊厭殊也沒有心情再和她掰扯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他將她放在貴妃榻上,又揮揮手,讓謝君辭給她準備的一日口糧飛了過來,念清的眼睛頓時放出光芒。
於是,齊厭殊就看著念清一會兒吃瓜子,一會兒吃水果,偶爾吃些糕點之類,沒一點正經食物,根本便是些別人家闲著沒事嚼嘴吃的闲散東西。
齊厭殊看了半天,忍不住說,“你還真好養。”
她怎麼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吃啊,連盤子裡散落的糕點渣都要用小手努力地撿起來吃掉。
目測她吃了三分之一後,齊厭殊一揮手,盤子又飛走了。
說來也有意思,不論他對她怎麼冷言冷語,又或者掐她下巴或者拎起來,小姑娘都不躲不鬧,娃娃一般隨便他擺弄,從來不生氣。
可是齊厭殊將盤子收走,吃得正香的念清抬起頭,小眼神頓時幽怨地看過來。
齊厭殊哼笑一聲,這小東西不開心,那他就開心了。
他拎起昨夜沒來得及喝的酒壺,一邊仰頭喝酒,一邊大長腿跨下地,向著殿外走去。
“師虎!”念清喚他,可是齊厭殊又不理她了。
她來到貴妃榻沿邊,腦袋向前探,目測了一下自己和地面的距離,然後轉過身,用腳試探地向下夠。雖然落地時沒站穩,但還是下來了。
齊厭殊來到殿門邊。
他的腳步停在地面上黑暗與陽光映下的分界線,雙手負後。
齊厭殊深邃的眸子倒映著光澤,他沉沉地看著外面,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麼。
身後轉來小孩子愈來愈近的腳步聲,齊厭殊便感覺自己的袖子又向下墜了墜。
他低下頭,就看到念清拽著他的衣袖,他對上她清澈天真的眸子,小孩子的幹淨與純粹令人有灼傷之感。
齊厭殊這幾百年遇到的大多是醜陋不堪的人,救下的三個弟子也都一直在各自的黑暗中掙扎。
當日聽到謝君辭與另一個更弱小的心跳時,齊厭殊便猜到謝君辭救了一個孩子。他有那樣的過去,想要救個和自己相似的孩子,彌補當年缺憾,是齊厭殊意料之中的。
但是他沒想過謝君辭救的是這樣年幼的、甚至沒有自理能力的小女孩,更沒想過僅僅這麼一點時間,她竟然能改變謝君辭這麼多。
齊厭殊漫不經心地胡思亂想著,他的思維一會兒飄到過去,一會兒又遙想更遠。
他站著不動的時間有點長,小姑娘抬起頭,搖了搖他的袖子。
“師虎。”
齊厭殊冷哼一聲,將袖子又一次從她的手中抽出,而後邁步向外走去。
他繞過宮殿,從主峰後面走下階梯,下方是層層疊疊的雲霧,陡峭的崖壁一直沒入深谷。
虞念清在他的身後努力地跟著,一直跟到臺階旁邊,看到下面這麼高,她才終於有點害怕。
齊厭殊在十層階梯處停了一下,看到她的樣子,又輕輕哼了一聲,轉頭繼續向下走去,他的身影很快沒入白霧裡。
系統能感應到後山這邊其實被下了禁制,臺階外的萬丈懸崖是真,但有結界,摔不下去,前方臺階沒入的白霧應該便是轉換的地方。
它剛想安慰小姑娘不要怕,結果念清扶著山體,已經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向下走了。
她走入白霧裡,等到再睜開眼睛,前方的高山不見了,竟然轉而變成了平地與森林!
虞念清不由得睜大眼睛,她見鬼了一樣轉過頭去看身後的霧,又回頭看森林,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她似乎有點想回霧裡看看,可一抬頭,就看到齊厭殊的身影在森林邊,不遠不近,正好被她看到,然後他邁步向著裡面走去。
“師虎!”
念清顧不上別的了,她向著樹林跑去。
進入樹林,路沒有外面那麼好走,盤根錯節的樹根彼此交叉,拱得泥土又松又軟,有些樹根甚至到了小姑娘的胸口位置。
她努力撐著自己,挨個爬過樹根,剛開始還好,連過幾個後,小姑娘的體力終於被耗盡,她撐著自己從樹根往下爬的時候,腳一個蹬空,便要摔了。
一陣天旋地轉,虞念清的後衣領被齊厭殊拎住,將她提回樹根上。
“還跟我?”齊厭殊嘲笑道,“倒是小瞧你了。”
虞念清衣裙上蹭得全是土,臉頰髒成小花貓,手也髒兮兮的,是謝君辭看到會心梗的程度。
她舉起手,稚氣地懇求道,“師虎,抱抱。”
小姑娘要抱抱的底氣,是被謝君辭這段日子有求必應的方式慢慢養出來的,他本來有意想讓她消去自卑膽怯的情緒,所以每次都抱得很及時。
如今到了齊厭殊這裡,是一次都沒應過。
哪怕念清心裡覺得齊厭殊不可怕,覺得他和謝君辭一樣,可他在抱抱上的拒絕,讓念清已經不抱希望。
她這次隻是抬起手意思了一下,看到齊厭殊仍然是負手冷冷地望著她,她便收回手,轉過身撐著樹根,似乎要自己跳下來繼續自己走。
哥哥跟她說過,如果沒人照顧她的時候,她就要自己照顧自己。
小姑娘腳還沒落地,便被人一手攬住腹部抬了起來,視線晃動,念清重回齊厭殊泛著寒氣的懷抱。
“就這一次……”
齊厭殊的話還沒說完,懷裡的小女孩支起身體,她抬起手,緊緊地摟住了齊厭殊的脖頸。
順便在他潔白的後衣領留下髒兮兮的痕跡。
齊厭殊喉嚨滑動,也不再開口了。
他邁開步子,一手抱著小姑娘,繼續穿越森林。
“師虎,我們要去哪裡?”
“湖邊。”齊厭殊漫不經心地說,“本尊今日興致好,想釣魚。”
念清恍然大悟。
“魚好吃!”她說,“我想吃魚。”
“誰說釣魚是給你吃的?”齊厭殊冷冷地說,“本尊要釣一條放一條,聽懂了嗎。”
“聽懂了!那今天吃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