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清自己很喜歡那個原本應該是裝雜物或者武器的長木筐,她躺進去正適合,而且小小的很有安全感。
臨行前,她跑著去將自己這一路上得到的各種玩具和小東西紛紛抱出來,如數家珍地藏進木筐的被子裡。
謝君辭耐心地等待她收拾好‘行李’,這才先將木筐暫時存進戒指裡,抱著她前往主峰。
來到主殿裡,齊厭殊一如既往慵懶地躺在軟塌上,眼睛都沒抬一下。
“師尊,這幾日叨擾您了。”謝君辭行禮道,“她年紀小,一個人住會害怕,弟子鬥膽將她睡覺的地方放在殿角落裡……”
主殿佔地極廣,內部被齊厭殊隨意的地扔滿了東西,像是倉庫一樣。謝君辭將小籃筐放在角落,中間隔著許多東西,不會正面打擾到齊厭殊。
齊厭殊握著酒壺,他喉嚨微動,輕哼了一聲,算是同意。
於是,謝君辭將念清的小籃筐放在一進門後旁邊的角落。
整個宮殿都被黑布擋著陽光,唯有出入口的地方會照進來一些光芒,將籃筐放在這裡,念清不容易迷路,也好走動一點。
放置好後,謝君辭又將糕點水果和零食都擺放著旁邊念清自己能夠得到的矮架上。
謝君辭安置好所有東西,一轉過身,就看到她小小的一團坐在門檻上,咬著自己的手指,呆呆地放空的樣子。
不知是不是這幾日沒吃過正經東西,小姑娘這兩天有點愛吃手。
謝君辭蹲下身,一邊將她的手指拿出來,用手帕輕輕擦幹,心中卻莫名有點難受。
明明他一個人獨行的時間更久,帶孩子不過一個半月而已,可如今忽然要放她在門派,自己出門,他心裡面就說不出的不舒服。
而且還有點不放心。
“我將食物分成了三份擺放,清清每天隻能吃一份,好不好?”謝君辭低聲道,“不能多吃,也不能少吃。不然會像之前那樣生病,生病就要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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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清簡直快對生病花錢這個詞有心理陰影了,她看了眼矮櫃上三個格子裡擺放的三份食物,雖然她很喜歡的蜜餞被放在了第三天,可一聽到謝君辭的話,她還是趕緊點了點頭。
“我不多吃。”她稚氣地說。
謝君辭放松了一點點,然後他繼續說,“清清也不能惹師父生氣,不然師父會趕我們走的,清清要乖乖的,答應我嗎?”
念清又是點點頭。
“我都記住了!”她認真地保證道。
謝君辭還想說些什麼,後面,齊厭殊不耐煩的聲音響起,“你有完沒完?”
謝君辭自己沒注意到,他這個過去少言寡語、說話都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的冷面殺神,如今和小姑娘說起來話來簡直是崩了人設一般地輕柔著嗓音,放緩聲調,語氣都和他平日說話時不一樣。
噫,惡心心。
齊厭殊一句都聽不下去了,他真的覺得自己的大徒弟被人下降頭了。
謝君辭這才戀戀不舍地揉了揉小姑娘的頭發,末了,他還補充道,“不許吃手,指甲也不行。出去玩的時候不要躺在外面,衣服髒了睡覺不舒服,知道了嗎?”
念清眨著大眼睛,都認真地應下來。
停頓了一下,謝君辭又說,“痰盂放在了哪裡,你還記得嗎?”
他這句話是對她傳音入耳說的。
雖然念清年紀小,還沒有男女性別意識,但謝君辭本能地還是想保護小姑娘的隱私,哪怕另一個人是他的師尊。
念清點頭又點頭,謝君辭這才起身向齊厭殊行禮,然後幾步一回頭地離開。
等到他終於消失在主峰上,齊厭殊嗤笑一聲,“出息。”
便繼續喝酒了。
齊厭殊本來是聽到謝君辭說那小東西很乖,才勉強同意照看幾天。
他想,不就放養貓兒一樣嗎,他年幼時養過貓的,沒什麼稀奇的。
可是,虞念清不是貓,齊厭殊也不是小時候的自己。
他們共處一殿的距離實在太近了,齊厭殊大尊者實力帶來的敏銳感官力,哪怕小姑娘一言不發,他仍然能時刻察覺到她的存在,甚至能感覺到她在做什麼。
先是窸窸窣窣,物品放在地上的聲音,有幾個還磕了一下,是小丫頭沒拿住。她是將自己帶的那堆破爛兒從被窩裡轉移到地面上;
過了一會兒,是她趴在籃子裡看書的聲音,話本子的書頁輕輕翻過,讓齊厭殊有些不耐煩地想,她那麼大點的年紀,認字嗎?到底看什麼東西看得入神。
一盞茶的時間過後,小姑娘放下了那本書,她來到矮架子前,開始吃水果。
靈果沒有凡間水果那麼容易爛,謝君辭給她準備了許多不同的水果,隻是將每樣的數量控制得不多。
比如葡萄,一共隻有五六顆。
靈果又甜又水靈,念清這幾日基本就是吃水果吃飽的,而且還怎麼吃都吃不膩。她將葡萄一顆一顆吃下,很快就吃光光了,她又掰了一塊餅幹。
齊厭殊漫不經心地想,按照她這樣的吃法,謝君辭給她分的今日份的食物很快就會吃完。
他甚至能感受到小姑娘的手指扒著矮櫃,她的目光瞄向第三天的蜜餞,手指猶豫地在櫃子上摩挲著,似乎在和自己做鬥爭。
她的手伸到一半又猶豫,伸到一半又猶豫,最後還是努力地撇開目光,不再去看,然後繼續在今日份的食物裡摳糕點吃。
念清曾經的聽話乖巧是完全違背年紀、因為貧窮而帶來的懂事,如今不僅是她在慢慢恢復自己這個年紀孩子應有的樣子,更有一種曾經餓的時間太長而對食物產生的報復性補償心理。
她很難控制自己的貪食,幸好腦子裡還有個隨身攜帶的家長二號。
“寶寶乖,不吃了。”系統說,“再吃就要生病了。”
念清猶豫了一下,她說,“可是我還沒吃飽呀。”
謝君辭知道,系統也知道,她如今還是不懂怎麼樣才算吃飽,需要別人控制。就像小狗喜歡將所有東西都吃光,她在這方面很難控制自己,等到覺得有‘飽’的時候,那一定是她的胃開始撐得痛了。
系統有些發愁,它的話明顯沒有謝君辭那樣有重量,念清還是需要現實裡的成年人管她。
另一邊,喝著酒的齊厭殊聽到櫃子那邊一直傳來窸窸窣窣吃東西的聲音,他便想起謝君辭說她過去生病的事情。
小孩真討厭。
吃少了不行,吃多了也不行。
她如果生病了,豈不是還要麻煩他?
果然不該幫謝君辭看這個小麻煩。
齊厭殊放下酒壺,他揉了揉眉尖,不耐煩地說,“喂。”
他能感覺到另一邊的小姑娘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判斷這個聲音在叫誰,她似乎覺得和自己沒關系,便又繼續窸窸窣窣地吃了起來。
“虞念清。”這一次,齊厭殊清楚地叫了她的名字,“過來。”
這回有用,隔著輕紗,他看到另一邊的櫃子後,小姑娘冒出一個頭,然後腳步輕快地跑了過來。
他別的弟子都會聽話地停留在臺階之下,偏偏虞念清不僅跑來,還直接一路爬上階梯。
輕紗開始晃動,念清的小臉忽然出現。
她踮起腳尖,小手扒著貴妃榻沿,下巴抵在上面,然後軟乎乎地說,“師虎!”
齊厭殊:……
第28章
齊厭殊沒想到,他隻是叫了她一聲名字,竟然能將人喚到這麼近的地方來。
他的手指握緊酒壺,向著貴妃榻裡面挪了挪,拉開與小姑娘的距離,好似她是洪水猛獸。
“我讓你過來了嗎?”齊厭殊問。
念清踮腳尖踮累了,她放平腳,剛剛揚起的小臉瞬間被榻子邊緣淹沒,隻剩下一雙大眼睛眨巴著看著男人。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胸前,今日齊厭殊穿得也很整齊,什麼都沒露,小姑娘頗有點遺憾。
“可是你叫我了呀。”她稚氣地說。
“我確實喚了你的名字,可是我沒有讓你靠這麼近。”齊厭殊冷冷地說,“你見過謝君辭離我這麼近說話嗎?”
“可我不是謝君辭呀。”念清回答道,竟然還和齊厭殊有來有回。
齊厭殊嗓間一梗,小孩子的思維直來直去,竟然正好懟住了他。
自己竟然沒說過小孩子,一向懶散仿若無骨般的齊厭殊翻身坐了起來,小姑娘本來的平視變成了仰視。
“你現在在的地方,以及謝君辭呆的地方,都是我的地盤。”齊厭殊指向地面,冷聲道,“所以我說的話,你要聽進去,懂了嗎?”
念清似懂非懂,努力理解後,她點點頭。
“懂了!”她說,“師虎是地主。”
齊厭殊:……
齊厭殊:“我不是地主!”
他的太陽穴都被氣得突突痛了起來,也不想和小姑娘爭論高下了,他不耐煩地說,“總之,你不許上這個臺階來煩我,還有,你不許再吃東西了,我讓你吃的時候你才能吃,聽懂了嗎?”
念清又聽話的點了點頭。
這小東西一眨不眨地盯著人看,點頭同意的樣子倒是還能看得出點乖巧來。
齊厭殊的氣這才順了點,他剛重新躺下,就聽到小姑娘低聲說,“可是……吃的東西放得離我太近了,我忍不住呀。”
她很快自己想到解決方案,又踮腳仰起臉看他,“師虎!”
齊厭殊靠著軟枕喝酒,假裝沒聽到。
小姑娘看他不理自己,又看到軟塌上搭垂的衣擺,她抬起小手,抓起衣擺晃了起來。